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思想家、詩人拉爾夫· 沃爾多· 愛默生以睿智的文字改變了無數人的人生,100 多年后,一位來自澳洲的愛默生用驚人的才華改變了網球的歷史,用完美的品行影響了無數青年才俊。
當費德勒在法拉盛捧起獎杯,全世界為之贊嘆,12 座單打大滿貫,記錄的創造者尤為激動。愛默生為后輩追平40 年前的記錄鼓掌,他相信羅杰能很快超越自己,超越桑普拉斯。但16 個雙打大滿貫和總共28個大滿貫的記錄恐將空前絕后。愛默生與同胞們創建的澳洲帝國無比風光,他幫助澳洲八次稱雄戴維斯杯,又一項難以企及的記錄。
孩提時愛默生曾想當一名外科醫生:“我非常尊敬醫生,他們所做的簡直是難以置信。”
但顯然他的出眾身體素質更適合運動場。父母看出他的網球天賦,舉家搬到布里斯班,在昆士蘭州的首府,愛默生接受更加專業和全面的訓練,參加更高水平的比賽,很快,小鎮男孩成為大城市里的明星。人們親切地稱呼他“埃莫”(Emmo)。
1959 年溫網,愛默生同尼爾· 弗雷澤合作拿下男雙冠軍,他的首個單打大滿貫來自家鄉,1961 年決賽力克拉沃爾捧杯。1963-1967 年,愛默生書寫的澳網5 連霸至今無人能夠接近。而他也將名字刻上其他三大滿貫的獎杯,是擁有全部四大滿貫的五位男選手之一。愛默生的雙打造詣也令人驚嘆,16 座雙打大滿貫來自與5 位搭檔的合作,他還是唯一將單雙打四大滿貫全部收入囊中的男選手。在戴維斯杯上,愛默生在單雙打所向披靡,9 年間征戰40 場只嘗過4次敗績。

盡管保持著多項記錄,愛默生卻很少被認為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男球手之一,他的名望也不及羅德· 拉沃爾和肯· 羅斯沃爾。和他同時代的美國名將克萊莫在自傳中列出心目中的歷史20 位最偉大男球員,愛默生不在其列,克萊莫只是寫道:“他是歷史上最好的雙打選手。”
許多人質疑那些大滿貫的含金量,因為大多頂尖選手都轉為職業,如果拉沃爾、克萊莫、桑切斯他們能參加大滿貫,愛默生還可能取得那些成就嗎?這個假設就像“如果塞萊斯沒有遇刺,格拉芙還能獲得那么多冠軍嗎”一樣沒有意義。
若干年后,愛默生開玩笑說,“我沒有拉沃爾、羅斯沃爾或霍德那樣的天賦,甚至也沒他們那樣的技巧,所以我必須更加努力。”實際上,即使拋開他強壯的體魄和驚人的奔跑,埃莫的天賦也不會遜于其他偉大的名字。1961 年澳網,愛默生正是擊敗拉沃爾獲得首個大滿貫,同年又在美網戰勝拉沃爾捧杯。
埃莫還是一位難得的多面手,在草地和土地都如魚得水。在草地,他用發球上網無情地撕裂對手,來到紅土,他依靠精準的落點和堅韌的毅力取勝。12 個單打大滿貫6 個來自澳網,其余三大滿貫各有兩座。
大自然之子
拉爾夫· 愛默生說:“大自然中總蘊涵著精神的色彩。”在他看來,人和自然有一種精神上的對應關系,大自然就是人們的精神家園。來自澳大利亞的羅伊· 愛默生用行動實踐了大自然與人的關聯。
愛默生的家鄉布萊克布特(Blackbutt)位于陽光明媚的昆士蘭州,這個淳樸的小鎮空氣清新宜人,混合著松樹和綠草的味道。30 年代的布萊克布特,現代化的腳步在這里放慢,人們最親密的伙伴不是電器而是大自然。1936 年11 月3 日,羅伊· 愛默生降臨人世。愛默生在農場長大,沒有電視,就連收音機都需要手搖操作,但他從不覺得無聊。
他在奶牛堆中擠奶,在森林和農場奔跑,在山谷間跳躍。夸張點說,愛默生不用拿起球拍就已經具備了網球冠軍的素養。擠奶讓他的雙手力大無窮,瘋狂奔跑讓他的雙腿永不知倦,而山間跳躍讓他在球場反應神速。也許,費德勒那無與倫比的手感與他在阿爾卑斯山腳下為“朱麗葉”擠奶不無關聯。
在廣袤的澳洲大陸,網球不僅是強身健體的運動,更像是家庭聚會和社交活動。在布萊克布特,大人們在布滿螞蟻洞的球場上打球,孩子們爬樹,釣魚,尋找機會打上幾拍。在美麗的森林旁,山腳下揮拍,累了就躺下看看藍天白云,餓了就來個野餐。

在這種“快樂網球”的氛圍中長大,愛默生的臉上總是洋溢著微笑,他的笑容感染著對手,打動了觀眾。離開球場后埃莫再次回歸大自然。
1983 年瑞士公開賽,見證愛默生最后的演出。在這里,埃莫五次奪冠,退役后他依舊對格斯達(Gstaad) 的美景念念不忘。格斯達四周環山,到處可見古樸的小木屋,在綠蔥蔥的松樹掩映下,小鎮散發著近乎神圣的靜謐。這個宛如天堂的地方是歐洲皇室、影星和普通人熱衷的度假勝地,而愛默生把網球帶進了天堂。
愛默生同久負盛名的格斯達皇宮酒店合作,在每年的6、7 月份開設網球培訓班。在酒店的4 片紅土場上,學員們接受埃莫嚴格而周到的教導,每天5 小時的訓練不算短,但充滿樂趣。沒有了比分,沒有了壓力,網球褪去了競技色彩,身份也由球手轉變為教練,愛默生很享受這份簡單的快樂。
在大自然中成長,生活,愛默生的身上流露著大自然般的純樸和善良,現在,他在天堂美景中享受網球的快樂。
袋鼠在戰斗
在場上,他不惜體力地滿場飛奔,如袋鼠般移動跳躍。無論天氣多么炎熱,情況多么危急,羅伊· 愛默生只想著向前,即使是第五盤,擊球也和第一盤同樣有力。這只袋鼠似乎永遠不會感覺疲倦,并且隨時準備迎接戰斗。
14 歲時,愛默生的100 碼(相當于91米)跑成績是10 秒6,跳遠能跳到6 米56,高中時代他包攬學校短跑、跳高、跳遠多項冠軍。曾與埃莫交過手的約翰· 巴洛特說,“他的雙腿仿佛是橡膠做的,彈性十足,那些我們看來不可能追到的球他卻視為家常便飯。”一些在巴黎的賽事組織者笑稱,說不定埃莫連凱旋門都能跳過。
1954 年法網首次亮相大滿貫,愛默生卻沒能跳出好成績。17 歲的澳洲小伙決心大干一場,但他卻遭遇首輪潰敗,整場比賽只贏了4 局。吞下失敗的苦澀,埃莫的眼中燃起更強烈的斗志。1963 和1967 年,他兩度單打折桂,1960-65 年連續在羅蘭· 加洛斯慶祝雙打勝利。
兩個溫網冠軍在愛默生眼中最為珍貴,“盡管我長在澳大利亞,但溫布爾登對我有著特別的意義。1964 年,第一次冠軍,決賽對陣斯托勒,當我拿到賽點,竟然緊張地不能松手發球。”1966 年,愛默生離溫網三連冠無比接近,卻鬼使神差般地偏離。1/4 決賽,首盤6-1 輕松獲勝,第二盤不慎撞上主裁的椅子,造成左肩脫臼,與弗雷德· 佩里的記錄擦肩而過。
遇上團隊作戰,埃莫爆發更炙熱的激情,創造了1959-1967 間戴維斯杯八次奪冠的神話,唯一的遺憾是1963 年決賽2-3 惜敗美國。并肩的伙伴從拉沃爾、弗雷澤變成斯托勒、紐康姆,愛默生永遠為國家戰斗到最后一刻。埃莫說,“你絕不該抱怨自己的傷痛。只要你上場,你就沒有傷,事情就是那么簡單。”
單打24 戰22 勝,雙打15 場僅輸2 場,屢屢在危難時刻制造奇跡,愛默生是霍普曼手下最信賴的大將,最勇猛的斗士。1964 年澳大利亞遇上瑞典,場地臨時由澳洲草場換到瑞典紅土場,埃莫打頭陣,連輸兩盤后扳成平手,決勝盤對手5-2 領先,他做了10 個俯臥撐以顯示自己依然渾身是勁,連下五局后獲勝,最終澳洲人5-0 狂勝。同年決賽遇上老冤家美國,雙方2-2 戰平,埃莫壓軸出場,先輸一盤后連扳三盤,鎖定勝利。
完美的偶像
偉大的品格或卓越的天賦并不少見,但兼具兩者的人卻不多見,愛默生就屬于精英中的偉人。他不僅有著袋鼠般強壯的體魄和恐怖的彈跳,也像國寶那樣受人愛戴,不僅因為冠軍的頭銜,還因為他幾近完美的個性。戈登· 福布斯在他著名的《那些難忘的夏日》書中寫道:“埃莫是一位真正的偉大的冠軍,他還是世界上最和藹可愛的人之一。
在他身上,親切、幽默、決心和感性完美結合。他總是充滿熱情地擁抱生活,享受人生。”
后輩們把他看作完美的偶像。澳洲名將紐康姆說,“在場上,我從沒看過他亂發脾氣或是不全力投入比賽。”著名的壞小子納斯塔斯將埃莫的海報掛在床頭,時時激勵自己。
2000 年澳網期間,桑普拉斯和愛默生來了場友誼賽,桑普拉斯感慨,“愛默生不僅是偉大的網球選手,還是品格崇高的楷模,能與他同場較量,是我莫大的榮幸。”
愛默生從未因榮譽而沾沾自喜,甚至直到桑普拉斯2000 年溫網捧杯創造13 個大滿貫的新記錄,埃莫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拿過12個,并將記錄保持了33 年。他為青出于藍勝于藍而拍手叫好,“我知道他一定會超過我,他理應創造新的記錄。”
7 年后,又一位天王級的人物接近他的記錄,愛默生依舊高興,當費德勒在美網追平12 個大滿貫,他很是興奮,“我毫不懷疑他會超過我,然后去打破桑普拉斯的記錄。”埃莫并不看重自己的名字是否和一系列記錄相連,也不在乎名留史冊,而看到年輕人的才華,看到網球運動的進步,埃莫的心在微笑。
退役后,愛默生時常客串一把教練,在老朋友的球友活動和自己的網球訓練營中。每年夏天,愛默生訓練營歷時5-7 周,在指導別人的同時自己內心也無比愉悅。
球場不是馬戲團
盡管桑普拉斯、費德勒能從記錄上超過愛默生,但那份嬉笑歡鬧的閑情卻是兩個甚為沉悶的后輩尋不到的。埃莫拒絕過那種類似清教徒的“訓練+ 比賽”生活,他開派對,暢飲啤酒,高聲歌唱,但一上場,卻精神抖擻,絲毫不受影響。埃莫和斯托勒組成的雙打威風八面,而在場下他們是最為出名的派對青年,他們高喊:“把你的女兒、啤酒和獎杯鎖起來!”
“狂睡和豪飲”方案屢試不爽,具體操作為一人去派對,另一人老老實實睡覺。在一次長島的巡回賽半決賽前,兩人破壞了這個規矩,都去徹夜狂歡。賽場上,失利近在咫尺,但最終幸運站在他們一邊,以22-24,9-7, 6-4 驚險取勝。
場下,埃莫的奔放因子完全釋放,但比賽則是另外一回事,上了場就要百分百投入,認真嚴肅對待。最近20 年來,一些球員在場上做出瘋狂舉動,展現強烈個性。愛默生很是反感,認為那些球員簡直是“海洋館表演的海豚”。
1987 年,他的同鄉帕特· 卡什跳上溫布爾頓中央球場的座椅,掀開了個性秀的序幕。隨著電視轉播的出現,塑造球員獨特個性成為賺錢、賺人氣的絕佳手段,麥肯羅、康納斯、博格等帶著強烈個性符號的選手成為萬人追捧的偶像。“與我那個年代相比,現在網球場上更看重個性,但我覺得很多東西會因此喪失。”愛默生說,“人們總說桑普拉斯太悶了,因為他在場上不發脾氣,但大家應該更尊重他的比賽。”
網球需要激情,但如果蒙上刻意的色彩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在愛默生看來,那種奪得大滿貫沖上看臺慶祝而把對手涼在一邊的做法極其缺乏體育風范。埃莫對費德勒很是欣賞,不僅在于球技,更由于瑞士天王的大家氣度。2003 年溫網,費德勒收獲首個大滿貫,愛默生第一時間送上了祝賀,但賀的不是冠軍頭銜,而是他獲勝后的紳士舉止。羅杰始終站在場上,和對手菲利普西斯一起。
“如果觀眾想來看那些跳上跳下的動作,聽那些尖叫和大吼,那么,他們何不直接去海洋世界看真正的海豚表演呢?”愛默生如是說。過多的注意力放在特立獨行的做派和狂傲不羈的言語上,還剩多少精力聚焦比賽,關注網球本身呢?球場是純粹展示運動技巧和魅力的地方,不是動物表演的馬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