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三晉文脈 建設文化名城

山西史稱三晉，是中國最重要的文化大省，在漫長的歷史發展中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文化內涵，為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演進，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城市發展的關鍵在于魅力、在于特色、在于文化。沒有魅力、沒有特色，城市就沒有生命力和競爭力。喪失了個性，喪失了自己的文化，也就喪失了城市的根基。太原作為三晉首府，是三晉文化形成和發展的重要節點，只有真正研究和把握了三晉文化的內涵和特征，才能將這座歷史古城建設成一個集三晉文脈和現代氣息為一體的特色文化名城。

三晉文化的基本脈絡和特色，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悠久多元的文明進程。華夏文明的發祥地，中華文明的主根脈，這是三晉文化的最根本特色，也是三晉文脈基本構成的第一個基石。中華文明生生不息，根本的原因是多元。中華文明是開放、包容的。華夏文明是黃河流域晉南一帶以農耕為主的文明，是中華文明的內核，它在幾千年的發展過程中不斷和周邊的各種文明交流，其中突出的是與草原游牧文明的融合，從晉南由山西汾河溯流而上到太原，再往上，過雁門關，到大同盆地，然后從大同盆地向東，一直過張家口，到赤峰這一帶是紅山文化的發展區域。向西在內蒙古大青山一帶，有大青山文化。新石器時代游牧文化發展程度也非常高。中國迄今出現第一條龍，是在中原發現的用貝殼鑲的龍。第二條龍，就是紅山文化中的玉龍。但真正具有文明國家標志意義的龍是晉南陶寺出土的一個陶制彩繪龍盤。由此可以看出，不同文化的反復、長期交流，推動了文明的進程，而山西由于獨特的地理條件成為不同文明交流的大通道，特別是游牧文化和農耕文化交流的一個主要舞臺。古人就是通過汾河這個南北向的天然通道，不斷地交流互動，推動華夏文明的前進。所以，悠久的、多元的文明歷程是三晉文化的根本特色。中國現存發現的200多處舊石器時代遺址，山西有150多處，新石器時代遺址更是星羅棋布。山西的文化遺存，從最早發現人類用火遺跡的180萬年前黃河北岸的芮城西侯渡文化，然后，50萬年、30萬年、13萬年、5萬年、2萬年、1萬年、8千年、6千年、5千年的遺址前后相連，脈絡清晰，生生不息。

二是開放進取的思想傳統。山西在歷史上思想觀念是非常進步的。它的基礎就是多種文明不斷交流、不斷整合。中華文化最重要的元素是“仁”，就是“仁者愛人”。“仁”文化最早發祥于堯，堯都平陽，據最新考古研究，就是陶寺遺址。《史記》中記載堯當時的統治被稱為“其仁如天”。其后堯禪讓于舜，舜都蒲阪，在晉南永濟一帶，舜的文化傳承突出了孝，中國的文化中仁和孝是相聯系的，孝文化的源頭是從舜對父母逆來順受開始的。大禹的父親鯀，治水不好被殺了，然后他繼承父業，繼續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禹都在晉南的安邑，禹應當是“義”的化身。中華文化早期的元素都是在山西這個地方形成的，這與文明起源有關系。更重要的是到了春秋戰國時代，全世界在這個時代都是文化大發展的時期，被稱為“軸心時代”。這個時候是中國思想成熟的時代，今天構成我們中國文化基本框架的儒家文化就是在這個時代形成的。在這個時代的文化創新和傳承上，荀子起了歷史性的作用。孔子的思想是偉大的，但他的思想體系也是后代逐步形成和豐富的。在儒家文化形成和發展中起關鍵作用的是荀子，他把儒家思想與諸子百家的思想進行了整合。儒家文化真正為后世所用的是荀子的思想。所以歷史上有學者指出，“中國兩千年之政，秦政也”。“兩千年之學，荀學也”。荀子是孔子學生子夏在晉南河津一帶開壇講學時教出的學生。所以山西這片土地上思想進步的傳統在引領中華文明演進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在春秋戰國這樣一個大變革、大動蕩時代，山西從第10代晉文侯開始就參與整個周朝的社會變革，并且處在一個中心位置。周朝800年的重大歷史分期有三段，即西周、春秋、戰國。平王東遷是晉文侯幫助完成的，從此，晉國開始進一步發揮作用。從春秋到戰國時代的一個標志是“三家分晉”。公元前453年韓、趙、魏三家瓜分了晉國的地盤，到公元前403年，即半個世紀以后，周威烈王才承認他們三家為諸侯，史稱“三家分晉”，此后中國進入戰國時期。所以公元前403年，就成為春秋與戰國的分界線。司馬光編《資治通鑒》，起始年就是公元前403年， 這一年具有劃時代意義，也就是后來常說的奴隸社會結束了，封建社會開始了。當然這一切是由生產力的發展，政治改革、文化改革、思想變革而造成的。周朝建國，周公攝政。周公平叛了古唐國的叛亂，把周成王的弟弟叔虞分封到山西晉南一帶，稱唐叔虞，后改為晉國。并給了他兩條治國原則，叫“啟以夏政，疆以戎索”，就是可以不拘泥于周禮而用當地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傳統來管理國家。這是一次重大的政治改革和文化創新，并由此強化了山西變革進步的思想傳統。當時的山西晉南是夏族，周邊是少數民族，過去講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就是指華夏以外的不同部落。所以，晉國在“夏政”和“戎索”的指引下，促進了華夏文明與少數民族的不斷融合。這是中華文明發展中一個重要環節。與此有聯系的還有一個現象就是異姓公族出現。周朝是封建宗法制，嚴格的血緣宗法體制，代代相傳，形成一個族群，叫公族。晉國首先改革了這個公族制度。晉文公流亡19年，公元前636年回到晉國，當了晉侯，把輔佐他有功的一批異姓大臣封成公族，第一次打破了這個根本的制度，這是政治體制方面的重大改革，后來就是軍事制度改革，又實行六卿制度，六卿制度是兵政合一的制度。六卿制度形成以后，夯實了晉國強盛的根基，所以才有晉文公稱霸，前后達一百多年。在經濟上，周朝的經濟制度是井田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封諸侯，分土地，所謂裂土分封。晉國“六卿”集團首先進行了土地方面的改革，即大畝代小畝，收取五一之稅等等，所以晉國經濟發展很快，實力最強，晉國霸業延續的時間也最長。應該說春秋戰國大變革時期，政治、軍事、經濟、制度改革都是從山西開始的。春秋晚期六卿互爭，結果是韓、趙、魏瓜分了晉國。其中之一就是創建晉陽城的趙簡子。趙簡子的時代，是晉國六卿里面經濟政策最開放的，稅賦最輕的，畝是最大的，他的經濟實力很強，三家分晉之后，趙國也是發展最好的。中國思想文化發展，春秋時代是黃金時段，奠定了中華文明整個的思想基礎和開放進取的思想傳統。在這當中，晉國及三晉地域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的繁榮發展，起到了承上啟下、整合嬗變、發揚光大的歷史作用。之后，中國思想文化的又一次發展蛻變，是來源于佛教的傳入。佛教傳入中國大概是東漢，開始它與中國文化融合不起來，談論佛教只是少數人的事情。佛教文化真正植根于中國文化當中是南北朝時期在山西這一區域首先開始的。北魏時期，山西有一批高僧，如佛圖澄、釋道安、慧遠等。特別是慧遠對佛教漢化做出重大貢獻，給中國文化注入了新的思辨活力。中國文化傳統缺乏思辨，沒有嚴密的邏輯思辨，這是儒家文化的先天不足。佛教文化進來以后，從哲學層面來講，思想是相當豐富的，思辨程度對一般人來講，是不可思議的，它的推論非常縝密，博大精深。佛教深入民間以后，直接推動了中國文化的革新，最終實現儒、道、釋相輔相成，互為補充。應該說這一次文化變革轉折點是從山西開始，然后推動了中國文化大繁榮。山西的寺廟那么多，太原的佛教文化那么豐富，都與這一歷史現象有關系，這是三晉文化特色中最亮麗的部分，大同的云岡石窟、太原的蒙山大佛、天龍山石窟、洛陽的龍門石窟都是一脈相承的。所以三晉文化的第二個特色就是開放、進取的思想傳統。

三是貫通中西的藝術風格。人的精神發展一個是需要思想，一個是需要藝術。思想和藝術是人類發展的兩個翅膀，兩個輪子，人要享受思想的光芒、思想的快感，也要享受藝術的光芒、藝術的陶醉。藝術的發展是人類發展的一個非常靈動、非常富有魅力的一種創造。今天中國存世的歷史文化藝術精品，很大一部分都在山西。如壁畫，敦煌壁畫最多，但是敦煌壁畫有三個問題比不上山西的壁畫。第一，敦煌壁畫是斷代的，從兩晉、南北朝、隋唐到元以后沒了。而山西的壁畫是通史式的，從最早的巖畫，到漢代的畫像石，北魏、北齊，一直到隋唐五代宋遼金元明清。第二是形式，敦煌的壁畫形式是單一洞窟壁畫，而山西的壁畫是墓葬壁畫、洞窟壁畫、寺觀壁畫等很多形式。第三是題材，敦煌壁畫全部是佛教題材，而山西的壁畫有佛教、有道教，還有世俗題材。這三個特色決定了山西壁畫在中國是首屈一指。其中太原北齊墓壁畫為世界罕見。建筑也是，中國現存最古老的唐代木構建筑都在山西。寺廟里存有大量的雕塑，可以說中國的雕塑精品大都在山西。貫通中西、絢麗多彩的藝術精品和豐富多樣的藝術風格，構成三晉文化的第三大特色，同時也是三晉文脈中最光彩奪目的亮點和載體。

我們今天建設先進文化、特色文化，就是要傳承優秀歷史文化，用時代精神把它統帥起來推動文化創新。所以要建設特色文化名城，第一傳承歷史文脈，第二推動今天的發展，來啟發、來推動、來提升大眾的精神、素質、情懷、感覺、藝術等等。城市是文明高度發展的結晶，文化里邊有一種特別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城市建筑，城市建筑，特別是古建筑集中地承載了文明、承載了歷史。一個城市的品位提升必須在歷史建筑的整理上下大的功夫。這恰恰是我們的弱項。歷史上皇朝一交替就燒城、毀城，晉陽古城就是宋太宗趙光義給燒毀的。今天我們建設特色文化名城，必須注意城市文化的載體，必須最大限度地保護、挖掘、整理、展示城市的歷史建筑，文化名城最重要的文化載體是城市建筑，這可以叫做形，但是文化又是活生生的，隨時隨地體現在人的精神面貌和行為上，所以要陶冶、提高人民的文化素養，從精神層面展現出自己的文化特色，做到形神兼備。總起來說，我們在抓好歷史文化脈絡的整理、建筑的恢復和展示的同時，也要解決我們內在的東西，既人的精神、氣質、素質。

關于特色文化名城建設，應該從兩個方面著手：

一是要在整理歷史文脈上下功夫，規劃建設、文物保護，歷史研究，我們在各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特別是春秋趙簡子墓、北齊徐顯秀墓、童子寺遺址和晉陽古城遺址的發現和發掘，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但是離我們特色文化名城建設這個目標的要求還差得很遠，所以必須在梳理歷史文脈、研究、修復、展示歷史文化的建筑上面下功夫。要抓好七個歷史景區的規劃修復工作。第一是晉祠：晉祠和天龍山可以算一個歷史景區。晉祠、天龍山這個景區，從文化的概念上來說，是三晉文脈的一個源頭。盡管晉國最早建都不在太原，但是晉文化中心從趙簡子建城到趙家興旺發達后就轉移到晉陽，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晉祠仍然是我們三晉文脈的第一象征，需要我們加以很好的整理、修復、完善、提升。第二，蒙山景區：省市投巨資修復蒙山是一善舉。蒙山景區的特色主要是反映北齊到隋唐這個時代，它也是一個象征，尤其是在佛教傳承當中，蒙山大佛是中國南北朝時期第一摩崖大佛，歷史地位非常重要。第三是晉陽古城景區：因為晉陽古城埋在地下，發掘和保護展示工作難度非常大，但是我們必須做，而且要做好。怎么做，我們一直在討論，我們要廣泛征求文物界專家和社會各階層的意見，經費從哪里來?用什么思路來開發、挖掘、展示晉陽古城?如果要展示的話，也不可能再恢復到戰國時候的古城了，依據找不到了，也不是特別好看。我們要恢復的是北齊時候的一些景觀和隋唐時的盛況，與晉祠、天龍山、蒙山形成一個三角。第四是崇善寺景區。要把這個景區整理出來，把海子邊直到雙塔寺一線做為一個景區，再現宋朝新建太原城形成的一些景觀。前面的四個，主要解決三晉文脈的歷史傳承，就是從戰國建城一直到宋毀城之后。第五個景區就是太原老城商業街這一塊，就是鐘樓街，包括柳巷這一片地方。整理時要與迎澤公園的整治結合起來，恢復部分晉商的景觀，把晉商的一些代表性建筑，包括散落在全國的一些晉商會館，盡可能復建一部分，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文脈。第六個景區就是省政府這一帶的官衙街區。要配合行政機關搬遷逐步恢復歷史景區，做督軍府博物館。第七個，就是傅山故里、竇大夫祠、崛咽山、上蘭村這一片。突出太原歷史上賢人志士的文化特色。這七個歷史景區的分法，前后銜接、順序展開，與城市發展相協調，是便于把握的。這是三晉文脈的“形”。

二是要在塑造城市精神上下功夫。特色文化名城建設需要“神形兼備”，“形”就是要整理這七個景區。“神”就是要打造民眾的精神。

第一，要下功夫搞好文明和諧城市創建。這是當前社會文化進步的大事情。評選文明和諧城市、行業單位窗口等等，這是一個工作體系，要緊緊扣住太原的歷史文化特點來創造嶄新的樣式，把我們文明和諧創建的很多活動與歷史文化宣傳、整理緊密結合起來。

第二是要加強對歷史文化的學習和研究。一個人不懂得自己的歷史，不會是一個完善的人。一個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他就不會知道往何處去。世界很多國家都熱衷于研究文明起源，就是要知道你是怎么走過來的。加強歷史文化的學習、研究，是塑造城市精神的基礎。通過各種形式的活動，在整個社會形成一個對歷史文化的學習、研究氛圍。

第三是要開展創新創造的實踐活動。研究歷史不是為了沉湎于歷史，而是為了現實中的創新、創造，思想要創新、思路要創新、工作要創新，做一點小事情都要想想怎么樣做得更好。創新是不斷地超越自己，這是現代城市精神中很關鍵的要素，也是我們建設創新型城市的社會基石。

這三個活動也可以簡稱為“文明太原、文化太原、創新太原”，所謂“文明太原”，就是我們要構建文明和諧城市、社區、單位等等，所謂“文化太原”，就是太原人要懂得自己的歷史，懂得文化，我們要知道，我們是華夏文明的發祥地，我們對這樣偉大的文明有歷史的貢獻。所謂“創新太原”就是提倡創新。猶太人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學習精神、創新精神，使得這個民族盡管以前沒有國度，但是在全世界引領世界科技文化發展中，作出了重要貢獻，出了很多大人物，如馬克思、愛因斯坦等。所以創新創造要成為我們的自覺，要成為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每一個有理智的人，每一個有素質的太原人，應該把創新創造作為自己的生活方式，真正把這種精神塑造起來，那就是文化名城建設不竭的動力。

說到底，七個歷史景區如果能做好，三大主題活動如果能搞好，那建設特色文化名城的基本框架就形成了，這也可以視為建設特色文化名城的十大任務。當然這是一個浩大的系統工程，需要我們全市上下扎實去做，尤其是領導同志要高度重視，認真研究，下大氣力去推動。如果說特色文化名城還需要產業來支撐的話，那么實現文化產業的大突破，也必須按照這個思路走，只要把歷史景區都恢復起來，把特色文化名城建設好，那個時候太原對世界的吸引力，能夠放大若干倍，對全國的影響力，能夠放大若干倍，國際旅游將成為我們文化產業的主體，隨之文化產業將會成為我們的支柱產業，確切地說，特色文化名城建設既是文化行為，也是經濟行為，當我們特色文化名城建設有了大的進展以后，必然帶動文化旅游的勃興，必然推動又好又快發展，那時候也就初步建成了“服務全省、影響全國、吸引世界的新太原”。

(本文節選于作者在太原市文化建設會上的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