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鳥鳴

捉鳥是孩子們最開心的事。

每當漫長的冬天大雪紛飛時，孩子們神彩飛揚地集聚一起，在院子里掃出一片凈土，撒上米，手腳麻利地用筷子一般長的木棍支上篩子，棍上系上細繩扯到屋門暗處，屏氣等待麻雀上鉤。那些饑餓難耐的麻雀盡管察覺到有機關，仍在步步靠近逐漸失去警覺，一只進入，成幫蜂涌而進。躲在暗處的孩子瞄準時機，猛地一拽繩子，麻雀瞬間成了“甕中之鳥”。孩子們把捉到的麻雀糊上泥巴，放進灶火里燒烤，待到一定火候取出，剝去泥巴拔掉毛，吃著噴香，好一頓美餐。

烏鴉吃山野里拋棄的死嬰，叫聲又那么凄慘，是惡運的象征，每當飛臨村莊上空，大人孩子都一齊呼叫將其驅逐出境，有的還放炮驅趕不祥之兆。對那些只吃昆蟲一粒糧不沾的益鳥，則百般呵護，視為座上賓。有種同麻雀般大小羽毛華麗的益鳥叫花紅燕，老人常警示孩子們：花紅燕，花紅燕，不吃你的米，不吃你的面，傷害它的性命，瞎了你的狗眼。每當山民砌窯洞或蓋房子時，都要在門檻一人高處兩邊留個洞，好讓花紅燕在此安家，與兩扇門上的門神爺并列共仰。每當花紅燕在巢內哺育幼鳥時，盡管人來人往進進出出，雖舉手可得，孩子們卻從未動過它一根毫毛。

喜鵲是吉祥鳥。有“花喜鵲叫喳喳，有件喜事報俺家”的民謠。它是百鳥爭鳴中最強音者，倍受山民們的青睞。盡管它繁雜的食物中有糧，依然是重點“保護對象”。天生搗蛋不安生的孩子總想著法子覓尋，當他們憑直覺斷定喜鵲在巢內產蛋，惡作劇地把自家雞蛋涂成灰色，帶上樹去與鵲蛋來了個“偷梁換柱”，喜鵲蒙在鼓里照常盡其義務。有道是：雞、雞，二十一。待到第二十一天小雞孵化期一到，在樹下靜候的孩子們聽到樹上小雞崽的鳴叫聲，便迅速爬上樹將其取下。雞蛋換雞崽挺劃算，那些本怒火中燒要教訓一番孩子的大人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歲月流逝，我已從頑皮的孩子走進用秦磚漢瓦堆砌的圍城，后來又轉戰來到千里荒原月亮升起的地方。剛來那陣，還能聽到久違的鳥鳴，尤其春上在野外施工中，只要瞅見空中“定格”的鳥兒，跑到它垂直的下方準能找到鳥巢，巢中五六只毛絨絨的幼鳥非常可愛，傻乎乎地張著大嘴嗷嗷待哺。伙伴們從不傷害它們，總是戀戀不舍地多看幾眼便匆匆離去，生怕驚嚇著幼小的生靈……

又是一晃多年過去了。如今油都廣廈林立，車流喧囂如潮，很少見到鳥兒了，更不見那自尊自愛的花紅燕。漸漸在滿足中又生出幾多的期盼——重聽那如歌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