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江南一所古鎮上新開了一家古玩店,店中雖沒什么稀世珍寶,但也是品樣齊全,筆墨丹青、玉佩首飾、花瓶香爐,樣樣皆俱。掌柜是一位姓秦的花甲老者,因他待人和善,店雖是新開,生意卻也不錯。
秦掌柜常常笑顏滿面,平日里店中坐客頗多,當然,并非全為買賣而來,有些喜攀談闊論,說古論今者,秦掌柜亦是來者不拒,款款相待。張大貴便是這其中一位,他是附近有名的財主,家資豐厚,平常也喜好古玩,自打與秦掌柜熟識了,無事便到店中坐坐。
時間久了,這張大貴便發現一件怪事,秦掌柜這店中之物,他無一未曾拿在手中觀摩把玩過,但秦掌柜臥室中有一口尺余來高的小木箱,卻不知其中是何物,自秦掌柜平日里待這木箱舉動看來,必是寶貝,且價值不菲,數次詢問,秦掌柜卻是每每引開話題,拒而不答,這更是引得他對這神秘莫測木箱的好奇心。
一天,張大貴請秦掌柜赴宴,區區兩人,卻是滿桌瓊漿玉液,美味珍饈。酒過三巡,張大貴道出用意,望秦掌柜給他解開木箱之謎。秦掌柜哈哈一笑說:“僅為此事,何煩張兄如此盛意?若是他人,秦某定然不說,然張兄詢問,小弟能不實情相告么?”
秦掌柜說,那木箱中裝的乃是一個古董花瓶,是他祖上花重金得來的,相傳乃是唐代景德鎮官窯一奇人所造,名曰“靈孕瓶”,瓶上有一仕女,傳言若遇貴人,那侍女便不期而孕。話至此處,秦掌柜搖頭嘆道:“鄙人卻是不信此事,無奈祖上之物,賣又賣不得,只得藏起來罷了。”張大貴聽得詫異,天下竟有如此怪異之事,真是聞所未聞!回到店中,秦掌柜來到臥室,打開木箱,捧出一個尺余來高的花瓶遞于張大貴。張大貴把那“靈孕瓶”拿在手中,細細觀看,并無甚稀奇之處,其質地乃是景德鎮青花,上面描繪僅僅是一仕女圖,眉目姣好,身形豐盈可人罷了,張大貴想,雖未曾如意料中那等神氣,然總算解開了一個心結,心中不再疑惑,便告辭回家了。
不料想第二天一大早,秦掌柜急急忙忙來到張府,滿臉詫異之色,“張兄!奇事!奇事啊!”張大貴命人上茶,待他慢慢道來。秦掌柜激動不已,說,今早起來打開木箱,發現那仕女裙下似有落紅,驚詫不已,便來相告。張大貴一驚,何來落紅?這又是為何呢?秦掌柜低聲說道:“此物在我先人手中,百年未曾碰得貴人,不料在我手中竟然遇見了,張兄您便是這貴人啊!我祖上遺言,若遇落紅,便是仕女已然受孕啊!”張大貴聞言大驚,連忙來到秦掌柜店中察看。果然,只見那仕女裙下落紅數點,卻并非是新近加上的顏色,任憑怎么拭擦,也不能抹去。一瞧那仕女容顏,亦是有所變化,此刻竟然面帶羞赧,兩腮紅暈亦生,張大貴捧在手中,心下怦然而動,這世間竟有如此奇事!
秦掌柜搖頭不已,說:“真是天意,先人之語,本以為是誑言,誰料竟然真有此事,昨日張兄僅捧在手中片刻而已,便有如此神奇之事!”話罷,千叮嚀萬囑咐地說,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與外人知曉,否則禍福難料。張大貴自然知曉,如此珍寶,世間難得一見,若是讓外人得知,定會惹來麻煩。他心下亦是不解得很,沒想到自己便是那貴人,能使得仕女受孕,細想那夜還真夢見和一美貌女子纏綿悱惻……心頭之美,難以言語,連日來,每天都要去秦掌柜店中瞧瞧那瓶上的仕女。
半月之后,奇事又發生了,那仕女肚子似乎有些隆起,原先身姿美妙,如今已略顯臃腫。張大貴瞧在眼中,喜在心頭,連忙追問秦掌柜,往后這仕女又將有何變化呢?秦掌柜左右支吾,畢竟以前未曾遇到此事,只好明說,自己也是不知。張大貴心想,此事必有蹊蹺,莫非待仕女懷胎十月后,更有奇事發生?便開出高價,欲買此瓶。哪料秦掌柜一口拒絕,說此乃祖上遺留之物,先人有言,斷不可賣。張大貴無奈,回到府中,耿耿于懷:那仕女乃是遇我而受孕,如此看來,必是與我有緣,但這秦掌柜卻是不肯賣啊!
如此一月過后,張大貴再到秦掌柜店中,那仕女赫然已成孕婦模樣,肚子已隆高不少,面容亦不再豐潤如昔,憔悴許多。看在眼中,張大貴心頭憐惜之意油然而生,咬牙說,只要自己能拿得出的,秦掌柜盡管開口,自己要買這個“靈孕瓶”,但秦掌柜依然不肯松口。
正在二人僵持之時,有客人來找秦掌柜,張大貴起身讓坐。自二人言談中,張大貴得知,來人乃是秦掌柜侄兒,依稀聽見那人說:“祖母病重,先前寄去銀元早已用完,請火速回家。”秦掌柜木然許久,嘆了口氣說:“如今店中并不景氣,還哪里來的錢呢?這些古董玩意也不能都當錢使啊!”話罷又是頹然長嘆。
張大貴暗喜,真是天助我啊!此刻秦掌柜的母親病重,正值用錢之際,若我此時再開出高價,指不定他能答應!“秦掌柜,一萬個大洋,你把那瓶賣給我,令堂如今重病在身,做人可不能不孝啊!”秦掌柜沉思良久,咬牙說:“天意!天意!罷了,既然此物本就與張兄有緣,便如了你的愿吧。唉,實話對你說吧,我先人曾說,待仕女十月懷胎期滿,必有奇事出現,卻也不知是什么奇事,只知定是大福大貴呀!”張大貴聽罷,喜笑顏開,頓時命人抬來一萬大洋,自秦掌柜手中把寶物拿去。
回到府中,張大貴把這“靈孕瓶”放在枕邊,長夜相伴,誰也不讓動一指頭,沒事便捧在手中,看得比性命還重。
然十天過后,這寶瓶上仕女模樣,卻未見任何改變,甚是奇怪,便去找秦掌柜詢問,卻見秦掌柜店門緊閉,打聽才知,秦掌柜母親病重,他數日前便已回老家了,張大貴想了想,唉,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一月過后,那“靈孕瓶”和先前一般無二,不曾有些許改變,張大貴看在眼中,心里卻有些不踏實了,這秦掌柜還不回來,究竟是為何呢?心下突然一顫,莫非自己上當了?頓時大驚,連忙命人撬開秦掌柜店門,張大貴在店中仔細察看,店里頭擺設一如先前,那些古玩俱在,絲毫未動,張大貴想,東西還在,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進得里房,見角落一塊寬大粗布遮蓋著些什么,上面灰跡斑斑,甚是好奇,掀開一看,只見角落里擺著數十個花瓶,細細一看,竟然全是和“靈孕瓶”一般無二的瓶子,形狀顏色一般無二,只瓶上彩繪的那個仕女,卻是容顏不一,更奇怪的是,肚子竟然有大有小,還有一個,上面赫然落紅點點。
張大貴全身一抖,頓時口不能言,蹣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