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是托爾斯泰在其名著《安娜·卡列尼娜》開頭所寫。但讀完《托爾斯泰夫人日記》,走進托爾斯泰的家庭生活,卻發(fā)現(xiàn),豈止是“貧賤夫妻百事哀”。
索尼奇卡·貝爾斯——沙皇宮廷御醫(yī)的女兒,在克里姆林宮接受優(yōu)雅教養(yǎng)長大的美貌少女,剛滿18歲就嫁給了34歲的列夫·托爾斯泰,變成了天才和偉人之妻托爾斯泰婭。
她生育了16次,其中13個長大成人,她承擔教育;3個夭折,她忍受巨大悲傷。她每天料理家務(wù),對丈夫和孩子的現(xiàn)實生活負責,對人類文化負責:照顧生病的孩子和丈夫,甚至還給丈夫洗澡,管理田產(chǎn),清算賬目到深夜,到法院交涉,作為托爾斯泰的“秘書”替他抄寫《戰(zhàn)爭與和平》那樣的巨著,作為經(jīng)理人為他出版作品,到博物館保存和托爾斯泰有關(guān)的各種文獻,還因為托爾斯泰的過激言行去和沙皇打交道;在為托爾斯泰招待的往來如云的客人中,有風流女人讓她吃醋。當然,她還彈鋼琴,聽音樂,讀書,游泳,欣賞大自然的景色,常年寫日記……
她是一個具有驚人能量的“超級女人”。她時而奮爭時而順從,她哀嘆自己“沒有得到滿足的激情和要嚴格去奉行的天職——我的一生都是這樣的”;她多次自殺出走未遂,越到后來她幾乎歇斯底里要掌控她自己的婚姻和生活,但她最終完全失控了——82歲的托爾斯泰竟然離家出走了,10天之后,文學巨匠死了,她失去了愛人,同時還承擔了迫害丈夫和人類偉人的罪名。
剛剛嫁給他的時候,她“原來想憑借孩子、充沛的精力、青春、健康美貌的妻子等資本和他平起平坐”,然而,她逐漸發(fā)現(xiàn),有時候,尤其是她生病的時候,她“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條瘟狗”,他變得冷漠了,她除了肉體上的痛苦之外,又加上了精神上的痛苦。她說自己“是一切的分界線,生命、愛情、青春——所有這些都是屬于哥薩克女人和其他婦女的”。她每天忙得像赴死一樣,其日常生活情景如她自己所描述:“人們說,當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在死前總是很操心。我是如此的操心,如此的急急忙忙,覺得事情是如此之多。廖瓦契卡(指托爾斯泰)整個冬天都是感情沖動地,含著眼淚激動地寫作?!奔词购⒆硬≈?、妻子分娩他都不受干擾,常常,他更多帶給家庭的只是工作后的疲勞。他只求別人關(guān)心他的利益,而他的利益對她來說早就是寶貴的和親切的了。即便如此,她還在手足無措地檢討:“是我的過錯,直到今天還不知道丈夫喜歡什么,不能忍受什么。”
從18歲到66歲,在48年的婚姻中,她幾乎每天都在追問愛情。她熱烈地愛著他,為他的才華、思想所打動,但她總是如同浮云逮日那樣絕望于他對她的極度冷漠。事實上,從書中我們可以看到,托爾斯泰婭并非沒有自己的才華和思想,她來自生命體悟的見識有時候遠比托爾斯泰的思想堅實可靠、符合人性。
但是,毫無辦法,愛情一旦掌握了女人,煉獄和天堂都開了門,全靠女人自己的愛好和運氣了。誰說“女人所希望的,就是上帝所希望的”呢?也許,就是這樣,女人希望愛情,上帝就讓女人癡迷于愛情,然后女人就被控制了,或者被成就了。
(單芳摘自《時文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