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從來都不缺名人,更有許多人絞盡腦汁,運用種種前衛大膽甚至出位的方式來博取網民的眼球。然而,網上不僅僅只有浮躁,只有虛榮,比如文中出現的這個美麗的女孩,她被眾多網民評為本年度第一個感動中國的“網絡紅人”。
23歲的她不是什么明星,但她是太行山上一道美麗的光芒,人人都驚羨她的清純與炫目。
從16歲開始到現在,她在心里一直自覺地屏蔽著山外的種種誘惑,一個人支撐著只有兩個學生的學校,并走過了8個年頭。所有看見她的人,都會被她嫣然一笑打動,因為那笑容出自山林,發自內心。當市委書記要給她在大城市里介紹個好對象時,她低頭羞怯地說:“男方得同意俺留在山里教書才行?!?/p>
她的名字也很美,叫——梅香。
16歲少女的堅持
梅香全名叫王梅香,她是深山里的一只俊鳥,是太行山深處一道美麗的光芒。
梅香更像一株野菊花,嬌美而不妖冶,質樸而不卑微,在懸崖峭壁、石隙禿巖,開出一片燦爛,活出一片精彩。即使在秋冬時節,即使百草凋落,萬木蕭森,她也能微笑著給人們送去醉人的幽香。
梅香的家在河南省林州市臨淇鎮白泉行政村石門村,位于太行山區,從石門步行到臨淇鎮,翻山越嶺走小路,也要走3個多小時。由于石門村偏僻,離附近小學較遠,石門便有了一個教學點,梅香就是這個教學點上唯一的老師。
梅香成為山村教師,有點偶然。
還在梅香上小學的時候,學習成績就特別好,當時的老師李朝陽非常喜愛她,對她也抱著很大的期望。那時的梅香希望自己將來能成為救死扶傷的醫生,但是,老師的一句話,改變了她的命運。一次上課的時候,李朝陽輕輕地蹲在梅香的課桌前,撫摸著梅香的頭問:“如果,將來有一天老師走了,你愿不愿意做一名老師?”
梅香看了看老師,然后莊重地點了點頭。
后來,李朝陽老師真的走了,接任的老師來了一個又一個,結果一個也沒有留下來。
2000年,16歲的梅香初中畢業,村里唯一的女老師因結婚離開了石門教學點,公派老師老派不來,眼看學校就要散了,孩子們沒有書讀了,這時的梅香想起了李朝陽老師的話,就接過教鞭,成了村里唯一的老師,一個人教一至四年級的所有課程。
石門教學點條件差,學生到五年級以后,就要到15公里外的鎮上或者鄰縣衛輝縣去上學。所以,有的學生讀完四年級就輟學了,還有的則轉到了外地。也因此,很多家長都把男孩子的戶口遷到了山外,但同時,他們認為給女孩子遷戶口不值得,所以女孩們的命運只有輟學。
后來,梅香的教學點只剩下了兩名學生,都是女孩兒。這個教學點一度連個固定的地址都沒有。最初,學校就是三間破舊的石頭房子,由于年久失修,石頭連接處的水泥多處脫落。窗戶沒有玻璃,屋頂的部分瓦片破碎了。外面下大雨,屋里面就會下小雨。梅香擔心教室倒塌,就領著孩子們到野外去上課。一遇風雨,她們就只能鉆進山洞里。最后,梅香干脆把學校開在了自己家里。
梅香教學用的黑板,是用3塊木板拼成的。晴天,院子就是孩子們的教室,兩張凳子就是孩子們的課桌;每逢雨雪天,梅香的床鋪就成了孩子們的課桌……
這幾年,隨著太行山的旅游開發,有些村民遷出了大山,而梅香一直執著地堅守著,盡管只剩下兩個學生。
春夏時節,石門的景色很美,美得讓人心醉。周圍都是山,抬頭看著高高的山,山谷里陰涼陰涼。梅香總是帶著她僅有的兩名學生,在樹林里朗讀。山色與書相融,梅香愈發俊俏。過路的鄉親都不禁睜大眼睛:好美的老師!
深山中的這道“光芒”,的確很美。
太行山中的野菊花
可是沒有誰知道,這首美麗的“光芒”險些被熄滅。
梅香曾有3次面臨被辭退的危險,因為她是“民辦教師”。
梅香教書一年多后,鄉里通知她,說上面要派一個公辦教師來,讓她暑假過后就不用再去了。但暑假過后,這個公辦教師沒有來,于是,梅香又回到了孩子們身邊。
又過了一年,鄉里又給梅香打電話說,又給石門派了一個公辦教師。同樣,艱苦的教學環境又阻止了第二個公辦教師的腳步。
當梅香第三次被叫回學校時,她心里充滿了委屈,甚至是憤怒。正在這時,梅香兒時伙伴回鄉向她講述了外面的世界,梅香心動了。但到了秋天,開學了,學校卻一直沒有公辦老師來教書,鄉里又讓她繼續教下去。梅香想,還是放棄吧,但后來想了想,不行,左思右想,還是不行,還得教下去。
教師節里一個孩子的一束野菊花,讓梅香徹底打消了棄教的念頭。
那天上午,上課將近一個小時了,三年級的王金麗仍未來上課。
發生了什么事?
梅香向王金麗家走去。
路上,梅香迎面碰到了王金麗。
小姑娘的手上,正捧著一束野菊花,野菊花上面還閃耀著晶瑩的露珠。陽光下,那份燦爛,那份動人的生機令梅香為之動容。
小姑娘看到梅香,趕緊把野菊花送到梅香胸前:“祝梅香老師節日快樂!”
梅香接過野菊花,低頭看著小姑娘:她的褲子濕透了,鞋上沾滿了泥巴。梅香心疼地把她攬在了懷里。在梅香的追問下,小姑娘才說,她早上5時就起床上山了,因為她要摘最大、最好看的菊花送給她的梅香老師。
梅香流淚了。
是啊,在所有的花中,野菊花大概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一種了。但在秋天,這兒漫山遍野都開滿了黃色小花,她們散發著苦澀的清香,一叢叢一簇簇燦爛招展,好像在深秋的風中舉起了她們金色的旗幟,向自然展示她們的驕傲和夢想。
這束野菊花深深打動了梅香!
她暗下決心,哪怕只有一名學生,她也要堅持下去。
堅持其實很難,因為大山深處太單調。
灰色是這里的主色調----灰色的天,灰色的地,在灰色的山谷邊橫臥著幾個蕭瑟的山村,偶爾從那里升起一縷炊煙,卻不見層林盡染的風韻,只有散落的零星的老樹在浸著寒意的風中搖擺著,越來越滄?!?/p>
但是,這里也有鮮亮的色彩,那就是梅香和她的兩個學生。她們每天嘰嘰喳喳地鬧著,笑聲不斷地劃過灰色的天幕,她們好像已經習慣或者并不在意這樣的環境。她們的身影,隨著下午最后一次鈴聲響起,漸漸離去;朗朗的書聲,又在每天的晨鐘中開始……
“老師,山里的野菊花又開了,我們摘了幾朵送給你。”孩子就像花一樣。多純真的愿望,簡單而又樸實的話語,溫暖著梅香的心。梅香小心翼翼地把花插進花瓶,擺在書桌上。
就這樣,一個年頭又一個年頭過去了,梅香的書桌前,總有幾朵金黃的菊花相伴,點綴著梅香那擁擠的書桌和閨房。
在沒有菊花開放的季節里,梅香常常倚在裸露的石頭上,腦海里浮現出孩子們粘著泥土、浸著汗水的笑臉,透過笑臉,梅香仿佛看到了一朵朵盛開的菊花,開得嬌艷,開得動人!
梅香的婚事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梅香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山里面的女孩往往結婚很早,漂亮的梅香更是吸引了遠近許多小伙子的眼球,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梅香因為舍不得村里的孩子,錯過了很多好姻緣。
前年,林州市委書記來亮來到石門,說要給梅香在林州或者安陽介紹個好對象,把她嫁到城里,問梅香愿不愿意去。
梅香卻低著頭羞怯地說:“男方得同意俺留在山里教書?!?/p>
后來,68歲的老支書張福根急了,就把鄰村西牛村的小伙子張云強介紹給了梅香,雖說是鄰村,但兩地之間也有10里多路程。梅香的條件還是:張云強要同意她教書。
張云強嘗試著想讓梅香放棄這個學校,但是她死活不依。梅香說:“要放棄,你就先放棄我吧?!?/p>
張云強舍不得放棄梅香,只好答應梅香的要求,還向梅香保證,婚后還讓她回娘家住,繼續教孩子們讀書寫字。有了保證,梅香答應了嫁給張云強。
2006年12月14日,梅香結婚了。她僅有的兩個學生哭了,學生說:“老師要走了?!?/p>
附近村里的人都趕來參加梅香的婚禮,他們說:“拖了這么久,梅香終于嫁出去了,她沒有離開太行山?!?/p>
那天,梅香穿著紅色的長大衣,嶄新的牛仔褲。平時披肩長發也束了起來,好看的瓜子臉上涂著胭脂。梅香家聚滿了前來道喜的村民,很多人干脆站在院子里。隨著梅香走出家門,不到3米寬的石頭路兩邊擠滿了送行的鄉親。按照習俗,梅香的父母在村口停了下來,石門村的鄉親也停住了。山村婚禮比較簡單,沒有花轎,更沒有轎車,梅香在迎親隊伍的簇擁下向新郎家走去。
聽說張云強娶了一個金鳳凰,張云強所在的小山村和方圓幾個村子都沸騰了,紛紛前去道賀。院子外面的10個煤爐上放著裝滿食物的吊鍋,“撲撲”地向外冒著熱氣,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著這場婚禮,90歲的村民王新民說:“活這么大年紀,第一次看到來這么多人。有10個吊鍋燉菜呢,以往我見過最多的一次婚宴是6個吊鍋燉菜?!?/p>
婚后,梅香不能天天住在娘家呀,這樣對老公張云強不太公平,但是她更不舍得讓學生翻山越嶺去婆家找她上課。
張云強常年在外打工,走的地方比梅香多。由于梅香舍不得孩子們,又不愿意放棄教學,他也就依了她的意思?,F在,梅香平時住在娘家,整天和孩子們在一起。每星期五,張云強就把梅香和兩個學生們接到婆家住,星期一早上,再把她們送回去。
梅香只有這兩名學生了:8歲的王冬梅,7歲的王林芬,都讀一年級。她走到哪里,就把學生帶到哪里。
張云強聽梅香的,他說:“我會一直支持梅香的工作,除非她自己有什么想法了。有這么多人關注她,我心里也特別舒服?!?/p>
感動中國的“網絡紅人”
梅香的美,使她很快成了“網絡紅人”,這是梅香始料未及的。
長在深山里的這朵野菊花進入公眾視野,不能不提到一個地方論壇——水冶論壇。
水冶是河南省安陽縣的一個鎮,這個鎮有一個自己的論壇——水冶論壇。2007年1月26日,水冶論壇一個名為“故鄉的云”的網友看到一篇有關梅香的報道后,組織了7個網友趕到石門村去探望梅香。
7個網友一起帶了些學習用品來到山里,梅香老師和她的兩個學生帶著網友們在山里轉了轉,拍了一些照片。網友們問梅香,能不能把照片發到網上,她說:“我的照片讓那么多人看,不太好,在大山里習慣了,不希望見陌生人?!?/p>
但后來,“故鄉的云”終于說服了梅香,把她的照片發到了水冶論壇。
“故鄉的云”沒有想到,這些照片會在網絡中迅速傳播,梅香在深山中純潔嫣然的笑容“俘虜”了眾多網民的眼睛,天涯、凱迪、網易論壇都轉載了。
網友紛紛對梅香給予了極高的評價:“感動”、“中國最美的女教師”、“敬佩”、“人美心更美”等贊美的話語溢滿論壇。
正在網絡好評如潮時,北京青山影視工作室藝術總監申青林也在網上看到了關于梅香的消息。原來,申青林早在2005年就開始關注梅香了。為了記錄梅香的真實生活情景,申青林前后去過梅香所在的村莊七八趟,拍下了許多珍貴而又感人的鏡頭,后來還制作成了紀錄片《梅香》。
2007年1月19日,《梅香》榮獲2006年度第29屆東京錄影節優秀獎,全球范圍內獲得優秀獎的僅有13部作品,包括《梅香》在內的這些優秀作品將角逐最高獎——TVF攝影大獎。
申青林說,梅香已經產生了“國際影響”。
2007年2月2日,梅香受到大河網的邀請,大河網要對梅香進行網絡直播。那天,很多網友都對梅香留言了。 網友“清源”說:“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如今,‘美女’更不怕山窩窩深!她,以德育人,她是當地山民的驕傲,她是兩個小學生的驕傲。她以自己的‘美’照亮整個山區的教育事業!她是教育界的光榮!”
在大河網聊天之后,工作人員帶著梅香和她的兩個學生游覽了鄭州。
目睹都市的繁華,梅香不好意思地說:“經常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我也知道外面很好,這里確實很繁華,但不屬于我。”
梅香說,她的事業在家鄉,在石門村。
是啊,在中國的西部和中部偏僻山區,類似梅香所在的石門村還有許多,如果我們要實現義務教育“一個都不能少”,必然需要千千萬萬個“梅香”。
梅香給我們最深的感動就在這里,她一個人支撐著一所學校,實際上是支撐著國家的《義務教育法》在石門村的貫徹實施。
農村教育現狀不容樂觀,但梅香的模樣在我們的頭腦中愈加清晰,多么淳樸美麗的女孩,她似乎沒有什么豪言,又仿佛自覺地在屏蔽著山外的誘惑。就這樣,風風雨雨,有歡喜也有悲傷,走過了8個年頭。
梅香平淡寧靜,但仍然快樂,她總是露出無邪的笑容,她的人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