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稱呼語的泛化與英譯

摘 要：稱呼語是人們在言語交際中用來打招呼的表示彼此關系的詞語。不同時代、不同場合指稱同一對象的稱呼語不同。近年來，社交場合中表示面稱的稱呼語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曾經一度占主導地位的“同志”、“師傅”逐漸被“小姐”、“先生”等取而代之，并在全社會流行開來。這不僅僅涉及語言學問題，也涉及到社會文化等因素。本文試對“小姐”稱呼語作些粗淺的探討。

關鍵詞：小姐 稱呼語 泛化 英譯

一、“小姐”稱呼語的歷史演變及英譯

“小姐”稱呼語并不是一個很陌生的東西，也不是改革開放從國外進口的舶來品。“小姐”稱呼語最早可追溯到宋元時期。在蘇東坡《成伯席上贈妓人楊小姐》里，“小姐”并非美稱。作為深閨女子的稱呼是在明人寫了“窗前三寸弓鞋露，知是腰腰小姐來”詩句后才流傳開來的。在近代中國，“小姐”稱呼語是指稱年輕女子，或者有錢人家里仆人稱主人的年輕女兒。

英語中有maid，maiden，girl，Madam，Lady，Miss等詞。其中maid和maiden是文語，意為“少女，姑娘”，一般不作口頭稱呼。maid還可作“女仆，女傭”解，亦可稱為maidserrant。girl除了指“女孩，少女，姑娘”外，還可指“女店員，女職工，女工”，如a shop girl(女店員)、an office girl(女職員)、an elevator girl(電梯女服務員)。并可用作定語，如girl students(女生)。需要注意的是，street girl指的是“街妓”。Madam是對婦女的尊稱，可用于已婚或未婚婦女，意為“夫人，女士，太太，小姐”，如May I help you，madam?(店員對女顧客：太太/小姐，有需要我效勞的嗎？)；也用于書信中對不熟識婦女的稱呼，“Dear Madam”(親愛的女士)。lady表示“太太，小姐”，常用于仆人對高貴婦人的稱呼，復數形式常用于演說中，如：Ladies and gentlemen！(女士們，先生們！)。Ladies還可指“女廁”、“女盥洗室”（單數性），如：Is there a Ladies near here?（這附近有女廁嗎？）最常用于指年輕女性的莫過于Miss一詞了。它一般指未婚女子，“小姐”，加在女性的姓或姓名之前，如Miss Brown(布朗小姐)、Miss Mary Smith(瑪麗·史密斯小姐)，不能只和名連用，不可說Miss Mary。Miss作呼語時，通常用于以下幾種情況：1）小學生稱呼女教師；2）店員或傭人稱呼未婚女子；3）一般人稱呼女招待、女店員等；4）一般人招呼未婚女子。它的漢語音譯“密司”曾廣泛用于中國五四運動后的新文學作品中。

（1）“哦，也還有做官做厭了的人。老張，這也算你也是同志罷。坐下來談談。你大概不記得這幾位的名字，我替你介紹。”

“密司章，你向來認識的，其余的三位也都很面熟。”

［１］“Oh，there are even people who have been tired of the office position. Lao Zhang，you are counted amony our comrades as well. Be seated to have a chat. Probably you do not remember these people’s names. Let me introduce them to you.”

“This is Miss Zhang， as you know. The other three are also familiar to you.”

這里的“密司章”，“密司”便是漢語的音譯。

（2）章秋柳還要開口，卻被龍飛攔住：“漂亮的小姐，不許你再演說了，時間寶貴。仲昭，你問社的事業嗎？我們有過詳細的討論，老曹都記下在那里。”

（2）Zhang Qiuliu was still going to say something when Longfei interrupted. “Attractive young lady，you needn’t say any more，as the time is precious. Zhong Zhao，do you ask about the society enterprise？ We have had a detailed discussion，which Lao Cao has take down all there.”

——茅盾《追求》（第268頁）

這部作品描寫的是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社會，“小姐”便是能由密司（miss）翻譯而來，可看出“小姐”稱呼語已進入言語交際。如果說這是孤立的，作家曹禺的作品也可為證。

（3）露：（抱住她）你怎么啦？

小東西：（痛苦地）腿上扎的也是，小姐。

露：天（不敢看她的臂膊），你這只胳膊怎樣會這樣……（露用手帕揩去自己的眼淚）

小東西：不要緊的，小姐，您不要哭。（蓋上自己的臂膊）他們怕我跑，不給我衣服，叫我睡在床上……

（3）Lou：(grasps her)What’s wrong with you？

Little thing：（painfully），On the leys are also pinch marks， young lady.

Lou：Oh my god！（afraid to look at her arm）. How could your arm be like this ......（Lou uses her handkerchief to wipe off her tears）

Little thing：It doesn’t matter，young lady，do not cry. (Covers her arm). They are afraid I will run，and do not give me clothes. I was told to rest on the bed ......

——曹禺《日出》（第183頁）

這里，陳白露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女人。不管怎樣，能住旅館，在當時肯定是一個非等閑之輩的女子。而小東西是一個“剛到城里不久的女孩子，十五六歲”，并非有錢人家的女兒，因而未被稱做“小姐”，這說明“小姐”在建國前已被使用，但多用來指有錢人家的年輕女子或至少看起來是“有錢人家的女兒”。窮人家或普通老百姓的女孩子顯然沒有這個福分。

建國后直到“文革”結束前，隨著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治制度的確立，出于階級感情或政治上的敏感性，人們忌諱使用“小姐”這一稱呼語，因為在人們的傳統觀念中，“小姐”意味著“嬌生慣養，好逸惡勞”，是“寄生蟲”的代名詞，成為包含貶義的稱呼語，一提“小姐”便是“資產階級的臭小姐”。于是在各種社交中，具有濃厚政治色彩的“同志”、“師傅”等稱呼語便成為了人們交際用語的口頭禪。

二、“小姐”稱呼語泛化的社會文化背景及英譯

當代社會中，“小姐”稱呼語成為高雅而帶有一定敬意的貴稱并迅速泛化，并成為一種社會時尚決不是偶然的。它的出現顯然有一定的社會文化背景和語言學成因。

2.1 改革開放20年來，新一代的年輕女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活躍、更積極地投入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去，并深入到社會的各行各業，真正稱為“半邊天”，日漸成為令人矚目的新型社會群體，迫使人們不得不使用一種合適而恰當的稱呼語去指稱他們。

(4) “幾位，抱歉抱歉，過來晚了。”進來一位高個子大眼睛的年輕女人，左手里拎瓶法國白蘭地，右手上托盞高腳玻璃杯，跟在她后面的小姐捧著一盤水果，笑盈盈地說：“這是我們酒店的徐經理，給幾位先生敬酒來了。這個果盤是我們徐經理送給幾位先生的。”賈曉搶先搭話：“不敢不敢，徐小姐您太客氣。”

(4)“Everyone，sorry that I have come late，” Came in a tall young woman with big eyes，a bottle of French brandy in the left hand，a high-foot drinking glass on the right hand. A young lady followed her，with a tray of fruit， and said，smiling，“This is our hotel Manager Xu，who proposes a toast to all of you. The fruit tray is our Manager Xu’s present for you.” Jia Xiao first said：“You flatter us，Miss Xu. You are too kind.”

——于卓《望京》《當代作家》1998年第6期

2.2 新時期黨和政府加強精神文明建設，開展“五講四美三熱愛”活動，“語言美”日益受到人們的重視。［２］在這樣的背景下，帶有政治色彩的“同志”、“師傅”等稱呼語既欠準確，又單調、陳舊；如果仍然用它們去指稱新一代的年輕女性，未免顯得過分嚴肅而拘謹，已不能很好地適應當今時代發展的需要。

2.3 隨著國際交往的日漸增多，東西方文化相互交流與融合，以及中外文明的相互滲透，外交場合中的通用稱呼語“Miss（小姐）”、“Mr.（先生）”及“Mrs.（夫人）”和“Ms.（女士）”漸漸深入到國人的言語交際中，人們的思想觀念進一步更新，審美情趣日趨雅致。［３］于是啟用雅稱，迫使“同志”、“師傅”退居二線，讓位給聽起來高雅脫俗的“小姐”、“先生”等稱呼語。

(5)白小姐是絕頂聰明的，她肯定詳知我的心理。她把目光收到我的身上，做懇談的樣子，問：“畫家先生，你怎么看模特兒？”

(5)Miss Bai is extremely intelligent. She surely knows my mind well. She turned his eyes on me ，and asked， seemingly honest：“Mister painter，what do you think of the model?”

——宋清海《鳥的背景是天空》《廣州文藝》1998年第2期

很顯然，90年代中期，“小姐”稱呼語已普遍使用。

2.4 從語言系統本身來看，漢語面稱中，年齡常常為人們所看重。男性喜歡以年長自居，而女性渴望青春貌美，“小姐”的語義特征正好迎合了這一需求。在性別標志上，“小姐”可與“先生”、“男士”配對；在年齡特征上，它沒有“女士”年齡上的模糊性，又比“夫人”顯得年輕、活潑而輕快。因此，“小姐”是稱呼女性的其他詞語所望塵莫及的。

(6)四位佳麗早已等候在那里了，向他倆鞠躬道好，有位小姐還說宋先生好，朱懷鏡就看了這小姐一眼。

(6)Four beautiful ladies already waited there，bowed to them two，and one young lady added，“Hello，Mr. Song.” Zhu Huaijing gave her a look.

——王躍文《國畫》《當代》1999年第1期

這里，“小姐”是“佳麗”，你能說不年輕貌美嗎？女性不喜歡這樣的稱呼還喜歡什么呢？說者體面，聽者悅耳，既高雅又脫俗，全社會自然會接受它。

三、“小姐”稱呼語的言語交際功能及英譯

“漢語的精神，從本質上講，不是西方語言那種執著于知性理性的精神，而是充滿感受和體驗精神。”［３］作為漢語稱呼語系統組成部分之一的“小姐”，同樣也包含著這種人文感受和體驗精神；它是社交中人際關系親疏程度的標志，了是交際中對年輕女性尊重的具體表現，而且正是基于這一特點，人們的言語交際才得以順利進行，并取得適當的效果。

3.1 在相當陌生的場合，使用表示親屬關系的“小姐”去稱呼無親屬關系的年輕女性，在一定程度上可縮小人際間的社會距離，以利于言語交際的順利展開。

(7）“小姐，你擦皮鞋嗎？你這是從意大利進口的皮鞋，國內市場上極少，要經常擦油保養，才能延長壽命！”

（7）“Young lady，would you like have your leather shoes shined？Yours are from Italy，which are rare at home. They must be polished often to last their use.”

(8)“白小姐，你去南方幾年了？”

“我是個不記得時間的人。”

（8）“Miss Bai，how long have you been in the south？”

“I am a human who does not remember the time.”

——朱清海《鳥的背景是天空》《廣州文藝》1998年第2期

白小姐與“我”之間最初是陌生人，雖然經過接觸，彼此熟悉，但畫家與模特之間的關系并不平等，“我”使用“小姐”稱呼語可以減少她對“我”心理上的戒備（緊張感），雙方的談話也隨便多了，仿佛成了有共同語言的朋友。

3.3 有些情況下，使用“小姐”稱呼語，不僅僅是出于禮貌，更可能是為了含蓄委婉表達說話者的觀點、想法，以便達到交際目的而不失身份，不失為一種發話技巧。

（9）“夏小姐，今天我沒心思與你玩，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你有什么事這么急？玩玩再說嘛！”

（9）“Miss Xia，I have little mind to play with you today. I have something to ask you.”

“What makes you so anxious？Have some fun and say it later.”

——劉明恒《人事變動》《當代作家》1998年第4期

發話人稱呼對方“夏小姐”時，內心實際上煩躁不安，因為“那件事”關系到他能否在仕途上提升。再急也沒有用，于是只好通過稱呼對方“夏小姐”來委婉地說出自己的事情。

3.5 更多的情況下特別是在娛樂場所，在不清楚對方的姓名、年齡、職業、身份等特征時，又要詢問對方，此刻不稱呼又顯得無禮，僅僅用“喂”、“哎”等用語也顯得缺少涵養甚至有失身份，于是用“小姐”稱呼語不僅會引起對方的注意，還可能贏得對方（年輕女性）的好感，至少可減少女性對發話人的反感。

（10）戴月慢騰騰地停車，下車，鎖車。她很希望龐大偉出來時能看見她自己開車來的，而不是打什么出租。但是等了半天，出來迎接她的卻是一個小姐。小姐走過來問，請問你是戴小姐嗎？戴月點點頭，她知道娛樂場所的人喜歡叫女人小姐。小姐說，龐先生要我來接你，請跟我來。戴月就進去了。

（10）Dai Yue stopped her car sluggishly，parked it and locked it. She hoped very much that Dai Dawei would come out and see that she herself drove the car instead of taking the taxi. But after she waited for a long time， there appeared only a lady who greeted her. The lady came up and asked if she was Miss Dai. She nodded. She knew that people of recreation grounds are customed to call young females ladies. The lady said，“Mr. Pang wants me to meet you. Please follow me.”So Dai Yue followed in.

——裘山山《和月亮無關》《青年文學》2000年第2期

顯然，例（10）中，像戴月這樣“自己開車來的”又該如何招呼她更合適呢？稱“小姐”再合適不過，不然的話，戴月也就不會“就進去了”。

“小姐”稱呼語的言語交際功能，體現了稱呼語的社會化用法的泛化。這也正是“小姐”生命力如此強，能死而復活的原因。

“小姐”稱呼語的流行與泛化，實際上是“小姐”一詞的舊詞新用。它的發展過程一波三折，反映了語言發展變化的特點，體現了語言使用的社會現狀。既符合語言經濟性原則，不會增加言語交際者及語言學習者的負擔，同時，“小姐”稱呼語的泛化還深刻地反映了幾千年來人們傳統倫理觀念的突破、新的社會轉型時期人們的價值觀念和思想觀念的變化和解放，真實地折射出了語言與社會文化和政治歷史背景之間的密切關系。小姐稱呼語的英譯同時也有很長的歷史背景、社會文化背景。在語言交際方面更加體現了稱呼語的社會化用法的泛化。“小姐”作為言語交際中稱呼對方的禮貌用語，順應了時代發展，滿足了交際的需要，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和時代性。可以預見，在今后相當長的時期內，它在人們交際中仍然是占絕對優勢的領銜社會的稱呼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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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申小龍.漢語人文精神論［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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