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并購進入到并購退出的時光更替的漫漫征途中,惟一全程陪同并購決策者的“隨從”就是風險。
并購可以讓一個企業快速長大,可以讓創業者的財富呈幾何級數地遞增,但并購不是一塊完美的蛋糕,你只要吞下它就可以。作為投資的一種特例,企業并購無時不刻不在面對著風險的包圍,從并購進入到并購退出的時光更替的漫漫征途中,惟一全程陪同并購決策者的“隨從”就是風險。
因此,如何分析、識別、衡量和調控風險,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并購決策者們必須要越過的一道門檻。
謝國勝:一口氣吞掉9家國企的惡果
謝國勝本可在餐飲業安安穩穩地做一個富豪,但在看到國企改制的好機會后,就完全不顧及自己實力與野心的不相匹配,一口氣吃掉9家國企之后,他終于頹然倒地。
鄭州酒精廠,曾經見證了一個叫謝國勝的年輕餐飲大亨的擴張雄心。如今,它卻成為謝的折戟之地。11年前,在國企并購的浪潮中,謝國勝將這家鄭州的老牌國企收入囊中,但這位雄心勃勃的餐飲大亨未曾料到,這塊燙嘴的“肥肉”成為他始終未曾順利接管的資產,并且像一團撲不滅的火,終使他身陷囹圄。
今年7月9日,曾被《福布斯》富豪排行榜認為有5億多身家的謝國勝,遭到鄭州市公安局正式逮捕。導火線即是鄭州酒精廠兼并案中的土地轉讓問題,謝國勝的罪名是涉嫌合同詐騙。“這是一個很重的罪名,嚴重的話可判無期徒刑。”一位鄭州商界的資深人士說。
前后收購了鄭州市9家國有企業并且成為河南焦作上市公司ST鑫安第一大股東的謝國勝,多年來因無力消化這些資產而受到重重困擾,他甚至被指責為掏空ST鑫安、導致ST鑫安全面停產的罪魁禍首。
自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兼并收購開始在中國大陸得到發展,以1993年“寶安收購延中”為分界,此前的并購以兼并為主,此后的并購以控股收購為主,時至今日,中國的并購依然顯示出對傳統并購方式的某種倚重性。同現代并購方式的多樣性和混合性相比,這種倚重性是十分突出的。
據專家分析,近20年來的并購實踐表明,中國企業并購的歷程雖然較短,但個中滋味卻是一言難盡的。就并購實踐的普遍意義而言,中國并購企業的苦衷也是有目共睹的。
由于并購的大多數問題及難點并非存在于市場方面,因而并購者可能要為并購行為付出更大的代價。比如對政府的公關開支、回避要約限制、承擔額外的顯性或隱性債務等等。
根據對相關控權并購案的并購溢價水平加以分析,可以說相當多的并購案的并購成本顯得太過高企。盡管有些并購案表面上看溢價并不高,可內含的隱性成本高得驚人,而它們所涉行業的年平均利潤率卻是非常的低,如果不能“借殼圈錢”,可能“死起來”比誰都快。
并購的確使有的企業“上了市”,原來的烏雞變成了鳳凰,但靠實質性重組一鳴驚人的卻不多見。

夫妻餐飲店
1962年出生的謝國勝是家中老幺,起家于餐飲業之前,謝國勝作為一個個體戶,在多個行業摸爬滾打過,不止一個人說謝最早曾在街頭賣過羊肉串。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20歲出頭的謝國勝,還倒賣過牛仔服裝、卡式磁帶,開過小飯館。經常往返于廣東和河南之間的經歷,使謝的頭腦也相對開放,他還曾經開設了鄭州最早的一家咖啡館。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鄭州餐飲業崛起。其中最顯著的標志是政府機關林立的鄭州市金水路上,出現了一系列豪華酒樓,它們借助公款吃喝這股風氣生意火紅,乃至金水路被當時的鄭州市民稱為“白吃一條街”。
謝國勝不是最早掘金金水路的餐飲大亨。在他之前,已有少林菜館、越秀酒樓等一批紅火的酒樓。1989年,謝國勝向朋友借了幾十萬元,在“少林菜館”的對面開辦了一家“花園酒店”。起初大半年生意很清淡,這讓謝國勝不斷反思,他最終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打服務牌。他要求每一位服務員擁有超強記憶力,當顧客第二次光臨時,能夠記住顧客的樣子,并提供熱情服務。在磚頭似的“大哥大”顯示尊貴身份的年代,謝國勝花了十多萬元買了10部“大哥大”放在酒店柜臺上,供客人免費使用。
謝國勝的花園酒店開業兩三年以后,馬路對面紅極一時的少林菜館關門歇業了。花園酒店作為鄭州餐飲界的一顆新星迅速崛起。很快,它的名氣僅次于龍頭老大“越秀”。時至今日,當年風云一時的那些酒樓大多煙消云散,只有“越秀”和“花園”至今仍是代表鄭州餐飲業的兩個響亮名字。
在“白吃一條街”消失以后,謝國勝早已在鄭州鬧市區打造起了餐飲業的“花園”系:最著名的是位于碧沙崗公園旁、有“鄭州名片”之稱的“皇家花園”(后改名為西花園),這也是當時整個中原地區營業面積最大的豪華酒樓。此外,“花園系”還包括東花園、錦繡花園、全福德等。2000年以后,花園系的年度營業總收入超過1個億。
3個蓋子來蓋7口鍋
謝國勝給人謙和的感覺。然而,謙和的外表下,是難以掩飾的雄心。1996年前后,花園系已經奠定了謝在鄭州餐飲界的地位,并且成為一部“賺錢機器”。謝國勝在這一階段不止對一個人表達過進軍實業的心愿,他告訴他的朋友們,餐飲業的增長空間有限,很難做大。
1996年前后,“做大”的機會涌來,那就是收購國企。作為國企改革舉措的一部分,鄭州市此時開始施行“抓大放小”戰略,將一部分面臨困境的中小型國企賣給民營企業家。謝國勝在這股國企并購浪潮中也積極爭奪一杯羹。從1996年底開始,他接連并購了鄭州市酒精廠、鄭州市中藥廠、鄭州市化工設備廠、鄭州市塑料廠等9家國有企業。這些企業基本上都處于停產狀態,等待被重組盤活。而它們最有價值的資產往往是其土地。
這些企業土地的商業開發前景,正是一些民營企業家紛紛收購的目的所在。
謝國勝和其員工一道,曾經為花園集團擴張后的主業設計過一個架構:餐飲、地產開發、醫藥。與謝構想中的主業之一醫藥相對應的資產是鄭州中藥廠,這也是謝收購的幾家國企里資產質量最高的一塊,是惟一至今仍在維持生產狀態的企業,它被謝國勝更名為信心藥業,體現出謝對醫藥產業的“信心”。

但與謝國勝雄心勃勃的收購之舉相比,他在完成企業重組方面顯得不力。大部分被收購的國企資產,都沒得到真正理順。最大問題出在職工安置方面。比如鄭州酒精廠被收購不久,政府即以污染為由,勒令該廠將生產基地遷至郊區。
由于不滿花園集團的職工安置方式,鄭州酒精廠職工對搬遷廠址之事進行堅決抵制,工人還組織成立了“護地隊”。謝國勝對該廠土地進行商業開發的計劃也一拖再拖。
未能恰當安置職工也引發了另一個后果,當謝國勝將該廠土地開發權轉讓給另一家公司鑫苑置業時,卻在收到對方付款后拿不出土地轉讓權證書,致使謝國勝陷入又一場官司之中。
在他為自己設計的3大主業之中,房地產開發這一項始終沒有啟動起來,這被認為是謝國勝失陷的原因之一。“花園集團背負太沉重的負擔,卻缺乏強大的引擎。餐飲業的現金流畢竟是有限的。”
發展地產曾被謝寄予厚望。2003年謝雄心勃勃地以約6個億的代價,拿下有“鄭州地王”之稱的河南省農科院430畝試驗田土地開發權。這個極有可能使謝國勝成為地產大亨的機會,最終卻由于資金未到位,反而變成加速謝國勝沉陷的“千斤墜”。
一位鄭州商界資深人士分析道,類似謝國勝這樣帶有投機性質的玩家,本身并不具備極強的資金實力。當獲得土地資源后,他們一般都要通過融資解決資金問題。
偏偏在謝拿到“鄭州地王”開發權后不久,國家緊縮銀根,對房地產融資進行控制。驚慌失措的謝國勝,開始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尋找出路。
并購風險的主因
其實導致并購失敗的原因很多,有偶然的原因,也有必然的原因,但是通常不外乎以下4種:
一是對市場和政策的估計過分樂觀。一般來講,并購者的收購戰略立意往往建立在當期對遠期的預計方面。但由于市場是活的,而收購一旦完成便無法推倒重來。如果收購后發現苗頭不對,應變調整又不得法,并購者就注定要陷入失敗的泥沼。在中國,收購者收購后卻不能主事、并不得不賠錢退出的并購案不在少數,市場以及市場以外的因素以其絕對的權威,一次又一次地教訓著對它不惟命是從的人。
另一方面,并購者還常常對并購后的“政策協同”(如稅負、利率、股權再融資、市場特許等最惠待遇)寄予深切厚望,不思并購整合之策,一心將“寶”押在多變的政策利好上,結果導致落空落敗者無數。
二是多付溢價。在國外,純粹的并購溢價超過30%即預告并購最終將必然失敗。在美國的第三、第四次并購浪潮中輸得最慘的并購者大多是那些溢價率為35%-45%的支付者。由于協同效應的陷阱太多,購后的整合其實也是相當難的,實際上超過30%的溢價率已經足以擊垮任何一個財力不濟者。
此外,多付溢價還包括明碼實價外的加價,如標的公司存在資產質量問題和或有負債等。這類多付風險一旦超過某個限度,則肯定使并購者痛苦消受數十年。
三是過度依賴協同效應。高溢價收購者常常自欺欺人地表示:“收購后產生的巨大協同效應將彌補高溢價的不足”,這簡直是一派胡言。在市場和法規相對成熟及健全的經濟中,協同效應也最終要受到行業平均利潤率規律的制約,幻想是改變不了并購的真實結局的。即使是中國的并購企業能夠創造具有“世界奇跡”般的資本協同效應(如:以上市公司的名義低利低條件貸款、發債、享受最惠股權融資等等),也不可能總有罕見的“反轉景象”,更何況任何投資均有風險。所謂因協同效應而導致的高溢價并購的成功,其實暗地里早已被人刻畫得入木三分,即“成功”的邏輯是:“上市圈錢——造假——借助內幕炒股牟取暴利”。可以相信,隨著市場的成熟和法規的健全,資本協同效應的并購泡沫將大大消逝,高溢價條件下的企業并購協同效應將真正被人所正視。
四是并購整合出差錯。并購失敗的教訓一次次告誡春風得意的并購者,當如愿購得垂涎欲滴的標的公司后,真正的并購才剛剛開始。支付收購款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整合并購的對象才是真槍真刀的英才攻略。
綜觀并購失敗案,通常是一張美妙的并購藍圖毀在幾處不經意的敗筆上面。如業務整合問題,即過于強調購方原有的業務經營,而對標的業務的處理失之草率,結果不僅將辛苦并入的業務或市場拱手讓人,而且也使被購方的經營者失去可以替代的依托。如財務整合問題,即并購者過度將財務運作的重心偏向購方產業,而被購方有現金流量產出的產業卻得不到足夠的財務支持。還有就是人才整合問題。并購者不能以征服者自居,對并購過來的高管人員及熟練員工二等對待,從而導致人才流失和人心向背。
說白了,謝國強幾乎將并購中的風險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但這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的遭遇,謝國強所經歷過的,正是現在很多并購者正在經歷的。
借腦與借殼
2000年前后,謝國勝認識了一個將對他命運產生重要影響的人物:席春迎。比謝國勝小兩歲的席春迎是河南南陽人,頭頂復旦大學經濟學博士光環,長期在資本運作方面摸爬滾打。
對于一心急速擴張的企業家來說,一個資本運作團隊的支持必不可少。席春迎成為謝的“高參”,而席手下培養出的幾位資本運作專家,則成為謝在資本運作方面的實際操作者。
不過在一些接觸過席春迎的人看來,席是個典型的學院派人物,顯得夸夸其談,在資本運作實踐上,顯得眼高手低。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花園集團與ST鑫安共同投資成立一家永媒投資公司,參與河南廣電網絡改造項目。這曾被視為扭轉ST鑫安頹勢的一次機遇。“這是一個好項目,但問題是,它的投資額太大,而且收益回收周期太長,不適合花園集團這樣的企業。”花園集團一位高管說。這個項目后來以中途退出而告終。
對于資本運作,謝有著典型的投機心態。他曾對一位風格較穩重的合作伙伴說:“你應該借錢發展。不管是國家的錢、還是別人的錢,落到你的口袋里,就是你自己的錢。”
在公司外部,謝國勝也不想與別人分享利益,而是希望獨占蛋糕。“以6個億拿下的鄭州地王項目,如果找到幾個合作方,分一些利益出去,獲得他們的資金支持,也不至于落空。”一位熟悉謝國勝的人說。
謝國勝在認識席春迎不久后,經后者游說入股民生證券公司,成為第二大股東,當時席春迎是民生證券董事長。在謝國勝看來,這將幫他實現由實業投資向資本運作的過渡。
但在2003年,席春迎與山東泛海系在民生證券內部爭奪控制權的斗爭中敗北,席失勢離開了民生證券。控制權被泛海系奪走后,謝國勝將民生證券當作融資平臺的計劃落空。
2002年底,也是在席春迎的配合下,謝國勝的花園集團向河南焦作的上市公司ST鑫安注資1.54億元,成為該公司第一大股東。
但此時,四處缺錢、等錢救火的謝國勝所能做的,就是將注入ST鑫安的資金以及鑫安原有的現金流,一次次地倒進倒出,在賬目上玩著“貓捉老鼠”游戲,使ST鑫安的現金流成為謝國勝救急的“水龍頭”。
危機在2004年第一次大規模爆發。“當時,鑫安沒錢買煤炭,就將砍來的木柴扔進鍋爐里當燃料。”一位焦作市政府官員說。
曾多次有人勸說謝國勝退出,但即便在ST鑫安已徹底停產的狀況下,他仍然堅持要賣一個高價才肯出手,以至于這家上市公司遲遲無法實現重組。
并購,的確是一個可以讓企業迅速擴大,財富迅猛增長的途徑,但是其風險也不可小視。《科學投資》建議在選擇或瞄準并購時,一定要注意風險控管,以免將自己陷入并購的泥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