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女教師的甜蜜愛情

美麗的女孩子的執著

2007年4月中旬，河南林州市臨淇鎮百泉村。

大山深處，梅香院子里的梨花剛剛綻出花蕾，兩個學生正在梨花樹下安靜地寫字。梅香清澈的笑容映著身后皎潔的梨花，恍若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梅香說弟媳剛在鎮上生了孩子，答媽都去鎮上了，這幾天晚上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可梅香并不覺得孤單，因為每晚云強都會打電話來。說起自己的愛人，梅香羞澀地笑了：“云強雖然去了外地打工，離我遠了，可因為有了每晚的電話，我們都覺得心更近了，比剛結婚的時候還要親?！?/p>

談及愛情，梅香的臉紅了，她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18歲的時候，梅香已經在百泉村石門小學教書兩年，那時候她有11個學生。秋天的時候，臨淇鎮組織學區統考，監考的老師一起坐在一輛車上去各個學校。在車上，梅香認識了陳章。

陳章是百泉中心小學的老師，長得很英俊，那天正好跟梅香坐在一起。他說，你就是梅香吧?梅香很驚訝，你怎么認識我?陳章笑了，我一直聽人說咱區最偏遠的石門小學有個王梅香老師，人很好看?，F在一見面，才知道他們都錯了。梅香說，怎么錯了?他認真地說，原來你比傳說中的更好看。梅香的臉刷地紅了。

考試完的當天，梅香就回到了石門小學。她沒想到，過了幾天，陳章走了十幾里山路來看她。他給她帶了幾本書，還有梅香愛吃的水果。那天兩人坐在學校門口的柿子樹下聊天，黃澄澄的柿子掛在快要落光了葉子的樹上，像一個個小燈籠，看起來那么喜氣。

以后的幾個月，陳章又來了幾次。兩人就像無話不談的朋友，梅香覺得很開心。梅香的爸媽不高興了，他們說，你還小，若不跟人家談婚論嫁，就別讓人家一直來找你。梅香是個很聽話的孩子，下次陳章來找她的時候，她就說，你別來了，我爸媽不喜歡。

陳章說，那你呢?你想不想跟我去我們那里教書?梅香說，那怎么行?這里還有好幾個學生呢!陳章沒說話走了，后來就不再來了。梅香的心里有點空落落的。下雪的時候，她看著學校門口的那棵柿子樹，上面幾個沒落的柿子紅彤彤的，但梅香卻再也看不出秋天時的那股喜氣了。

又是兩年過去了，梅香出落得愈發修長美麗。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況是梅香這樣的好姑娘。那幾年給梅香做媒的人很多，除了街坊鄰居，還有學區的校長。

學區校長介紹的小伙子家在臨淇鎮，現在在太原的一家公司上班。校長帶男孩和他的姐姐到梅香學校來，那男孩對梅香有點動心，聊了一會兒就問梅香，咱倆要是談了朋友，以后你會不會跟我一塊兒去太原?梅香不假思索地說不會。男孩頓時尷尬，他覺得自己這樣的條件，梅香不應該回絕得這么直接。

第二天他打電話來，問梅香為什么不同意。梅香說不是你不好，是因為你條件太好了，你要求女朋友跟你一塊兒去太原上班，可我是走不開的。我若不回絕你，等你喜歡上我了我再跟你說，那不是害你嗎?男孩不甘心地說，你就離不開那幾個學生?他們對你就那么重要?如果你過段時間能來，我會等你的。

梅香說如果真有老師來了，我也想到外面去看看，但現在沒人愿意來，我總不能看著幾個孩子沒學上吧?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留在這里，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了。

訂婚晚上的哭泣

2005年夏天的時候，百泉村的老支書張福根來到梅香家，跟梅香父母說起了張云強。老支書說云強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模樣俊，人懂事，脾氣也好，跟梅香很合適呢。正直的老支書在村里很有威信，他的話對梅香的父母起了很大作用。這樣說了幾次，梅香的父母說，那云強回來了就見見面吧。

梅香跟張云強是小學同學。在她的印象里，云強還是那個在路邊放火把人家柏樹燒死最后被告到學校的調皮小子。梅香心里有一種逆反心理，經過那幾次相親后，她更不喜歡別人安排的感情了。愛看書的她很向往書上那種浪漫的感情，她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戀愛。

秋天，云強從山西回來了。當年的調皮小子已經長成英俊壯實的小伙子。坐在大家面前，靦腆的他就跟小學生一樣，偶爾他的眼光跟梅香的眼光一碰，就慌慌張張地躲到一邊，臉就成了塊紅布。

梅香的父母對云強很滿意，覺得他安靜、踏實，像個過日子的人。那天吃了晚飯，父母讓梅香送老支書和云強出門。對面山上的月亮升起來了，彎彎的，就像屋檐下的鐮刀。梅香看著那彎月亮忽然對自己疑惑了，她想這也是媒妁之言吧，可她對這個靦腆的男孩兒，怎么就一點也不反感呢?

見面后的第三天，云強回山西了。他給梅香打來電話，梅香聽著話筒里遙遠的聲音，忽然感覺很陌生。她說，以后你別往我家里打電話。云強頓時啞了，他愣了一會兒，沒說話就掛了電話。

以后的日子，云強還是忍不住會打電話來。梅香慢慢也習慣了他的“騷擾”。偶爾云強因為忙而沒打電話，梅香竟有些不安。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牽掛云強了。

后來云強對梅香說，你不知道，有好幾次，他從工地跑到市里打電話，號碼都撥了，害怕她說自己，又按斷了電話。那段日子，他真是既想她，又怕她。

梅香陷入一種說不清的情感中，甜甜的，酸酸的。

2005年冬天，云強家提出要訂婚。梅香忽然很不安，她覺得兩人才剛剛開始，自己還沒有好好談一場戀愛呢，怎么就突然要成為人家的準媳婦了?老支書和云強的家人上門說日子，選在臘月初八。初六那天山里下起好大的雪，梅香想，他們該不會來了吧?沒想到初八云強家的人還是挑著禮物進了門。那天晚上，梅香偷偷哭了一場，她自己也說不清為啥要哭。她只是覺得，書上說的跟這現實的日子太不一樣。

在后來的通話中，云強還曾嘗試著想讓梅香放棄這個學校，但梅香死活不依。“要放棄，你就先放棄我吧。”梅香說。云強不得不同意梅香的要求。

再后來，梅香給云強打電話，她說：“咱倆斷了吧。”云強一下子就蒙了，他說：“怎么了，你咋忽然說出這種話?”梅香沒吭聲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大早，院外有人敲門。梅香打開門就看見了云強。胡子拉碴的他看上去憔悴極了。就因為梅香的那句話，他坐著火車連夜趕回來。他說：“我路上一夜都睡不著，凈在想你說過的話。我就是想跟你說，不管咋地，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結了婚我也不會限制你，你想教書，想住在娘家，我都會同意的?！?/p>

云強把帶給梅香的水果放下，就和梅香父親一起去地里干活了。梅香站在院里，看著云強和爸爸的背影，心忽然軟了。她想云強在離家那么遠的城市里打工，在高高的架子上一站就是一天，多危險多辛苦，自己不僅不心疼他，還整天讓他擔心，真是不懂事啊!

梅香想為云強做幾雙鞋墊。她打好褙子，照云強的鞋樣剪好大小，買來五色的絲線，一針一線地在白色的褙子上繡牡丹花、梅花，繡鴛鴦、喜鵲，繡上相親相愛、白頭到老的字樣。白天梅香要給孩子們上課，只能在晚上繡?；椟S的燈光，一不小心針扎到指頭上，血珠就冒了出來。那幾天，因為經常被針扎著，梅香的手疼得連東西都不敢拿。

這樣忙了幾個月，梅香終于繡成了16雙鞋墊。她托人給云強捎了過去。她覺得，這樣的鞋墊若墊在云強腳下，一定能保佑他平安，也能讓他們兩人的心貼得更緊。

強扭的瓜也很甜

2006年12月14日，梅香結婚了。他們只照了一套400元的婚紗照。云強要給梅香買金戒指，梅香執意不讓。她說，我知道咱家的情況，等以后條件好了再買吧。

當天，梅香僅有的兩個學生哭了。一個學生說：“老師要走了?！?/p>

附近村里的人都趕來參加梅香的婚禮，他們說：“拖了這么久，梅香終于嫁出去了，她沒有離開大山?！?/p>

那天，梅香穿著紅色的長大衣，嶄新的牛仔褲。平時披肩的長發也扎了起來，好看的瓜子臉涂著胭脂。梅香家聚滿了前來道喜的村民，很多人干脆站在院子里。隨著梅香走出家門，不到3米寬的石頭路兩邊擠滿了送行的鄉親。按照習俗，梅香的父母在村口停了下來，石門村的鄉親也停住了。山村婚禮比較簡單，沒有轎車，也沒有花轎，梅香在迎親隊伍的簇擁下向新郎家走去。

聽說張云強娶了一只“金鳳凰”，張云強所在的小山村和方圓幾個村子都沸騰了，紛紛前去道賀。院子外面的10個煤爐上放著裝滿食物的吊鍋，“撲撲”向外冒著熱氣，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著這場婚禮。90歲的村民王新民說：“我活這么大，第一次看到來這么多人，有10個吊鍋燉菜呢。我見過最多的一次婚宴是6個吊鍋燉菜。”

云強終于把梅香娶到了家。

婚后，梅香舍不得讓學生翻山越嶺去婆家上課，但她也不能天天住在娘家，這樣對云強不太公平。現在，梅香住在娘家，整天和孩子們在一起。每周星期五，張云強把梅香和兩個學生接到婆家住，星期一早上，再把她們送回去。

梅香的兩名學生，一個是8歲的王冬梅，一個是7歲的王林芬，都讀一年級。梅香走到哪里，就把學生帶到哪里。云強聽梅香的，他說會一直支持梅香的工作。

和云強生活在一起后，梅香這時才覺得，云強真疼人，真細心。冬天他從不讓梅香洗衣服，因為水太冷，衣服都是云強洗。梅番從不化妝，但山里的風大，梅香的臉都皸裂了，云強一聲不吭跑到鎮上，給梅香買了一瓶28元的潤膚露，那是梅香長這么大用過的最好的化妝品了。

春節的時候，梅香感冒了。云強天天守著梅香，監督她按時吃藥。云強還買回一個吹風機，他說洗完趕緊把頭發吹干，不然會再感冒。梅香聽婆婆說，往年這時候，云強都跟朋友在鎮上玩。她突然明白云強心里有多在乎自己了。

過完正月十五，云強要去河北打工。臨走的晚上，兩人在村口散步。

圓圓的月亮掛在天上，把遠近的山路都照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不是月亮的緣故，平時很內向的云強忽然對梅香說，你相不相信，跟你，我是第一次談戀愛。梅香說，我才不信。云強說，以前也有女孩子追我，可她們涂脂抹粉的，我一點也不喜歡。第一次見你，你自自然然的，就像咱這山上的野花，既樸素，又干凈，我覺得真好看，那時候我就認定了你是我要找的。梅香說，可現在，我住在娘家，你住在你家，十天半月才見次面，這對你太不公平了。云強說，有啥不公平的?結婚時我就答應過你，讓你待在山里教書。我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多掙點錢，蓋幢新房子，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不管在哪兒，只要我一想到你，想起你是我媳婦，我就覺得心里舒坦。

兩個人的話語很樸實平淡，就如梅香的故事一樣平淡、簡單，甚至有一些瑣碎。山風吹來了，涼涼的，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