今晨得到冰仲弟自北京寄來的《寄小讀者》,匆匆地翻了一遍,我止水般的熱情,重復蕩漾了起來!親愛的母親!我的腳已踏著了祖國的田野,我心中復雜的蘊結著歡慰與悲涼!
念七日的黃昏,三年前攜我遠游的約克遜號,徐徐地駛向吳淞口岸的時候,我抱柱而立。
迎著江上吹面不寒的和風,我心中只掩映著母親的慈顏。三年之別,我并不曾改,人仍是三年前母親的嬌兒,仍是念余年前母親懷抱中的嬌兒!
上海苦熱,回憶船上海風中看明月的情景,真是往事都成陳跡!念六夜海波如吼,水影深黑,只在明月與我之間,在水上鋪成一條閃爍碎光的道路。看著船旁嘩然飛濺的浪花,這一星星都迸碎了我遠游之夢!母親,你是大海,我只是剎那間濺躍的浪花。雖暫時在最低的空間上,幻出種種的閃光,而在最短的時間中,即又飛進母親的懷里。母親!我美游之夢,已在欠伸將覺之中。祖國的海波,一聲聲地洗淡了我心中個個的夢中人影。母親!夢中人只是夢中人,除了你,誰是我永久靈魂之歸宿?
念七晨我未明即起,望見了江上片片祖國的帆影之后,我已不能再睡覺!我俯在圓窗上看滿月西落,紫光欲退,而東方天際的明霞,又已報我以天光的消息!母親,為了你,萬里歸來的女兒,都覺得這些國外也常常看見的殘月朝暉,這時卻都予我以極濃熱的慕戀的情意。
……
我愛母親!我怕熱,我不會吃酒,還是回家好!
注:念,同“廿”(niàn),二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