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汽車工業“第三次革命”

2007年6月13日，中國南方工業汽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汽”）與太原市政府合作重組山西省汽車工業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山汽”），并在太原舉行了南方汽車(太原)重汽生產基地奠基儀式，預計2008年底建成投產。這已經是山西汽車工業的“第三次革命”。

作為現代化工業，汽車產業發展勢頭在全國如火如荼，山西卻成為了被遺忘的角落。因而這次“革命”引起了強烈的關注，同時一次正常的合作也變得極為敏感，很多知情者不愿接受記者采訪，南汽、山汽雙方負責人對很多問題也是諱莫如深。

專業媒體《中國汽車報》稱，“從此，中國重卡制造行業增添了一位重量級拳手，中國又增添了一個生產汽車的省份。這恐怕是這一新聞事件最能公開說明和最能肯定的事實了。該事件能夠披露的信息之少、不確定的因素之多，是記者十多年的采訪經歷中所僅見的。但也正因為如此，這個新聞事件給業界留下了更多想像空間”。

一位已賦閑在家的山西汽車界老科技工作者對此現象的解釋為，“山西汽車工業跌宕起伏，經歷了太多驚喜后的失落，導致今天的謹小慎微”，包括這位老者也再三囑咐記者不愿透露姓名。

合作已經成為事實，結果只能等待。但我們有必要梳理山西汽車的起伏，了解“拯救者”南汽，盡力探尋山西汽車工業“第三次革命”的方式以及趨向。

跌宕起伏五十年

山西汽車工業發展沒有太多枝節，其脈絡與“山汽”及其前身山西汽車制造廠歷史相吻合，截斷閻錫山時代，已經是跌宕起伏五十年，在中國汽車業稱得上歷史悠久。

山西汽車工業誕生于閻錫山時代，但戰爭留給新政府的幾乎是一片廢墟。1950年代初期，山西省政府在廢墟上建起了汽車修配廠，起步于汽車修理，“這代表當時的現代化水平”省汽車配件流通協會會長劉瑞彬說。

經過二十年發展，1970年代初，第一輛“平型關”牌汽車亮相，緊接著帶有濃厚時代氣息的“紅衛牌”輕型卡車也在一片喜悅聲中駛出山西。山西汽車制造歷史在這個時期走向巔峰時代。

作為能源大省、重工業基地，山西汽車真正定位于1980年代末，即生產重型卡車。1986年10月16日，山西省與當時的第二汽車制造廠（以下簡稱“二汽”）簽訂了《關于聯合開發生產EQ153載重汽車的合作協議》，主產“東尼”牌重卡。這是山西省汽車的“第一次革命”，開創了國內一個省份與國家級大型生產企業合作的先河，受到了政府、媒體的一片贊嘆，山西省也充滿期待。

隨后山西汽車制造廠也從太原市五一路教場巷搬遷到體育路，蓋了新廠房、添了新設備，但山西汽車卻在全國重型卡車跨越式發展的同時下沉了。當時業界給出的解釋是山西省“吃飯財政”沒有能力支撐這一“技術密集、投資密集”產業。根據當時的協議，山西省的生產任務為年產3000輛基本型整車，僅為當時二汽計劃的十分之一。繼后的十幾年時間，山西省重型車“三車一總裝”（車身、車架、車廂的生產以及整車總裝配）斷斷續續共投資僅2.3億元，加上“變速箱”“前后橋”等重點配套零件的投資也不足3億元。

在這個過程中，不理想的現實引發了領導層、政府部門、業內人士就山西“上不上汽車”的爭論。當時的見證者告訴記者，“從此山西汽車處在了一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也錯過了重型汽車市場的黃金期。”

業內人士談到，在工業高速發展的刺激下，1990年代初期正是國內重型車市場需求的旺盛期，與山西同時起步的二汽，以其3萬輛的產能成為了重卡市場的佼佼者，也成了當時二汽的主打產品。相比之下，山西省尚未消化年產3000輛的投資建設，錯過了進入市場的最佳時機，重卡項目全方位下滑，幾乎處于癱瘓狀態。同時，先后失去了進入東風集團，由上海電氣集團控股的機遇。

期間，為了扭轉頹勢，1997年，在山西汽車制造廠的基礎上組建了現在的山西汽車工業集團，性質是股份制公司。公司由全省36個企業組成，分為核心層、緊密層、半緊密層組成。公司總資產為9.71億元，注冊資本5.67億元，與“南汽”合作前職工近5000人。但由于改制不徹底，未能解決核心問題——資金、技術，最后只能是一次形式組合，“山汽”工人告訴記者，他們只能領到部分工資。

雖然山西汽車工業的“第一次革命”失敗了，但畢竟大張旗鼓。與第一次相比，山西汽車工業“第二次革命”剛起步就夭折了。

2003年，省委、省政府為從根本上改變山西單一資源型產業結構，再次把發展重型汽車重新提到產業結構調增的重要位置。列為裝備制造業的首要位置。

此次“革命”方式還是借助外力，只不過選擇了民營企業資本。“山汽”總經理高旭志告訴記者，當時國家產業發展政策還不明朗，新的政策2004年才頒布。

有投資意圖的是省內兩家明星企業——華宇集團和通達集團，都是首次觸及汽車行業。“山汽”一位已經退休的老工人告訴記者，“當時大部分人認為只要解決了投資問題，其他問題就會迎刃而解”。鑒于“第一次革命”延誤時機的教訓，有人預警：要上就盡快上，要不就干脆不上，否則會造成“馬后炮”的巨大損失。

三年過去了，當時的“預警”不幸被言中。雖然為了推進合作進程，省政府將“山汽”下放給太原市管理，并多次召開協調會，但除華宇集團在上海投資4000萬元建立了“上海華宇重型汽車研發公司”外，其余都在原地踏步。最后因投資額度太大，華宇集團干脆退避三舍。至于通達集團只是有雷聲沒雨點。

而與此同時，民營企業湘火炬投資“陜汽”、“重慶紅巖”兩大垂死的汽車廠，取得了跨越式發展。三年前剛起步的北汽福田“歐曼”重車項目，十個月就完成了工廠建設，目前已經形成了年產10萬輛的規模。

“第三次革命”

雖然山西汽車工業五十年一路下坡，但“南汽”認為山西是發展重型卡車的沃土。

重型卡車項目是“南汽”首次觸及，為了穩妥起見，他們考察了云南、四川、河北和河南等諸多地方，最后選擇在太原。南方汽車(太原)重汽項目籌備組組長車連夫對媒體的解釋是，“山西是全國最大的重卡市場，占有全國10%的市場份額。另外，山西有許多軍工企業，機械工業基礎也比較厚重，與兵裝集團有緊密的血緣關系，容易走到一起。山汽雖已停產三年，但制造體系和職工隊伍還完整存在。當然，地方政府的熱情關懷和大力支持還是最為關鍵的因素”。

對于南方汽車(太原)的發展，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書記申維辰概括為“一強帶三基”。“一強”是占據中國汽車陣營第四位的南方汽車；“三基”是山西汽車發展的三個基礎：資源基礎、文化基礎、市場基礎。

“南汽”的的預期目標是是南方汽車(太原)重汽生產基地項目一期占地750畝，預計2008年年底建成投產，主要重車產品包括高中低檔齊全的自卸車、牽引車、倉柵車、平板車、普通載貨車等。一期項目投產后將實現重型汽車1.5萬輛的產銷能力。至2015年，項目完成總投資約70—80億元人民幣，將形成產銷能力10萬輛以上，占到國內重型車15%以上的市場份額，實現銷售收入260億元以上。

經受太多失落后，人總會變得謹小慎微，業內人士表示，不管怎么合作，希望項目盡快落實，市場瞬息萬變，不要再次延誤。

人們對“南汽”（中國南方汽車工業有限公司）也許比較陌生，但長安汽車卻是耳熟能詳，“南汽”是其控股股東。長安汽車是國內第四大微型車企業，擁有福特、鈴木、馬自達三個外資合作伙伴和重慶、河北、南京、江西4大生產基地。去年汽車銷量高達63.11萬輛，其微車在國內市場占有率為38%，穩坐中國微車老大位置。

“南汽”看起來是汽車行業的新生兒，2006年1月才成立，隸屬于中國兵器裝備集團公司（以下簡稱“兵裝集團”），但“南汽”實質上是為“兵裝集團”汽車產業板塊整體海外上市從長安汽車剝離出來的，原長安汽車總裁尹家緒任總經理，同時還兼任長安汽車董事長。“兵裝集團”總裁徐斌說，“尹家緒進京，是要讓他在更高的平臺發揮更大的作用”。

“南汽”可謂稱得上高起點，總資產165億元，擁有重慶長安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含重慶長安福特汽車股份有限公司、重慶長安鈴木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南京長安公司、河北長安公司、江西江鈴控股有限公司等5家汽車整車生產企業）；南方天合底盤系統有限公司、成都寧江昭和汽車零部件有限公司、重慶汽車空調器有限公司、重慶英特空調有限公司、重慶長風基銓機械有限公司、納鐵福（重慶）傳動軸有限公司等6家汽車零部件中外合資企業；南方汽車四川建安車橋分公司、南方汽車重慶青山變速器分公司、南方汽車成都寧江減震器分公司、南方汽車湖南江濱活塞分公司、湖南天雁機械有限責任公司、成都華川電裝有限責任公司、長安金陵汽車零部件有限公司、重慶望江鑄造有限責任公司、柳州青山變速器有限責任公司、成都寧興汽車彈簧有限公司等12家全資子公司及控股公司。2005年銷售汽車63萬輛，位居全國第四，整車及零部件實現銷售收入350多億元，利稅30多億元。

“南汽”的巨人形象，讓業界對山西汽車工業的“第三次革命”充滿信心，“山西汽車終于有救了”太原市發改委一干部稱。

多層次戰略合作

6月13日上午，剛剛調任文化部、山西省原省長于幼軍首先與中國兵器裝備集團公司總裁徐斌簽署了“全面戰略合作協議”，緊接著才是太原市政府與中國南方工業汽車公司簽署“戰略重組山汽集團公司的協議”。說明山西省與“兵裝集團”之間的戰略合作，并不僅限于汽車業的范疇，雙方在汽車業上的合作也并不只是買賣一家整車廠而已，而是多層次戰略合作。

多層次戰略合作也符合山西省產業結構調整目標，裝備制造業是山西今后重點建設的四大產業之一，“兵裝集團”正是這個行業的龍頭企業，擁有資金、技術優勢。

據介紹，雙方將以南方汽車重組山汽、整合相關資源為開端，還將在能源、材料和光電等領域展開全方位、多層次的戰略合作，助力于山西新型能源基地、新型材料基地和裝備制造業基地等建設大業。這是一個多層次的戰略合作，一個以汽車產業為龍頭的跨行業戰略合作。這種跨地域的“條”與“塊”、國家特大型企業與省級經濟區域實施戰略性經濟合作的模式，在我國尚屬首創，這是本次重組事件的最大亮點。然而，這種新穎的合作方式能否順利地推進下去，還有待時間來驗證。

盡管戰略合作協議簽署之后，中國南方汽車（太原）重卡生產基地就在太原南郊的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唐槐路破土動工，但仍存在諸多未知數。

“南汽”與“山汽”以何種方式重組，全產權收購還是部分入股；采用何種車型；車型從哪里來；以及將來采用什么樣的產品商標，都沒有公開和正式的說法。采訪中，“南汽”派來的籌備組工作人員和“山汽”留用人員對這些問題也是遮遮掩掩。這成了本次重組事件留給外界的四個未知數。這幾大未知數給這個多層面的戰略性合作能否成功、能走多遠，帶來了懸念。

對于雙方的合作方式，至今口徑不一。有人說，太原市政府把“山汽”的全部股份都轉讓給了“南汽”，企業的包袱則留給了自己，但也有人說太原方面還是想保留一些股份。日前記者去“山汽”采訪，很多工人正聚集在辦公樓前，顯得極為焦慮，正在等待未來去留，去意味著下崗。幾位工人告訴記者，“山汽”從此不存在了，都是人家“南汽”的了，原廠工人僅留200人（山汽共有職工近5000千人），其余按年齡分別安置，夠五十歲的算退休，領取退休工資，不夠的依據工齡領取一定的安置費，兩項全部是太原市政府買單。其中一位工人很是著急，再過六個月他就符合退休安置了。

此前有消息說，太原將是南方汽車重卡產品的惟一生產基地。現在看來，南方汽車并不想把雞蛋擱在一個籃子里，這難免會讓山西方面產生一些想法。據南方汽車發展戰略部一位負責人透露，該基地的首款產品將是“山汽”原有產品的改進型，打算只在本省范圍內銷售，隨后才是全新產品。南方汽車重卡車型將立足于自主開發，同時也正在談判引進技術和產品。盡管現在還拿不出新車型來博取市場的期待，但南方汽車還是決意邊開發重卡車型邊鋪設銷售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