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毅：拷問靈魂的商人作家

有人說，問鼎希臘文學獎和老舍文學獎的巴毅，他的筆就是在拷問人的靈魂，讓你躲閃不及，揮之不去。他說，自己的人生如同教科書一般工整，無非多了幾道苦難的傷疤。

波特萊爾說過一句話：“在那黑暗或光明的孔中，人生活著，人生夢著，人生辛苦著。” 對于從貧窮到富有，從平淡到輝煌，從打工到商人再到文學作家；活著、夢著、辛苦著的巴毅，既能對自己永遠肯定，對生活永遠充滿著希望；又能一口咬破結痂的傷口，讓童年的記憶在故鄉的晚風中輕輕飄蕩。

一副眼鏡＝五個面包

1965年11月27日，巴毅出生在安徽省太和縣一個名不登典籍的小鄉村——巴樓村。貧窮的父母給兒子取名巴毅，其寓意便是巴望著兒子性格堅毅，將來能有出息。天資聰穎的巴毅十分好學，語文成績在初中、高中階段都是班里的佼佼者，文學創作就成了他兒時的夢想。

但，為了供家中惟一的“希望和驕傲”讀書，父母借遍了親戚四鄰。

1987年，大學畢業后的巴毅被分配到了太和縣司法局，成了村子里第一個穿上制服的國家干部。但是捧上鐵飯碗的他，卻并不能為家里的困苦排憂解難。一個月三十幾元錢的工資，常常是等不到下個月發工資便已囊中羞澀。一天，當他騎著自行車回到鄉下老家時，被站滿院子的鄉親驚呆了。撥開人群，沖進堂屋，看見奶奶已經永遠合上了干癟的嘴唇。巴毅一個勁地大聲呼喊著“奶奶”，淚如泉涌……他責怪父親為什么不把奶奶病重的消息告訴他，父親無奈地說，告訴你又有什么用？你讀書時借別人的錢到現在都還沒還完哩，家里哪還有錢吶？奶奶生病后，只是讓村里的醫生吊了兩瓶鹽水，到處借不著錢給奶奶看病，只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人世……堂堂男兒對自己的親人卻無能為力，巴毅心如刀絞。

從這一刻起，巴毅暫時收起他的文學夢，“我要賺錢”的念頭強烈沖撞著他年輕的心。

奶奶發葬后，巴毅回到城里，從幾個同學那里借了300元錢，提上一個破皮箱，奔向了離縣城最近的漯河火車站。他沒有目的地踏上了一輛火車時，才知道這趟火車是由鄭州開往終點站重慶的。

然而，殘酷的現實生活，并非像他在小說里讀到的那般美好。雖然，山城的重慶充滿了誘惑和活力，但對于舉目無親的巴毅來說，一切就如同這里的天氣一樣霧氣蒙蒙，沒有邊際。

找工作是他惟一的選擇。天天在報紙的夾縫里尋找著招聘信息，滿懷希望一次又一次應聘，卻一次接一次地失望了。原因很簡單，用人單位不相信一個沒有背景的“外鄉人”巴毅。

幾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臨近過年的時候，巴毅的工作仍是沒有著落。當他翻遍衣兜發現僅剩下一元五毛錢的時候，他不敢再走出旅店半步了。兩天前，一樓大廳的服務員就已經催他交房費，已是一拖再拖，他雖是滿口應答，可心里卻是極度的恐慌和忐忑。

靠五毛錢一袋的方便面，巴毅度過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已被餓得頭昏眼花的巴毅悄悄溜出旅店，到大街上碰碰運氣，尋求機會填飽已經餓得貼了背的肚子。

他在一個面包店旁停下后，聽到面包店老板正和妻子爭吵。原來，是面包店老板責怪妻子在座位上壓碎了他的眼鏡。巴毅二話沒說，取下自己的眼鏡遞了過去。好說歹說，面包店老板同意了巴毅用眼鏡換面包的請求。

這天夜里，巴毅一口氣吃完了用眼鏡換來的五個面包后，睡得很香，甚至夢里又見到了那五個面包和面包店老板。當他被服務員叫醒，面前再次出現面包店老板夫婦和旅店保安的時候，他嚇得臉色蒼白。眼鏡有問題？催要房租費？一系列的問號在他腦海中閃過。當他知道好心的面包店老板是來還他眼鏡的時候，他嚎啕大哭……生活的苦難，讓巴毅咀嚼著人生的五味。

讓我來吧，我能行

機會，機會，我需要機會。這是巴毅面對生活的吶喊。他說，讓他永生難忘的是一句“你先來試試吧”的話。

位于九龍坡區謝家灣的某制藥廠重慶辦事處的一塊“招聘啟示”，磁鐵般吸引著巴毅去探問個究竟。“你先來試試吧”這句話，這是對方的答復。不過，有個條件，那就是聯系到客戶，藥品銷售到了醫院才有提成，藥品沒有銷售出去，自然沒有基本工資和提成。

條件應該說比較苛刻，但對于巴毅來說，這無疑是上天賜給他的機遇，更是檢驗他自身潛力和能力的挑戰。巴毅感激涕零又戰戰兢兢地請求能否先預支100元錢的“墊底金”？對方爽快地答應了。揣著這救命稻草般的100元錢，巴毅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只許成功，沒有失敗。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巴毅跑遍了重慶主城區的大小醫院。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重慶市消防醫院購買了6000元錢的這家藥廠的產品，讓巴毅叩開了他立足重慶的大門。

骨子里時刻都在渴望改變貧窮的巴毅，兢兢業業地工作，傾盡渾身解數服務于客戶。常言說，于細微處見精神。巴毅從點滴做起，一步一個腳印，逐漸贏得了客戶的信任和好評。

第三軍醫大學大坪醫院，在重慶被稱為北京的“301醫院”。如果哪一家藥廠或醫藥企業沒有和大坪醫院發生業務往來，那就是商家的失敗和最大的遺憾。巴毅就職的這家藥廠最新研制了幾種新藥，急需打入重慶市場并推廣臨床應用，而大坪醫院是重慶用量最大的一家客戶。這家藥廠竭盡全力，派出“精兵強將”，仍是沒能將產品“打入”該醫院。藥廠上下十分著急。

這時候，平素里根本說不上話的“打工仔”巴毅站了出來。“讓我來吧，我相信我行。”

該醫院藥品采購的藥劑科主任，根本就沒把他這個小小的業務員放在眼里。巴毅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閉門羹”，一次又一次地揣著資料守候在主任的辦公室門口。那時，正值夏天，火辣辣的太陽把大地曬得滾燙。汗流浹背的巴毅終于支撐不住自己，中暑休克在了藥劑科門口……主任終于被打動了。從此，巴毅就職的藥廠與這家醫院建立了友好的業務合作關系。

從1989年到2000年，整整11年的時間，巴毅一直在制藥廠重慶辦事處做銷售員，他人生最青春的歲月都留在了這里。后來這家制藥廠改變了銷售戰略，重慶辦事處撤銷了，廠里要巴毅去廣州發展。深圳的幾家企業也高薪聘請他，巴毅都婉言謝絕了。他要留在重慶，發展自己的事業。他相信自己能行。

2000年6月，巴毅創辦了自己的企業——重慶奧康藥品有限公司。兩年后，他又收購了第二家醫藥企業——重慶長風醫藥有限公司。

在迅速發展的醫藥行業里，在瞬息萬變的商業競爭中，巴毅一路高歌，他成功了。

巴毅富有了，他已不再為一日三餐發愁。可是，他并沒有感到輕松。

貧困大學生，他資助學費；失學兒童，他捐助學費；作家出書有困難，他鼎力相助。作為一個剛剛發展起來的企業家，巴毅為社會公益事業，做到了他力所能及的貢獻。巴毅說：“我是拿著300元錢來重慶的，我如今所有的財富都是重慶給予的，回報給重慶，我心甘情愿。”這是巴毅發自肺腑的表白。

2002年，巴毅被評為重慶市“十大杰出青年”，是“十杰”中惟一的一位戶口不在重慶的“外鄉人”。

2003年，巴毅被評為“中國時代十大新聞人物”，是惟一的一位重慶代表。

2003年，巴毅當選為全國青聯委員，是重慶的杰出青年代表，也是全國千千萬萬個打工者的杰出代表。

寫他人，寫自己

當然， 從小就有文學夢的巴毅，始終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夢想。不管是在先前推銷的喘息間，還是在創業的奔波中，他堅持刻苦寫作。即便疲憊的身軀甚至無法支撐他寫完一張紙。很多時候，巴毅是在寫他人，也是在寫自己。

“點上一支煙，煙霧升騰中的寫作，就像與站在遠處的另一個自己對話。寫作給了我幸福，寫作激勵我真、善、美地生活，寫作更給了我永不放棄、追求成功的動力源泉。”

巴毅的中篇小說《淮北往事》里，生動描述了一個行走于淮北小城與鄉村的青年高占平的一段生活往事。

農村青年高占平是有幸考上大學，成為夢寐以求的“城里人”，被分配到縣司法局當一名司法干部。他春風得意，又趾高氣揚，他心中充滿理想，又“根本不會對任何人談起他的雄心壯志”他埋頭苦干，從一點一滴做起，趕材料，騎著“洋車子”下鄉做普法宣傳，一切都為了能夠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讓人羨慕的城里人。可他畢竟根扎在鄉村，家庭的牽絆，妻子的怨懟，經濟的拮據，使他面對同學與朋友的發達以及他夢中的初戀情人，始終放不下一顆彷徨的心，以致到了也沒能走出他心之仿徨的疆域。

巴毅沒有給高占平一個個波瀾起伏的故事，而是憑著自己多年的經歷以及從中得到的認識，描摹出了活鮮鮮的鄉村生活畫面，更活脫脫地勾畫出高占平的心路歷程——一個始終被彷徨的心捆縛著的時代青年。

當代農民，尤其成為小知識分子的青年農民從骨子里對土地的鄙夷與憎惡，或可說深惡痛絕，盡管巴毅筆下留情，沒有赤裸裸地寫出，但其整個故事無不透射出這種深深的憎惡。既是對土地的憎惡，更是對自身生存環境的憎惡。在這部小說里，巴毅完成了一次對高占平的靈魂洗禮，也完成了一次對自己的洗禮。

巴毅創作的小說和散文，在《當代》、《十月》、《收獲》等國內知名刊物發表后，引起了文壇的廣泛關注和贊揚。他所有的作品，都是對自己人生的回望，更是對自己以后路途的一次次的前瞻。

“作家的心靈永遠不會寂寞。無論身在何處，我都會在月下唱著屬于自己的歌。”巴毅如是說。

青聯檔案：十屆全國青聯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