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愛，飛越千山萬水

1

2001年8月初，我從臺灣省宜蘭前往萬里之外的法國克萊蒙費朗第二大學進行公共關系學的學習。克萊蒙費朗第二大學是一所擁有300多年歷史的名校，坐落在法國著名的旅游勝地克萊蒙費朗市。

匆匆忙忙安排好日常生活之后，9月初，我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參加了學校的法語培訓班。顧不得流連如畫的風光和領略赫赫有名的滑雪場的無窮魅力。因為法國所有大學的法語培訓班都是每年2月和9月開課，如果不抓緊時間參加的話就只能等到明年的2月了。法語發音很難，本來學起來就很吃力，加上教我們的老師說著一口帶著濃厚法國口音的英語口語，學起來更是難上加難。搞得我那段時間除了偶爾去買一點日用品之外，便是窩在宿舍里面看書。

一天我和平常一樣去學校里的超市買水果，老遠就看見一個亞裔男孩在和服務生爭論著什么。走近一看原來是和我一個班的李思江。我連忙跑上去問清楚了狀況。原來，超市的讀卡器識別不了他的學生識別卡，所以，服務生就要求他用現金支付。由于沒有學生識別卡所付的費用要高出有卡的30%左右，所以他非常生氣。我勸他說：“可能是卡的磁掉了吧，先用我的。”說完就把我的識別卡遞給了服務生。后來，我們一起邊走邊聊向留學生宿舍走去。

交談中我了解到，原來他來自重慶，也和我一樣是剛剛來到法國的。不知不覺就到了我宿舍的樓下。原本以為他會向我道謝，今天給他解了圍，可令我大跌眼鏡的是，他居然很認真地說了句：“你的臺灣‘普通話’真的很好聽哦。”然后便大搖大擺地提著自己的東西走了，只剩下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從此以后，我開始注意起這個男生。對生性好奇的我來說，他充滿了神秘和未知。

在克萊蒙費朗留學的中國學生本來就不多，而和我年齡相仿的更是只有李思江一個。雖然我們倆有著非常大的差異，但是年輕人的天性使我們經常在一起。每到周末的時候，我們便結伴而行，租輛腳踏車漫無目的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感受著異域的文化。

克萊蒙費朗教堂很多，人們進到里面就會表現出敬畏的虔誠，用最細微的聲音交談，恨不得不發出呼吸的聲音，親身感受到教堂在歐洲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克萊蒙費朗是建在火山上的城市，房屋依山勢而建，道路隨山勢起伏，在這里的街上騎車，好比爬山，忽上忽下，異常辛苦。一向自以為體力尚佳的我，也不得不經常跳下車來推著走。倒是李思江似乎非常習慣這樣的狀況，看不出半點的異樣。有一次，累到無力的我坐在路邊懶洋洋地問他為什么不累？他笑笑說，這里的道路很像他家鄉的道路，只是他的家鄉重慶更美。

早就聽說重慶也是山城，但是我對它的了解也僅僅只限于書本上寫的而已。于是，一有時間我便纏著他給我講重慶的風土人情。每次他講完之后，總是會說，等你有機會來重慶嘗嘗我們那里的小吃，保準你就不想回去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我們似乎也融入了彼此的生活。成天的出雙入對，在別人眼里已然是一對甜蜜的戀人。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我們之間是友情還是愛情，只是每次和他見面之前我越來越愛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一點。每個周末，我也不再自己騎腳踏車出去了，而改成思江馱我。他的衣服也總是晾在我宿舍的陽臺上。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唯一的就是我們彼此都沒把那層紙捅破。

然而，2003年10月的一天，思江突然跑來告訴我，因為家里的原因他必須馬上回國，而且可能不會再來。聽了他的話，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是啊，我又能說些什么呢？

送他到機場的路上我們一句話也沒說，這兩年來的一幕幕不時在我腦海里閃過。臨上飛機之前，他轉過身來想要和我告別。我不知道突然從哪里來的勇氣，一下就撲上去抱住了他，眼淚跟著也就下來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推開我，然后望著我的眼睛，苦笑著搖了搖頭，從包里掏出張紙條，上面有他在重慶的電話，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照顧好自己。”便消失在了登機口的盡頭。

2

思江走后的日子，一切變得索然無味。

2005年，我順利地完成了學業回到臺灣省，在一家大公司找了份工作。思江離開后的這幾年，也不乏追求我的男孩子，但是我知道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在公司的辦公桌上，放著我和他在教堂門口的合影。多少次，我都忍不住地想，思江，你在哪里？現在還好嗎？我從不相信時間能夠沖淡一切，時間只能把酒變得更濃更香。

2006年初，由于工作上的失誤我不得不辭掉了這份看上去很好的工作。沒有遺憾，反而覺得這正好給了我去找他的理由。但是，他給我的電話號碼卻因為手提包不慎遺失而一同消失。沒有辦法，只好輾轉把電話打回到學校，好不容易找同學才查到他報名時登記的電話。

午夜，我撥通了那個號碼。雖然他說的是重慶的方言，雖然聲音已經變得成熟了一些，我還是一下就聽出了他的聲音。我沒有說話便輕輕地掛斷了電話。之前，我就決定只要能找到他，我就馬上飛過去，給他一個驚喜。

第二天我就踏上了前往重慶的旅途。但是香港轉飛重慶的飛機起飛后，我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他現在結婚了嗎？有沒有女朋友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問題在我腦海里不停地翻涌，甚至懷疑這是自己一時沖動做出的荒謬決定。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飛機在重慶江北機場降落了。

走出檢票口，我就開始給思江打電話。突然接到我的電話，這顯然超出了思江的想像范圍，半小時之后，他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候機廳的門口。電影里的場面并沒有在現實中出現，我們只是禮貌地擁抱了一下。隨后，思江說住賓館太麻煩還是住他家里去算了。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便坐上了他的車。

一路上的寒暄，我發現思江變了，變得比以前成熟多了。他在重慶的家精致而玲瓏，不過倒也收拾得整齊。簡單的梳洗之后，思江便提出帶我去吃火鍋。順著他的話，我問到：“嫂子呢？”他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然后高深莫測地向我笑了一下，什么也沒有說。

重慶火鍋素來以麻辣聞名天下，特制的高大桌凳，鐵銅質的鍋下炭火熊熊，鍋里鮮紅的湯汁不停地翻滾，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垂涎三尺。但是沒吃幾口，我就被辣得不行了。看我狼狽的樣子，思江讓服務員端來一碗白水，然后把從鍋里挑起來的菜在里面涮一下再放到我的碗里。沒想到，幾年的時光已經將這個曾經不懂禮貌的大男孩徹底打磨成了一個細心體貼的男人。吃完飯付賬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思江的錢包里居然也裝著我們在教堂門口的那張合影。看來，這次我是沒白來，他也還惦記著我。想到這里，我不禁一陣竊喜。

吃完飯，思江拉著我走在朝天門碼頭的江堤上。徐徐的江風吹來，兩岸燈火的倒影在江水中，好不讓人心曠神怡。自然而然地我挽住了他的手臂，輕輕將頭靠向他的肩膀。突然，思江問我：“要是5年前，我沒有離開，你說我們現在會怎樣？”我故意逗他說：“現在我來了，可惜已經老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很認真地說：“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那個騎不動自行車的傻丫頭。”我掄起拳頭使勁地捶他胸口說：“你才永遠是那個突然離開我的壞小子。”他一聽這話一下就把我抱了起來開心地說：“好啊，一個傻瓜一個壞蛋，這下可終于在一起啦。”

看著他高興的樣子，我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知道這5年沒白等他。

3

思江回國后就在一家私人企業里面打工，憑著自己的努力，從業務員一直做到了部門經理。有了一定的資金積累之后，去年他辭職離開，自己開起了一家做涂料的公司。由于公司規模不大，開業到現在都是慘淡經營。得知這樣的情況以后，我二話沒說，第二天就拿著自己的東西去他公司上班了。因為我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最需要我的幫助。他成功的歷程里面要是少了我的影子，我會埋怨自己一輩子。

公司人手少，幾乎什么事情都要親歷親為。從購進原料到生產到銷售，以前都是思江一個人沒日沒夜地忙活。我的到來確實給他減輕了不少的壓力，有我在公司里盯著，他便可以放開手腳去外面跑市場。公司剛起步，有時難免會出現資金周轉不靈的現象，由于我是陌生的面孔，加上我這一口“另類”的普通話也幫他暫時擋掉了一些上門要債的廠商。

雖然這樣的生活和我在臺灣的生活根本沒有辦法比，但是，能天天和自己心愛的人朝夕相處，還有什么困難沒辦法克服的呢？何況，在他身上我也看到了希望。漸漸地，我學會了、甚至是喜歡上了陪他吃2塊錢一碗的重慶小面，陪他一人拿著一個鍋盔邊走邊吃，穿梭在這山城的大街小巷。

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樣拮據而幸福的生活即將面臨一場小小的考驗。

思江的媽媽得知我和他在一起的消息之后，專程拉上了他的七大姑八大姨組團前來“面試”。回去之后，他媽媽打電話來悄悄告訴他，說是他們經過商量決定要反對我們在一起。主要原因是雙方距離太遠，他們擔心日后會有變化；另外就是擔心我們在飲食習慣上合不來。思江放下電話就把他媽媽的話告訴了我，然后笑著說：“考驗你這個公共關系學碩士的時候到了。”

想想思江媽媽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畢竟做父母的都是想要兒女好嘛。一天上午，我去超市買了一條魚，然后就給思江媽媽打電話，請她過來教我做水煮魚。他媽媽來了之后就開始忙前忙后開始料理，我就專門拿了個小本子在旁邊記錄。中午吃飯之后，我搶著去收拾碗筷，故意把那個小本本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透過門縫我看見他媽媽正在認真地翻看那個本本，并且還不時地進行修改。看來，老人家已經初步接受我了。

如果說這件事情是初戰告捷的話，那么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使我大獲全勝了。

公司準備去競爭一家臺資企業的外墻涂料業務，但是由于有幾家跨國涂料公司也參與了競爭，所以思江去談了幾次也沒談下來。一天，思江再次邀請臺方老板來我們公司參觀生產線。出于禮貌，我也出面接待了一下。當聽到我用正宗的臺灣方言給他們介紹我們公司的產品，說我們產品的質量雖然還趕不上那幾家跨國公司，但是我們的價格只有他們的一半，你們公司建的是廠房，根本不需要那么高檔的涂料等等情況的時候，臺方老板一下愣在那里，半天沒回過神來。后來一介紹，原來我們還是宜蘭的同鄉，這樣一下子就把雙方的關系拉近了。第二天，那邊就通知思江去簽訂了合同。

思江回來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因為這筆大買賣不但可以使公司立即擺脫目前的窘境，而且還為將來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2007年2月14日，情人節那天，我和思江相擁坐在碼頭的欄桿上，望著滾滾而過的江水，想起這一年多來的酸甜苦辣，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突然，思江從包里拿出小半瓶礦泉水，遞給我說：“喝完它。我去買盒煙。”說完便跑開了，真是古里古怪的。我也沒有多想，一口就喝光了瓶里的水。突然發現瓶里面還有個什么東西，仔細一看，哇！原來是枚鉆石戒指，上面還刻著我的名字和“一生一世”幾個字。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戒指放進去的，但是我知道：重慶，留住了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