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 晴
今天在窗前看到小孩們嬉戲,我不由想起了童年的往事。
我老家的村子不算大,老屋就位于村中部,一出大門四周地里除長滿蔥蘢茂密的龍眼樹外,還長年輪種著大豆、花生、番薯等農作物,這里成了各種鳥類和昆蟲的家園,也是我童年的樂園。
當地里的花生揚花的時候,蟋蟀就在那地里掘穴安家。這時節是我們捕蟋蟀的大好時光。
那時,我大約七八歲光景,比我大兩歲的堂侄,他才是真正的捕蟋蟀的行家里手呢!記得每次尋捕行動,幾乎都在拂曉之前,雖然昨晚都已約好,但大多是他來我的床沿把我搖醒,隨后就急匆匆地提個瓶罐之類,便出門上路。先在屋后的那口池塘邊把瓶罐裝滿水,此時天色微暗,露水凝重,我們只能憑印象辨別方向和路面,一腳高,一腳低,一前一后地前進。
野外或遠或近,或長或短,或輕或重地奏起一曲曲充滿生機、撥動心弦的大自然交響樂。而我的堂侄卻能從這繁多而相似的聲音中老遠就聽出蟋蟀的叫聲,并判斷那蟋蟀的大致方向。于是他領著我快步趕去,待我也聽到那種特別清亮、特別激越、特別悅耳的叫聲時,已接近這塊蟋蟀安居的地塊,只見他放慢放輕了腳步,機靈地搜尋著,盡管我們都已屏住氣,躡手躡腳地近乎沒有聲息,但蟋蟀還是發覺了什么似的,戛然停止叫聲。我的堂侄也隨之佇立不動了,那瘦長的身子仿佛在微風中凝固了。這時,只要這生靈再叫一聲,他便會一個箭步跨上前,迅速扒開那片花生葉蔓,找到那蟋蟀穴居的洞口。他先順手采下幾片花生葉子揉成一團,把洞口塞住,接著在洞穴周圍“清場”:把花生枝蔓撥開,青草拔掉,預防蟋蟀跳進花生縫里找不到,然后又到附近地里拔起一根“狗尾草”,掐去狗尾,留下一段又細又長又柔韌的莖桿,把草莖緩緩插入洞內,輕輕地順著洞的延伸上下拉動,這穴里的蟋蟀活像是坐到理發店里的顧客,欣欣然接受師傅挖扒耳屎一般,感到又痛癢又舒服,于是蹦跳出洞。我們要眼明手快,用掌心把它罩住。有時,可能是因為洞穴太深,草莖夠不著,趕不出蟋蟀,或是這家伙發現洞外有“獵手”,堅守不出,我們只好用帶來的瓶水灌,蟋蟀最終也憋不住“水漫穴屋”,片刻便昏昏然跳了出來,落入“手網”。待到天色漸漸明亮時,四周的蟲聲隨之停息了,我們才把捕捉的蟋蟀或放在火柴匣間,或放進利用衣角、大葉之類結成的臨時“口袋”里。每次行動,多的可逮到四五只,少的也有一兩只,幾乎沒有空手而歸的。
蟋蟀也有各種等級:大的、小的、細長的、肥壯的、青色的、赤色的、黑里透黃的……只有雄蟋蟀的背部才有那種隆起的美麗的花紋,才會發出悅耳動聽的歡唱,雌蟋蟀翼部缺少鮮艷的花紋。還有一些與蟋蟀相似,但身軀較大,顯得笨頭笨腦的,我們稱之為“土猴”,我們抓到它們時就隨手放生了,從不養它。
蟋蟀大都長在花生地里,也有一些生在番薯畦的洞穴里,偶爾也在地里埂上的大石塊底下發現它。這種石縫里的蟋蟀常常與其他昆蟲甚至蜈蚣雜居。這蟋蟀我們叫它“蜈蚣蟋蟀”,特別善戰。還有一種叫“老蛇蟋蟀”的,據說與蛇同穴,就更加厲害了!可是我們沒有見過。
我們把捕捉到的蟋蟀放置于類似鳥籠,但更加小巧玲瓏的各式竹編或鐵絲編擰成的精美籠室里,總要采摘最新的花生?;蛘粗端狞S色絲瓜花喂養它們。即使這種果蔬一時供應不上,也要撒一點白米,生怕這些生靈餓壞了。然而昆蟲的生命是短暫的,過了“七月半”后,我們稱之的“公婆蟋蟀”已日見稀少了,秋風起后,蟋蟀就逐漸消亡了。
蟋蟀最美好最風流的歲月是短暫的,人類最浪漫最寶貴的年華不也是有限的嗎?
福州省福州市楊橋中路24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