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輕的時候,優(yōu)秀驕傲,常常有許多女孩子傾慕地望著他。只有她,喜歡翻他一眼,說:“有什么了不起的,笨蛋。”
他聽了多少有點(diǎn)不高興,然而她說這話的時候,有天真閃亮的眼神,小嘴一嘟,輕輕地吐出兩個字“笨蛋”,竟是吹氣如蘭,那樣甜,那樣儒,叫他不禁心軟。
他知道她對他是好的。記得那是一個雪后深夜,他從市里參加演講比賽回來,凍得緊縮起來,卻在寢室的樓下看見她小小的身影,抱著飯盒。她的手和臉,一絲熱氣也無,而她懷里的飯盒,竟還是溫的。那一絲溫暖,刀鋒一樣刻在他心上,再怎么冷的日子都不會忘記了。
所以容忍她,起初是無可奈何,后來也漸漸習(xí)慣了,笑著懶懶地回應(yīng),頂多恫嚇?biāo)骸拔艺嫔鷼饬税 !闭f了一千次,都是假的。而一千零一次,他正與鄰班女生聊天,她從背后跑進(jìn)來,興高采烈地喊他:“哎,笨蛋。”鄰班女生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即抿嘴一笑,意味深長的那一種。實(shí)在太年輕,驕傲的心怎么也容不下這樣的笑容,他忽地又急又躁,厲聲喝道:“你亂叫什么!”她一下子愣住了。而他也絕沒有想到,這竟會是他們之間最后一次對白。
時光似水,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也白了少年頭。許多年后一個安靜的下午,他在辦公室里,電腦公司的員工來為他安裝電腦。是一男一女,那男孩動作飛快,卻總是稀里嘩啦地散落一地工具;女孩默默地替男孩清理殘局,直到男孩第三次抓頭發(fā):“哎呀,又錯了。”女孩終于輕輕推了男孩一把:“你怎么了,笨蛋。”
他驀地電擊般定住了!這是她在喊他嗎?是她在歲月的最深處喊他嗎?在這一剎那,他仿佛踏入了一條時光的河流,看見了年少時的她桃花人面。而他的耳邊,都是她最后一次呼喚,那樣快樂驚喜的聲音,溫存的,嬌柔的,叫他:“哎,笨蛋。”
過了這么多年,此刻的他終于承認(rèn),那時她叫他笨蛋,其實(shí)一點(diǎn)也沒有叫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