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和郵筒

五年級男孩王洋，考數學沒及格（他去天津治鼻炎缺過課呀）；上課剛拿出電子貓，想看看電量還有多少，就被班主任逮了個正著，罰他晚放學半小時——他心里頭憋屈得好難受啊。吃桃咬蟲子！放屁砸腳后跟！喝涼水都塞牙！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呀！

一個擺地攤的算命先生朝他招手：“小弟弟，過來，陰陽失調，霉氣太重啊……”

“烏鴉嘴！”

他毫不客氣地朝人家吼了一聲，別著臉走過去。他才不想把零花錢乖乖地送給別人呢！

悶悶地正走著，前面看到一個郵筒。

他斜了一眼，就給了郵筒一巴掌，兇兇地吼：“你替我上學！”

撲哧一聲，身后一個人笑了。

王洋趕緊回頭，就看見一個叔叔——來開郵筒取信的郵遞員。

“你笑啥？”王洋翻了人家一眼，自己的臉也紅了。

“我笑你呀，”那位叔叔說，“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是你聽說過有請郵筒替人上學的嗎？逃學精啊是不是？”

王洋沒理他，晃悠著書包走掉了。他當然明白，跟郵筒商量上學的事，純屬白費唾沫。

可王洋就是不走運。第二天，他在校門外一個角落剛品嘗了孫家乙的一口香煙，就讓校長撞見了，被押送到班主任那兒，挨了一通狠批；放學的時候，一不留神又崴〔wǎi〕了腳；坐孫家乙的自行車吧，又稀里糊涂地闖了紅燈，被一名矮個子警察“摩挲”了一通……

又一個早晨，王洋又跟那郵筒吼上了：“你替我上學！”

他忽然聽到一個甕〔wènɡ〕聲甕氣的聲音說：“半年，行吧？”

王洋吃了一驚，這是誰呀？看看四周，沒人啊！

“你別愣著啦，”郵筒說，“就是我呀！我跟你說呢！你不是老想讓我替你上學嗎？”

王洋又驚又喜，說：“那你答應我啦？”

“誰不求人呀！” 郵筒很仗義，“這忙，我幫啦！”

“好！”王洋想跟郵筒拉勾，卻不知該怎么拉，他就竭力憋著心花怒放的心情，“是不是從下午就開始啊？”

“看你急的，不后悔嗎？你可得替我當郵筒啊！”

“當郵筒啊，我愿意！你沒爸爸，不會有人朝你瞪眼睛罵你賊懶吧？你沒媽媽，不會有人天天晚上嘞嘞嘞地催你洗腳吧？你沒班主任，不會有人用雞糞眼——就是白眼——翻你，跟你……我看你呀，自在死了！你等于天天過六一啊！也可以說天天過禮拜日嘛！”

“可是我的樣子不行啊！”郵筒說，“一個郵筒，怎么可以當學生呢？再說，你畢竟人模人樣兒的，怎么替我當郵筒啊？”

“你是說……”

“我是說，我們得換換模樣！”

“換唄！”王洋樂得將涼颼颼〔sōu〕的郵筒抱住了。

話音剛落，他就哆嗦了一下，變成了一個郵筒。而那郵筒，已經變成了他王洋的模樣，晃晃胳臂踢踢腿，背著他的書包樂顛顛地上學去了。

沒有作業，沒有白眼，沒人批評他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當了郵筒的王洋覺得太輕松了。世界上哪有這樣舒服的差事啊！他甚至覺得連思想都沒用處了，有啥可想的呢？待著！盡情地待著！百分之百享受清閑！舒服！想想那些為了討分數拼死拼活的傻瓜們吧！可笑！可笑死啦！

“它”天天看戲一樣看著從“它”身邊匆匆而過的同學。看著郵筒變成的那個“自己”跟孫家乙勾肩搭背地來去，東一句西一句地胡聊，“它”不住地慶幸……是啊，“它”想起了半句廣告詞，說什么來著？說什么是“最明智的選擇”吧。

然而，“它”沒想到，長久的清閑也會折磨人，而且越來越難以忍受！當郵筒的清閑終于成了一種漫長的刑罰時，“它”感到了無聊。一天一夜24小時過去了，根本沒人搭理“它”。就算有人來把信件放進郵筒，也不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有幾次是“它”的同學來寄信，“它”多想跟他們搭幾句話，打聽打聽班上的新聞呀，可是“它”不會說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人家走掉了。“如果有人踹我一腳也好啊！”“它”想，“我不會嫌疼的！”可是沒人踹“它”，連拍拍 “它”的人都沒有。

有一回，一個小不點兒掙開媽媽的手過來了。他不可能是寄信的，會不會跟我玩玩，唱唱歌兒給我聽聽啊？不料，小不點兒把嚼過的口香糖毫不客氣地抹在了“它”身上。“它”氣得想踢他一腳，可是“它”根本不會動彈啊！多虧那位叔叔——來開郵筒取信的郵遞員，用衛生紙把“糖屁”給捏下去，揩幾揩，扔進了垃圾桶。

第21天，風魔王從遠處奔來，報復誰似的攪得黃塵蔽日，卷走了一街的人氣，連個投信的都沒有了。第23天至第25天，大雪紛紛揚揚，不分晝夜地滿天飄落，幾乎將“它”掩埋掉。嚴寒像無數鋼針刺著“它”的身體，“它”因為疼痛而漸漸麻木了。最寂寞的是夜晚，“它”常常想起孫家乙，“它”和他養的母兔子怎樣了？孫家乙的媽媽說母兔該下小兔了呢！孫家乙那段二胡拉過關了嗎？連續12節快弓，的確挺難的。接著，“它”想起了爸爸，爸爸說，圣誕節——也就是“它”生日那天，帶“它”去燕湖鑿冰打洞釣鲇〔nián〕魚，說鲇魚傻乎乎的，比鯉魚好釣多了。對了，媽媽也說過，“它”過生日那天就買“土而奇”牌子的蛋糕。那蛋糕價錢雖然貴，卻特別好吃。還有，《北方少年報》來信說，決定采用“它”的作文《奶奶的門牙》，那么到底刊登了沒有呢？還有，數學老師約“它”補補課，說其實第五單元并不很難……哎呀呀，沒想到有意思的事還那么多，過去怎么就沒注意到呢？

那個郵筒變的假王洋，是天天從這兒路過的，可是“他”好像故意躲著郵筒，扭著臉加快步伐拽著孫家乙就跑了。王洋想吼一聲：“你脖筋出了毛病啊？你就不能轉過臉來看我一眼啊？你把我忘啦？”

徒勞！沒用！假王洋一定是不想變回郵筒了，所以后來“他”索性不出現了——“他”一定是繞路而行了！

有一天，對，是個周日，一個瘦瘦的男孩走過來，拉著張刀條臉，絕對外行地搖著一副新雙節棍。哈，老朋友孫家乙來啦！王洋不由一陣激動。可是先莫急，看看他要干嗎呢！他有什么知心話跟咱絮叨絮叨？是不是想說說母兔生娃的事啊？是不是想說說那個假王洋跟他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樣啊？他喜歡假王洋嗎？咱的爸爸媽媽就沒看出那個王洋是冒牌的嗎？爸爸帶假王洋去釣過魚了嗎？

近了，近了，唔，停下來了。孫家乙要做什么呀？總不會打我一棍吧？

說話間孫家乙斜了一眼，“(口邦)！”雙節棍打在了郵筒上。

他兇兇地吼了一聲：“你替我上學！”

“嗬！又是一個寶貝！”

誰在說話？

又是那位叔叔——來開郵筒取信的郵遞員。

孫家乙呼的一下紅了臉。

“跟郵筒較勁啊？遇上什么不開心的事啦？” 叔叔一邊掏鑰匙一邊說，“郵筒是不會替你上學的，它沒那么幸運，它沒有受教育權！”

但是，叔叔不知道，這時候王洋已經變成了孫家乙，孫家乙呢，已經變成了郵筒。

往下的故事，多著呢，慢慢說吧——

插圖 宋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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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作文》高年級版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