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家庭溫暖
我叫方茹,原是山東省聊城市一家紡織廠的一名工人。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生病去世了,說實話,記憶里關于父母的印象很模糊,我所有對親情的理解都來自于我的養母——她是一個靠撿破爛為生,被丈夫遺棄的女人。很遺憾,在我19歲那年她也患病去世了。從那以后。我對家的渴望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
1988年我進入紡織廠當了工人。1989年,經人介紹.我與劉正齊閃電般戀愛后,就走進了婚姻的殿堂。那時候看著劉正齊高大的身軀,我以為找到了依靠,找到了幸福。卻沒想到后來他因息抑郁癥自殺身亡。1994年.在我26歲那年,在熱心腸的工會主席的撮合下.毛小華走進了我的視野。
毛小華是獨子。大我6歲,是一家化工廠的電器工程師。兩年前他妻子患肺癌去世了,他與9歲的女兒、六旬老母相依為命。也許是同命相憐吧。當我聽毛小華介紹完這些后,不由得產生了一絲憐憫。但我害怕在婚姻上再受打擊。也擔心與毛小華的女兒無法相處。毛小華安慰我說:“我會真心真意陪你過一生的。只要你有~顆善良的心,我的女兒肯定會接納你。”
與毛小華的孩子毛嵐見面那天,我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當毛嵐躲在毛小華的后面,怯生生地叫我阿姨時,孩子一頭蓬亂的短發和襪子上的一個破洞讓我的心里涌起一陣酸楚,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接受了毛小華的愛。打這以后,我主動承擔了照顧毛嵐的義務,并手把手教她梳頭、穿衣,用自己的積蓄把她裝扮一新。我與毛小華出去散步,也會讓毛嵐跟著我們一起去。春天。我與毛嵐上公園看動物。偶爾到江邊放風箏。冬天,在雪地里,我和毛嵐堆雪人、滑冰。追逐嬉戲問,我倆常常是滿頭汗水換來開心的大笑。
我與毛小華結婚了。新婚的當晚。也許是我和毛小華太投入了,竟發出了掩飾不住的笑聲。隔壁的毛嵐似乎有些醋意,吵著一定要和我睡。我看著她那雙期盼的眼睛,就讓毛小華去了隔壁的小屋。見此。毛小華動情地望著我說:“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母親!”婆婆見我如此通情達理,很感欣慰。逢人就夸祖上積德.娶了一個賢惠的兒媳。從此,婆婆把做飯、洗衣的家務事操持得妥妥帖帖,而我的任務就是一心一意地負責毛嵐的教育和一家人的日用品采購。我感到在這個家暖意融融,就像掉進蜜罐里。
“淘金”丈夫失蹤
結婚半年,毛嵐總是阿姨長、阿姨短地叫我,我倒不在乎,婆婆心里卻不樂意,經常為我打抱不平。多次對毛嵐說:“你怎么還不改口叫媽媽呀!”毛嵐總是悶著頭怪怪地一笑。我勸慰婆婆不要為難孩子,因為這事尚欠火候,急不得。
1995年春節期間,我決定帶著毛嵐到同事家串門。走的那天,我特意給毛嵐買了一件羽絨服。毛嵐穿上既精神又合身,對著鏡子照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一蹦一跳地來到我面前,忘情地撲進我懷里:“媽媽。您真好!”這一聲親切的呼喚,在我聽來是那么清脆悅耳,比喝了蜂蜜還甜。婆婆也樂得合不攏嘴。飽經滄桑的臉上掛滿了幸福的熱淚。這輩子我沒有什么親人.在我心里他們祖孫倆就是我最親的人了。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的個人感情再次出現了危機。一心好高鶩遠的毛小華嫌化工廠的薪水太低,辭職下海做小生意。可他并不是經商的料兒,頭一年做五金電器生意,因疏于管理和進貨把關不嚴,把家里不多的積蓄賠個精光。第二年,他又改做服裝百貨,虧了本,欠下一屁股債。我勸他就此收手。安分守己過踏實日子,可他信誓旦旦,說非要混出個人樣兒來給我看。
1997年的夏天,毛小華不顧我們祖孫三人的勸說,只身到廣州“淘金”做生意去了。在以后的半年時間里,他給我來過幾封信,寄過500元錢。可從此以后.就再也沒有接到他的任何信件、電話或錢物。我日夜懸心,為他擔驚受怕。按他走時提供的電話號碼一遍遍打過去,總是沒人接。
由于失掉了毛小華的這份主要經濟來源。我們一家三口的生活開支就全靠我那700元的工資艱難維持。好在婆婆是持家的好手,常常趁著菜市場打烊時去撿些菜葉回來做腌萊,還在居委會承擔了一份掃地的活兒。三個女人就這樣緊緊巴巴地熬著日子.只盼著毛小華能早日歸來。
2001年,毛嵐考取了高中,可家里實在沒錢供她上學了,難道就眼睜睜地讓孩子輟學?我急得寢食不安。一天,我與婆婆兵分兩路去籌錢,可一連借了四個地方都碰了一鼻子灰。臨近中午,路過一家血站.見醫務人員正忙著給人化驗,我突然一個激靈:“何不賣血籌學費?”我快步跑進了獻血室:“醫生,我是O型血.請抽我的吧,我要錢急用。”醫生耐心跟我解釋。現在時興義務獻血。對獻血人員只能給營養品。我懇求說:“我不要營養品,麻煩您將營養品折合成人民幣吧!”當醫生聽說了事情的原委后,不禁肅然起敬地稱贊:“多么了不起的母愛呀!”這次我不僅如數得到了營養費,在場的醫務人員還每人捐了100元給我用來幫助孩子上學。
在我和婆婆的努力下,居委會和附近一家企業給毛嵐資助了一部分學費,我們家還被區里定為貧困戶,這樣可以每月領到一份救濟金。看到毛嵐終于上了高中,我的委屈、煩惱頓時煙消云散。毛嵐在一篇作文中動情地寫道:“我有一個溫暖的家,慈祥的奶奶對我關懷備至,善良的媽媽為我含辛茹苦,她們都是我最親最愛的人……”
三代人演繹真情
2003年年底的一天,我從同學口中得知毛小華在廣州已與別的女人同居,我頓時感到天昏地暗。五雷轟頂,我凄楚地對婆婆叫了一聲:“媽,我的命好苦呀!”之后便不省人事了。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午后。婆婆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我的床前,雙眼已布滿了血絲。看見她這樣,我的淚水又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婆婆輕柔地理順了我蓬亂的頭發,一字一頓地說:“孩子,要哭你就放聲哭出來吧!小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毛小華是個沒有人性、遭天打雷劈的東西。要怪就怪我對他管教不嚴,你罵我打我吧,這樣你可能會好。受一些。”說完,婆婆也禁不住痛哭失聲,“毛小華你好狠心呀!千辛萬苦把你養大的老娘你可以甩,可這么賢惠的妻子和你的親生女兒你不能不顧啊!”從婆婆的哭訴之中,我又知道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原來,婆婆與公公在上世紀50年代結婚后,一直沒有孩子。吃了很多年藥也毫不見效。婆婆得知有人撿了個棄嬰交給了派出所,而派出所正為孩子尋找收養人家時。他們當即就把孩子抱回家,從此對孩子付出了全部的愛。那時。婆婆從公公微薄的32元工資中擠出20元。專門請了奶娘。在“文革”亂世,老兩口寧愿挨餓。也要保證毛小華每天都能吃上一個雞蛋……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為婆婆無私的母愛和厚道而感動。我知道即使前面有萬丈深淵。我也不能離開善良、孤苦的祖孫倆……再度受到婚姻的打擊,我已經大徹大悟,既然毛小華已經負心,我再努力也是徒勞.還不如趁早解脫,盡早結束這名存實亡的婚姻。經過一番心靈的掙扎,我決定從痛苦的泥沼中自己挽救自己。
就在我準備向法院起訴毛小華時,我突然感到身心無力,成天瞌睡。到醫院一檢查。天哪!我得了骨髓異常增生癥!醫生說:這可能是白血病的前奏,要立即到市里大醫院住院治療。我整個人都傻了,哀嘆命運為何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人。婆婆和女兒也急得吃不下飯。到處給我籌錢治病。最后無計可施時,他們競背地里找人去廣州找毛小華要錢。躺在市醫院里,得知婆婆和女兒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涕零。暗自慶幸雖然婚姻遭受不幸,但上天卻賜給我一個好婆婆和一個好閨女。同時還心存一絲幻想,也許毛小華會念在曾經夫妻一場的情分上,給我一個驚喜。
三天后,我正在接受激素治療,護士來到床前,告訴我有一個廣州來的電話。我掙扎著去接聽。電話那頭卻不出聲。隨后電話被掛斷了。后來我才知道,值班護士已接到兩次神秘電話,一男子自稱在廣州,反復追問我是不是在此住院。護士在做了肯定的回答后。問是否叫病人接聽時,對方說不必要,就掛了。原來毛小華在考查我患病的真偽。我的心此刻已透骨寒冷。
我的命真硬,病硬讓我給嚇跑了。從醫院回到家里.我想到法院起訴離婚,婆婆嘴上說同意,可我知道她的心里其實是難過的。果真,晚上睡覺時我聽到了婆婆的嘆息。
第二天一早,女兒上學前像陌生人似地看著我,欲言又止。“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我關切地問。“媽媽,都是我爸爸不好,我已決定不認他這個爸爸了。”毛嵐怯怯的,似乎擔心我會離去。我忙打斷她的話茬兒,向她宣布了一個重大決定:“孩子,我不會拋下你和奶奶不管的,雖然我遲早要和你爸離婚,但我們三代孤苦無依的女人仍然是一家人。從現在起,我認你做親女兒,認你奶奶做親媽.怎么樣?”毛嵐喜出望外,在一旁的婆婆也熱淚縱橫:“我這就去買菜,慶祝我們這個新家的誕生。”
那天晚飯,我家的菜肴十分豐盛,雞、鴨、魚、蛋、菜,整整一大桌。我給從不喝酒的母親和女兒各斟了一杯紅酒:“共同的命運讓我們祖孫三人走在一起,唇齒相依。來!為我們大喜的日子,為這個新家干杯!”三只酒杯高高地舉起,隨之發出有力的清脆的撞擊聲……
由于大病初愈,身體很虛弱,婆婆每晚總是買雞骨架悄悄地熬好雞湯端到我的床前,讓我補身子。婆婆患有頸椎病,我定時給她按摩至今已整整堅持了四個年頭。毛嵐讀完高中,又考上了廣州一家醫學院。在讀大學。就這樣,我們祖孫三代已相處了十多年。這期間.毛小華一直沒有音信,甚至沒有回來探望過他的母親和女兒。而我們三個女人在漫漫歲月里早已將彼此滲入到對方的生命里。這樣的和睦相處、相敬如賓讓街坊鄰里無人不夸,并引來眾多羨慕的眼光。
毛嵐也很乖,自上大學后。雖然遠離我們,但常常寫信或打電話回來安慰我和母親,有時還把她勤工儉學打工掙的錢給我們寄回來。是的,就像她所說,即使沒有血緣,濃濃的親情已戰勝了一切阻隔。就這樣生活著.對我們三人已經是一種滿足。
令我想不到的是。女兒在2006年9月找到了她的親生爸爸毛小華,遞給她父親的竟是為我代理離婚的訴狀。女兒的成熟讓我高興。我當然愿意,于是我趕到廣州親自了卻了與毛小華的這段情緣。可是,為了不讓媽媽(過去的婆婆)難過,我謝絕了女兒的挽留。晝夜兼程往回趕。
到了聊城市一下火車,我就看見了在秋風中顫顫巍巍的。我那白發蒼蒼的老媽媽……
(責編:弘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