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一個六十年前的噩夢,那時還沒有我的存在,連我的母親也沒有出生,而那時,我奶奶則是一個剛滿十七歲的年輕美麗女子。
事隔六十年,它再次出現,血洗這個小鎮!
翻開下面的日記,聽我在這寂靜的夜晚跟你講述這個噩夢!
2001年8月4日
一個小鎮上會出現鬼魂嗎?
就像我們經常看的恐怖錄像或是恐怖小說一樣?
我是個不相信鬼魂的女子,雖然熱愛寫恐怖詭異的小說,但那都是虛構的,我若真的想成為一名恐怖作家,必須要挖空心思來構思這些不存在的玩意,否則我就會失敗!
現在已經是深夜三點多了,家人全都進入夢鄉,我知道母親可能還是處于半睡半醒之間的,因為她擔心我的身體,自從選擇了寫作,我就沒有一個晚上不熬通宵的,我不知道其他寫作的人是不是都跟我一樣,我是一個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維才開始活躍的人,若是在白天,就算把整個房間封閉得看不見一絲光線,我仍是對著那些空白的稿紙發呆,白天對于我來說,那是一種煎熬,一種折磨,隨時會把自己的心臟撕得粉碎。
我不敢開著燈寫東西,因為母親會突襲我,然后會很霸道地關掉我的燈,撕碎我的那些稿紙,我常常因此而痛苦不堪,她永遠不明白,一旦你靈感來的時候,寫的那些東西都是自己的心血。她一直堅持,只要你是一個成功的作家,隨時隨地都能寫出精華的東西來。聽著那些破碎的稿紙躺在地板上發出痛苦扭曲的呻吟聲,我只能在黑暗中嘆息流淚。
我的視力一天比一天差,因為我只能把臺燈調到最暗的光線,盡量不使自己發出任何聲響,那樣的話,母親才會以為我沒有熬通宵。
可終究還是讓她抓住了,你聽,她在開我的房門,我必須要停筆了!
2001年8月6日
因為被母親抓住,所以我忍耐了一天沒有寫東西。
但是下午又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這些事情純屬巧合還是怎樣。
我莫名其妙地開始害怕,開始恐懼,我不知道下一個離奇死去的人是不是我?
下午三點多,我是被街上的哭聲驚醒的,拉開窗簾,屋外的陽光讓我眼前有短時間的發黑,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抱著一個弱小的身體一邊痛哭一邊奔跑著,后面跟了很多人。
我認識那個女人,所有這個鎮上的人都認識她,她在我們鎮上唯一的一所小學當老師,我平時看她,都是非常有素質的,今天她怎么打扮的像個潑婦?
她手里抱著的,是她唯一的兒子,今年五歲,她兒子得了什么病嗎?我不知道。但從她那發瘋的樣子可以看出來,事情非常糟糕,比我想象的要嚴重。
整條街上圍滿了人,他們都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表情,我也一樣,就算她兒子死了,我也不會感到痛苦,只會憐惜。
母親看完熱鬧回來,我才知道女教師的兒子真的死了,說到她兒子的死似乎有些滑稽,只是緣于一盆洗臉水,她本來要幫她兒子洗臉的,可是忘了拿毛巾,順便上趟廁所,等她從廁所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她兒子的整個腦袋埋進了臉盆里。
其實事情還是很奇怪的,只是上趟廁所的時間,她兒子卻被那盆洗臉水淹死了,就算是摔倒了,他也應該知道爬起來啊,他已經有五歲了,完全可以自己站起來,何況只是倒在一盆洗臉水里面。
她兒子是這兩個月內死去的第二十五個人!
這些死去的人不分性別,不分年齡,但卻有一點相似,他們的死都跟水有關系。
其中有八個人是跳河自殺的,還有兩個是喝醉酒倒在路邊的水溝里淹死的,十四個是游泳淹死的,今天這個是被洗臉水淹死的。
我開始懼怕水,甚至不敢喝水!
這是一個非常小的鎮,所有的人加起來可能不夠500人,兩個月內就連續死去二十五人,所以我開始害怕。
2001年8月9日
今天突然開始下暴雨了,沒有任何前兆,聽母親說,上午還是非常刺眼的太陽,怎么還不到中午就開始下暴雨了。
我下午四點多才起床,暴雨仍在持續著。
這些天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的奶奶,她是個駝背的、雙目失明的老人,聽母親說她年輕時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我怎樣都無法相信,因為她現在的樣子實在太糟糕了。
她這些天似乎魂不守舍,要么坐在那里發呆半天,要么就是不停地走來走去,中間會碰翻一些東西,但她卻不管不顧。
傍晚的時候,她突然把我叫到她的房間,她用力地握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她的手顫抖得非常厲害,應該是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一種寒意遍布我的全身,因為我看到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是一種蒼白和恐懼的表情。
什么事情讓她如此害怕?她懷疑自己快要死了嗎?
我從來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因為讓我想到電影里面的骷髏,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瞎的,我一出生的時候,她就是個瞎子!
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可還是忍住了,又陷入沉思,臉上是痛苦的表情。我雖然好奇,可還是沒敢問。
半個小時以后,她終于開口說話,聲音很凄涼,她說:他來找我了,我知道,六十年,整整六十年了啊!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沒有眼淚。
她繼續說著,也許我死了,這個噩夢就會停止了!
我不知道她說的“他”是誰,也不知道什么六十年,更不知道什么噩夢,我一點都聽不懂,我猜想,她可能老糊涂了,盡說些胡話,所以,并沒有興趣問她。
但是后來,我回到房間,卻突然想,她心底藏著一個秘密,一個從來沒告訴過別人的秘密,一個六十年的秘密!
2001年8月11日
暴雨只下了一天就停止了,今天依然是個晴天,我躲在屋子里昏睡,傍晚醒來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奶奶坐在我的房間。
她背對著我坐在房間中間的一張椅子上,宛如一尊千年的塑像,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
我輕輕的叫她:奶奶……
她沒有理我,也沒有反應。
我躺在床上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奶奶平時最疼我的,我今天怎會如此怕她?
她身上散發著一種逼人的寒氣,仿佛要把人淹沒!
許久,她才開始說話,她的聲音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平靜,平靜得讓人窒息。
她說:明天我就要走了,他來找我,我知道,六十年了,他苦苦飄蕩了六十年,一個輪回過去,他終于回來了!
這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不敢打斷她的話,怕她會停止,甚至死亡。
一九四一年,距現在剛好是六十年,我以為他忘記了那些仇恨,可是他沒有,他一直在報復,所以才會有今天的死亡,六十年前,也是在這個鎮上,可那時很落后,這個鎮窮得一塌糊涂,整個鎮只有一百多個人,誰也不知道他是怎樣來到這個鎮上的,只有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說,我是不會說的,要留著跟我一起埋葬。他是一個那么優秀的男人,后來我們之間發生了感情,那是種任誰也拆不散的感情啊!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沉思,由于她一直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她很平靜,就像在讀宣言一樣。
她接著說,可那時太封建,不可能允許我們之間發生感情,再說我已經與你爺爺定親了,可是我愛那個男人,愛得不顧一切,所以他們決定趕他走,于是他帶著我一起私奔,離開這里,但是被抓住了,結果是很慘的,我被你爺爺吊在房梁上毒打,與他失去了聯系,那時我想到了死,幾次都被人救活了。等到三天以后,我才知道他們竟然把他沉入河底淹死,我再一次想到死,但他卻托夢給我,讓我好好活著,讓我等他,他一定會回來的!于是,我抱著那個夢里的誓言等他,六十年,六十年啊,我等了他六十年,他終于回來了!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只覺得鼻子一酸,眼前開始模糊,我好想走上前擁抱她,可是我不敢,她身上那股逼人的寒氣絲毫沒有減退。
她繼續說著,我記得很清楚,一九四一年的七月份,這個鎮上連續有人死亡,幾乎全是淹死的,一個月內就死了十六個人,等到第二十五個人死亡的時候,鎮里面的人懷疑是他在報復,于是請了許多做法事的人囚禁他的魂魄,讓他永世不能超生,我想要阻止,可是沒有用,他們把我關在房間,白天黑夜都派人監視我,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他常常會到我的夢里來,我依靠著他的夢活了下來,一直活到現在,六十年!做完法事以后,這個鎮上的死亡就突然停止了,也許真的是他在報復,也許又是巧合,事隔六十年,一個輪回啊,他終于回來了,依然在向這個鎮上的人報復,我知道,也許我死了,這些死亡就停止了!
奶奶……我發覺我已經滿臉是淚了。
他心里的仇恨太深,任何人也不能化解,只有我去陪他,他才會停止報復,六十年前死了二十五個人,六十年后也是死去二十五個人,我知道,我走的時候到了,這是一個詛咒,你們永遠不會明白的,我不能再讓第二十六個人死了,若是這樣,那這個鎮就會滅亡了!這是我一生的秘密,知道嗎?他如果沒來,我是不會說的,可是他來了,所以,我說給你聽,奶奶是個罪人,是個罪人啊!六十年了,我已經沒有眼淚,眼睛都哭瞎了,可是現在,我能看見,什么都能看見,你相信嗎?
她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她真的可以看見,中途沒有碰翻任何東西,她駝下去的背好像一下子挺直了。
那一刻,我知道,她看見他了,她去找他了!
2001年8月12日
清晨,我被一陣哭聲驚醒,那是從奶奶房間傳出來的。
她安詳地躺在床上,兩只手緊緊交握著,臉上帶著一種醉人的微笑,我終于相信,她年輕的時候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
她死了,享年77歲!
合上這本日記,我突然想到我以前小說里面的一句話:一個世紀的輪回,那便是永恒!
不知是不是巧合,從此這個小鎮上的離奇死亡事件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