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過去一年中國傳統情人節七月初七的夜晚來說,我沒有在故鄉的瓜藤下偷聽牛郎織女的秘密,那一天我在故鄉左側的一個城市,我不關心人類和蔬菜,端坐在黑暗里點燃一支煙。QQ上設定了自動回復:情人節好孤單。我用小天女ayawawa的博客密碼到處閑逛,聽北京的文藝女模特大老黃說她的憂郁癥,跟一個昔日舊情人斗嘴皮兒,每小時去QQ上定時放一些敲門的人進來。忽然接到MSN上某女主持的回話,做完節目陪你去酒吧喝酒。
就在我的淚水快抵擋不住的時刻,寧波的一個女記者給我傳來了她下載的那期關于我的《魯豫有約》。我看見自己在魯豫面前龐然得跟泰山似的,禁不住哈哈大笑。笑聲在七夕的深夜顯得有些詭異,很有一絲午夜牛郎等待的辛酸和相約的快樂。我突然想到,此刻父親滄桑的臉龐在故鄉已經入睡,他再也不是我的對手了。于是很得意地開了瓶冰鎮啤酒,一個人暢飲著哲學、文學、爬行學。我不停地調動情緒,終于還是敗下陣來。網路難越,誰憐失戀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漂客。
回憶很不負責任地把我調到往事里出差。她總是陰魂不散。三年前,我們曾經在情人谷里牽手走過,至今她手掌的溫度還潛伏在我的皮膚上蠢蠢欲動。哐哐哐,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這不是我的一貫作風,回憶不能在我的勢力范圍內被繳槍不殺。本來我真的打算陪你們回憶某一個柔情的片段,可是我很怕這種情緒在我的體內安營扎寨。天哪,我踏著打折的晚風,還是折回到岸上來吧。子在川上曾經曰過,逝者如斯夫。
手拿鑼兒敲起來,小曲好唱口難開。我寧愿生活在你遙遠的心靈感應里扛著AK-47昂首走過,而我現在必須冷靜,必須羨慕牛郎每年一次的改善伙食。情人應該是有體溫的,而不是像“織女.com”那么虛幻。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說啥也要把懷抱裝修一下,讓對面的情人按照預定的情節,撲到自己的懷抱里來塑造人物性格,然后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吾友杜牧教導我們說,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可是我望穿秋水,也沒看見任何情人的體溫在深夜里沸騰,倒是一串淚珠突然揮師南下,跟啤酒一樣令人陶醉。喝吧,喝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情人眼里出啤酒,這是多么豐富的礦藏啊,而開采的惟一成本只是痛苦而已。成堆的啤酒瓶邊,曾蹲著一個胖子,那一晚他老淚縱橫,晚風從他的脊背吹過,一個偉大的靈感應運而生。若干年后,都市放牛啤酒實業有限公司的廠房內,將會有無數形單影只的員工,蹲在一起號啕大哭,釀造著“情人牌”純生啤酒,遠銷海內外。
我愛情固定的窩點是孤獨。孤獨在有些人看來是無比高貴的,其實這樣坑害了多少條英雄好漢,精神是對人類非常不靠譜的打家劫舍。吾友福柯在《臨床醫學的誕生》里認為,醫學知識發生于病人床邊,這就跟咱們老祖宗說“三折肱,久病成醫”一個道理。三年前的一個冬夜,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為我的痔瘡獨自憔悴,一個女子每天為我燉好一鍋鴿子湯送到我的嘴邊,我沒有感到孤獨,但是愛情卻早已埋伏好隨時潛逃。
早知如此,我當時應該目光空靈地望著遠方,讓兩行啤酒逶迤溢出,然后一醉方休。
情人眼里出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