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藩封遺珍

地位特殊的藩王

靖江王是明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首批分封的十個藩王之一。受封為靖江王的人是他的侄孫朱守謙。按理侄孫是不可以分封為藩王的，但是朱守謙的祖父朱興隆是朱元璋胞兄，已在洪武元年(1368年)被追封為南昌王，他的父親朱文正在朱元璋為吳王時曾擔任大都督府大都督、節(jié)制中外諸軍事，為朱元璋奪取天下立有大功，因此作為朱興隆惟一血脈的朱守謙，繼承王位也理所當然。靖江王除了二個字的封號以及封地位置、宮殿規(guī)模、祿米數(shù)額等實質(zhì)性待遇上與親王有所不同外，其冊、寶俱系金質(zhì)，在政治待遇上等同親王，在明代的郡封中獨此一例。靖江王地位雖低于正支親王，但遠高于郡王，屬于旁支親王級藩王。

靖江王的封地在桂林。桂林古稱始安，唐代始稱桂州，南宋改稱靜江，有時也稱靖江，明洪武五年(1372年)改名桂林。靖江王系在洪武三年受封，故封號為“靖江”。

規(guī)制特別的王府

靖江王府建在風景秀麗的獨秀峰下。

獨秀峰位于桂林城中心，孤峰聳立，高標獨秀，四周群峰環(huán)侍，是桂林城的主山。

靖江王府是在元順帝潛邸萬壽殿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明洪武五年(1372年)動工，洪武九年(1376年)竣工，是最早建成的藩王府。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重修，據(jù)明代《桂林郡志》記載，這次重修，除城垣、四門城樓和宗廟社稷未改建外，其余宮殿、諸衙門俱重起造，煥然一新。重修的靖江王府的規(guī)格比初建的有所降低，宮殿建筑均改為單檐，只有未重修的四門城樓仍為重檐。這表明朱元璋進一步明確了靖江王府與其他藩王府“親疏有等”的關系。但來不及冊封朱守謙之子朱贊儀，朱元璋就駕崩了。朱贊儀是由朱元璋的孫汙建文帝在建文二年(1400年)以郡王禮儀冊封的。因為前有朱元璋降低靖江王府規(guī)格的旨意，加上建文帝正在削藩，靖江王的級別自然就被降削為郡王。燕王朱棣反對削藩，發(fā)兵“靖難”，從建文帝手中奪取了皇位，為安撫諸王，恢復了被建文帝削除的周、齊、湘、代、岷五王的封號，同時部分提升了靖江王的待遇：“祿視郡王，官屬親王之半”。到正統(tǒng)時，靖江王的境遇開始有所好轉，基本恢復了旁支親王的名分，朝廷按親王府例為靖江王設置官屬、護衛(wèi)，按親王禮儀冊封襲爵。嘉靖年間，第十代靖江王朱邦苧在王宮西面興建懋德堂。萬歷初年，第十一代靖江王朱任昌在獨秀峰大興土木，開辟登山道，在山腰和山頂興建玄武閣、觀音堂、三官廟、靈官祠、山神祠等祠堂樓閣。明張鳴鳳《桂勝》稱其“館宇金碧，跨山彌谷，盍足當其盛矣”!但到崇禎時期，靖江王府開始呈現(xiàn)衰敗之象。南明時期遭到幾次洗劫，最后在清順治九年(1652年)被明朝叛將、清定南王孔有德一把火燒成灰燼。順治十四年(1657年)在廢墟上修建貢院，但在1944年又被日本飛機炸毀。1947年在廢墟上再興土木，作為廣西省政府駐地。解放后改為廣西師范學院校園。所幸的是，雖然屢遭劫難和改造，原靖江王府的主要建筑王城和承運門、承運殿、王宮門、王宮的臺基卻奇跡般地完整保存下來，成為靖江王榮辱興衰的見證。

王城是護衛(wèi)王府的城墻，在洪武初年始建時就已建成，至今已有640年歷史。洪武二十六年重修時，對王城及四門城樓并未改建。王城平面布局呈長方形，南北長556.6米、東西寬335.5米，周長1783米，通高約6米，墻底厚6米、頂厚5.5米，均未達到洪武四年議定的親王府規(guī)制，但四城門的墻體比其余城墻高出約1.9米、向內(nèi)凸出約16米，則基本符合親王規(guī)制。其中南城門為正門，原名端禮門，后稱正陽門，墻高7.9米、底厚22.4米，開有三個券門，中間券門頂高5米、下寬5.4米，左、右券門略矮窄(清代時封堵)。東城門原名體仁門，后稱東華門；西城門原名遵義門，后稱西華門，北城門名廣智門。此三門各只有一個券門。全部城墻的內(nèi)外壁均用鑿打方整的大青石砌筑，中間以碎石、泥土、灰漿填充并夯實打緊，上飾女墻，墻頂?shù)孛鎰t用特制的大青磚砌筑。堅城高墻，雄偉壯觀，雖歷經(jīng)600多年風雨剝蝕和數(shù)次戰(zhàn)火，至今仍堅固如初，堪稱奇跡。

城內(nèi)宮殿遺址自南而北依次為：承運門臺基，一層，高1.2米，東西寬37米、南北深11米；承運殿臺基，三層，高3.7米，其中月臺二層，高3米，平面呈向南的“凸”字形，寬60米，最深亦約60米；王宮門臺基，一層，高1米；王宮臺基與王宮門臺基等高。其中承運殿臺基比親王府規(guī)制高出約1.5米，可能是直接使用元順帝潛邸萬壽殿的臺基。但其前后云階中央的巨型石雕卻只有云紋而無龍紋，應是在洪武二十六年重修時所置，由此可見在那以后靖江王地位下降，已無資格使用龍紋圖案。

王宮之后為王府花園遺址。獨秀峰位于花園正中。山東南腳有讀書巖，系南朝著名文學家、始安郡守顏延之公余讀書之處，唐宋時期是地方政要舉行鹿鳴宴嘉勉中試舉子的場所。南宋靜江府知府王正功就是在主持鹿鳴宴時吟出“桂林山水甲天下”的著名詩句，全詩鑿刻于讀書巖口石壁上。山東北有一泓形似彎月的水池，因名月牙池，系筑城時取土積水而成，作為靖江王泛舟之用，是明代桂林四大名池之首。山西南腳太平巖，則系第五代靖江王朱佐敬首先開發(fā)。獨秀峰巖壁間鐫刻有歷代靖江王的詩文數(shù)十方，字里行間洋溢著一派“霓裳仙曲猶堪聽，不羨當年汗漫游”(第九代王朱經(jīng)扶詩句)的太平景象。只可惜時過境遷，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清人彭而述說得好：“無情最是此中山，閱盡王孫只等閑。尚有高臺堪命酒，兼逢勝侶一開顏。石鯨薜荔秋蟲出，玉甃梧桐野鳥還。莫向西風增感慨，漢家樓閣暮云間。”

雖然地面宮殿建筑已經(jīng)蕩然無存，但完整保存的王城及中軸線主體建筑的臺基和云階石陛仍然使明靖江王府成為我國建成最早、規(guī)制最特別、保存最完整的明代藩王府，是明代藩封制度的重要見證。同時，靖江王府內(nèi)還保存有南朝至民國各個時期的文物遺存，是桂林歷史文物最集中、最具代表性的地點。靖江王府及歷代人文景觀與獨秀峰相映生輝，體現(xiàn)了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的完美結合。

規(guī)模龐大的墓群

自朱贊儀在明永樂元年(1403年)帶領八位輔國將軍弟弟就藩桂林后，歷代靖江王及其宗室不僅居住在桂林，而且也埋葬在桂林。因為按照朝廷的規(guī)矩，他們無論生老死葬都不能離開自己的封地。桂林城東的堯山就是他們最后的歸宿。

在堯山西麓，東起靈川縣大圩鄉(xiāng)鐵山圩流水山，西至穿山鄉(xiāng)望城崗，北起靈川縣甘棠鄉(xiāng)社山村老虎嶺，南至柘木鄉(xiāng)蔣家渡大園嶺，方圓約100平方公里的范圍內(nèi)，是靖江王府專用陵園，分布著明代靖江王及其宗室人員的墓葬。依其地面和墓室規(guī)制，從高到低可以劃分為王墓、次妃墓、將軍墓、中尉墓、宗女墓5個等級。級別最高、保存最完整的是王墓。陵園入口處立有三券門，陵園內(nèi)建有共祭諸先祖的奉祠等標志性建筑。

靖江王墓群目前已確認320多座墓。

王墓共11座，按埋葬時間依次為：第四代悼僖王朱贊儀墓(1408年卒)、第六代懷順王朱相承墓(1458年卒，追封)、第五代莊簡王朱佐敬墓(1469年卒)、第七代昭和王朱規(guī)裕墓(1489年卒)、第八代端懿王朱約麒墓(1516年卒)、第九代安肅王朱經(jīng)扶墓(1525年卒)、第十代恭惠王朱邦苧墓(1572年卒)、第十一代康僖王朱任昌墓(1582年卒)、第十二代溫裕王朱履燾墓(1590年卒)、進十一代憲定王朱任晟墓(1608年卒)、進十二代榮穆王朱履祐墓(1634年卒)。第十三代王朱亨嘉“監(jiān)國”失敗后被南明隆武帝殺死于福建連江(1645年)，進十三代王朱亨歎在清軍陷桂后縊死于西門外民房中(1650年)，墓址未明。

王墓均由禮部和廣西布政司委官依制營造。但朝廷的墳塋制度并非一成不變，因而不同時期營造的王陵在規(guī)制上就存在區(qū)別，間隔時間越長差別就越大。總體上是從早期到晚期，規(guī)制由繁變簡，規(guī)模由大變小，制作由粗變精。明永樂至成化時期營造的悼僖王陵和莊簡王陵的塋地面積分別為315畝、87畝，均超過親王塋地50畝的規(guī)定，墓冢高大，地面建筑齊全。(懷順王墓系以世子規(guī)格營造，規(guī)模較小。)弘治至嘉靖時期營造的昭和王陵、端懿王陵、安肅王陵的塋地則在50畝以內(nèi)，隆慶至萬歷時期營造的恭惠王陵、康僖王陵、溫裕王陵、憲定王陵的塋地縮至25畝以內(nèi)，崇禎時期營造的榮穆王陵的塋地更縮小到7畝，地面規(guī)制趨于簡陋。這種變化是靖江王府以及明朝由興至盛、盛極而衰歷史進程的真實反映。

王墓布局一般為長方形，兩道圍墻，三券陵門(外圍墻)、三開間中門(內(nèi)圍墻)、五開間享殿與高大的寶城(墓冢)處于同一軸線，以神道相通，神道兩側序列守陵獅、墓表、狻猊、獬豸、狴犴、麒麟、控馬武士、大象、秉笏文臣、男侍、女侍共11對石像生(最早的兩座王墓不足11對)，有些王陵在秉笏文臣后面還立有神道碑，有些在陵門內(nèi)或外建有廂房。

目前靖江王墓群中保存最為完整的當屬排列于神道兩側的石像生，現(xiàn)存334尊，數(shù)量之多在全國藩王陵中首屈一指。造型有望柱、神道碑、馴獸、猛獸、神獸、翁仲等六類。從雕刻技法、藝術風格比較來看，可分四個時期：一期以悼僖王陵為代表，粗獷雄渾，具有唐宋古風；二期以懷順王陵和莊簡王陵為代表，漸具明代風格，但雕刻技藝尚欠精湛，造型尚欠準確；三期以昭和、端懿、安肅、恭惠等王陵為代表，雕刻技藝漸趨成熟，造型逼真；四期以康僖、溫裕、憲定、榮穆四王陵為代表，雕刻技藝精湛嫻熟，造型精巧華麗，面部表情細膩精致。

自清代以來，靖江王墓群曾遭到多次損毀和盜掘。1972年，桂林市文物部門對第九代安肅王墓和進十一代憲定王墓以及一些宗室墓的墓室進行搶救性清理，1981年和1983年又搶救性清理了第十代恭惠王墓和第十二代溫裕王墓，出土墓志、泥俑、陶瓷器、金銀器、玉器等陪葬品，其中以陶瓷器居多。陶瓷器中多數(shù)為青花梅瓶，有250余件，數(shù)量、品種之多，器型、紋飾之豐，被陶瓷專家譽為“藏華夏陶瓷瑰寶，集明代梅瓶之最!”這些梅瓶均產(chǎn)自江西景德鎮(zhèn)，多數(shù)是作為冥器采購，但有些是生前實用器，如從溫裕王墓出土的一件封蓋梅瓶內(nèi)裝有用紅棗、龍眼、荔枝和乳鼠浸泡而成的滋補藥酒，此梅瓶應是實用酒瓶。墓志共出土約50方，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其中第十代王朱邦苧親撰的“悼妃”墓志表達了對愛妃滕氏英年早逝的無限哀傷和對“悍妾”劉氏專橫跋扈的惡毒詛咒，實為歷代墓志之奇觀。

新中國成立以來，政府對靖江王墓群采取了多種保護措施。現(xiàn)在，靖江王陵已列為國家“十一五”期間100處重點大遺址保護項目之一，得到各級政府的有效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