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養成了每日很早起床的習慣。站在陽臺上狠吸幾口新鮮的空氣,然后漫不經心地觀賞一下室外的景物,內心自有一種難以言傳的愜意。
一切故事都從偶然開始。如此,我的故事也不能夠例外。
某個早晨,我剛一站到陽臺上、就發現對面陽臺上也站著個人。那婀娜多姿的身影竟突如其來地打動了我,只可惜我視力不佳,只看得出她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但是我卻感覺到了她的無比魅力,還感覺到在我注視著她的時候,她同樣也在注視著我。這無疑使我心懷感激,我多么希望有副近視鏡來幫助自己看清她的面容,但是我又深知我們這個礦區小鎮,沒有什么文化的人戴眼鏡是要被人譏笑的。
從那偶然的一次開始,我們幾乎每日早晨都一先一后或者同時出現在各自的陽臺上。在那無比奇妙的幾分鐘里,我享受著從未有過的激動。
一日復一日,一晨又一晨。她終于不再扮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再故意地拂弄那幾盆已經開放了的花,也不再于對視的過程中偶爾把頭移向別處。我們逐漸開始互相鼓勵著,深刻理解著,我們愈加大膽起來,我們每天都在那短暫的幾分鐘的浪漫而抒情的凝望里獲得了充分的幸福。
我無法忘記對面陽臺上的那個一定很美麗的女人,我好像對那個朦朧的身影產生了天長地久的愛情。
說句心里話,人往往對自己所知甚少的東西發生更強烈的興趣,那些朦朧的遙遠的事物更能打動人心,比如阿蘭,我不否認她是個善良的好姑娘,苦苦追了我許多日子。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可我卻怎么也愛不起來。我發誓,這絕不是因為她的視力比我還糟,也不是因為她普通的面孔上有一顆墨滴樣的黑痣。
后來阿蘭告訴我,她已愛上了另一個人,比對我曾有過的愛還要深,有更多的偶然與浪漫。我很高興,我終于減少了對她的歉疚,她也解除了追我不遂的痛苦。我們心中都有了各自愛的偶像。
我竟然偷偷地配了副眼鏡,背地里試上一試,果然清晰且明亮。我快樂到了頂點,明天一早我就可以看清那個一定很美麗的女人,揭開她朦朧而神秘的面紗。
那個婀娜的身影又按時出現了,她依然那么美麗,那么朦朧,我幸福無比地把眼鏡架上了鼻梁上——
天哪,那個女人竟是阿蘭!
我清楚地看見她的那顆綴在左腮下的黑痣,我分明看到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對著朦朧的我而閃爍出晶瑩而激動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