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鐵厓民主主義思想初探

近代中國，封建主義同人民大眾的矛盾在社會各種矛盾中居于主要地位，正如毛澤東所比喻的：“現在也有兩座壓在中國人民頭上的大山”，其中一座“叫做封建主義” 〔1〕；近代中國“主要的就是少了兩件東西”，其中“一件是民主” 〔2〕。以民主主義取代封建主義不僅是人民的愿望，而且也是社會發展的重要條件。因而，反對封建主義，爭取民主的斗爭成為近代中國民主革命的主題之一。雷鐵厓像鄒容、章太炎等民主派一樣，站在時代的前列，以西方資產階級自由平等的思想和天賦人權學說為理論武器，對封建的上層建筑和意識形態以及清王朝的賣國嘴臉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批判。這是他文字生涯中光彩奪目的重要內容。

否定君權神授

主張廢除君權，以伸民權

雷鐵厓依據西方盧梭、孟德斯鳩等人的民主思想，強調人民的主權，直接否定“君權神授”。他在《名說》一文里認為，國民全體是國家的最高總攬機關，“國民者，國家之主體，總攝主權者也；代表者，承主權之命令以行政者也。故代表為國民之公仆，不得侵越主權” 〔3〕。他在《中國立憲之觀察與歐洲國會之根據》一文里，以歐洲各國歷史為例，指出：“國民實為國家之主體，以總握國家之主權。匪特對于國內之政治法律，一切由己主持，即對于他國之國際交涉，罔不以國民為最高之機關，以自行辦理。其所委以直接辦理者，無非國民中之一人，即全權在握；而當任滿之時，仍當還其權于國民，非可久假而不歸也。迨其后權勢下移，上下顛反，受委者反居于主位以僭竊主權，而跋扈囂張之余，國民反受其魚肉，則專制民賊非大義不道者呼？” 〔4〕因此，他反對董仲舒的“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 〔5〕的封建思想，大聲疾呼“恢復人權”，認為“主權中包含國家完全之權，而皆屬國民，君主僅受委任為國家之公仆。然則公仆不能治其事，主人起而自收其權，乃至當不易之理，而君主之抗拒，直等諸豪奴叛主之例矣?！?〔6〕這一思想表明，在20世紀初年資產階級革命家眼里，皇帝已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神物了，而是可以拉下馬的“獨夫民賊”，從而闡明了人民從專制君主手中奪回權力的正當性。

抨擊封建專制制度是野蠻的社會制度

必將被歷史的發展所淘汰

雷鐵厓將對封建專制的抨擊矛頭直指清王朝的反動統治，指出，清政府已經腐朽不堪，在它的統治下，吏治敗壞，豪紳橫行。而最令雷鐵厓不能容忍的就是清朝統治者的賣國。他氣憤地說：“喪師旅，租港口，換利權，凡自甲午以后，聯軍之入京，滿洲之被奪” 〔7〕，都是在清朝專制政府的統治下發生的事情。正是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吾國已降為三等之國……已無能力足以拒外人而保國權” 〔8〕，造成了中國“政治不改，教育不興，軍事不振”的貧弱局面，為列強的侵略提供了可乘之機。他在《名說》一文里，對中國封建社會的不治之癥痛下針砭，認為：“今之中國，已如大廈之將傾，非推去舊宇，重建鴻模，其何以歷星霜而蔽風雨？” 〔9〕表示了他的要救國就得革命的思想。

早在中國同盟會成立（1905年）前夕，孫中山先生就明確地主張采用民權制度，反對封建專制，首先是因為中國必須“順應世界的潮流”。唯革命派主將之馬首是瞻的雷鐵厓與領袖的思想非常合拍。他在《政府說》一文里，運用達爾文“物競天擇，最宜者存”的進化論解釋人類社會；又引述近代西方資產階級革命時代的史實，證明世界已經進入“全我天賦平等自由”的文明時代，同時也是“獨夫民賊盡運之時期。” 〔10〕

雷鐵厓認為，先進的社會制度代替落后的社會制度，是世界歷史發展的大趨勢。歐洲各文明國家，“其所以致此”，就是因為它們順應歷史發展，“各因國勢，或經革命，或受風潮，相率而去其專制政府，以赴于世界之運會?！?〔11〕對此，雷鐵厓斷言：中國要想不被淘汰，趕上各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則非除去逆胡，光復漢業，建立共和政府，必不足以赴運會，故吾黨之排滿革命以建共和政府者，將以赴運會而免淘汰也。儻反是，而瞠乎后焉，是不赴運會也；不赴運會，則將為運會所淘汰，而歸于滅絕矣?！?〔12〕雷鐵厓的這些思想代表著當時中國“真誠的、戰斗的、徹底的民主主義的資產階級”，對激發人們反對封建專制的熱情起了重大作用。

批判封建的意識形態

向封建的綱常名教發起猛烈沖擊

雷鐵厓在反對封建專制制度和君權的同時，還對封建社會的重要精神支柱——三綱五常發起猛攻。20世紀初，清朝政府加強了對于封建名教的宣揚，以抵御革命思想的傳播。1902年至1903年，清政府令各省廣為刊行《勸學編》，“以重名教，而杜卮言?！?〔13〕1906年以后，清政府正式宣布“忠君、尊孔”為教育宗旨，迫使學生向孔子“致祭作樂”，頂禮膜拜，以維護封建的綱常名教，挽救風雨飄搖的清王朝統治。

l909年，雷鐵厓在《越報》第一期上發表著名的《名說》（即前述所引）一文，對封建的綱常名教大加痛斥。這篇文章，成為辛亥革命準備時期革命派文字宣傳中頗有影響的杰作。

雷鐵厓首先從解釋“名”出發而否定上帝的存在；進而指出，封建綱常名教亦不過是反動派編造出來欺騙、壓迫人民的。他認為，封建綱常的最大危害就是使人屈從權勢，“以無形之名牢籠社會，而使萬古之英雄豪杰，不敢稍越其范圍，如馬之就羈勒駕御，不至馳驅于垂斃不止也？” 〔14〕

接著，他痛心地描繪了封建社會臣民受綱常名教束縛的慘狀，尤其為夫為妻綱下的婦女鳴不平，說：“而其教澤之所及，且至涵濡乎閨闈，青年喪夫，無家無嗣，孤苦伶仃，饔餮莫繼而猶必徇首陽之風微，泯古井之波瀾，以求貞鬼之榮名于青簡，蓋‘餓死事小’之一語，又不知于餓鄉中埋幾許幽魂矣?！彼嵉睾暗溃骸皢韬簦呛蔚赖?！是何綱常！果于國計民生強兵富國上有幾許利益，而徒錮蔽乎無限之癡鬼于九幽十八獄而沈淪不悟？”這簡直是“非名教之殺人于無形”，而“中國數千年受禍之深，在于無形”！〔15〕這樣，他就否定了三綱五常的神圣性和永恒性，說明它維護剝削、壓迫有理的封建秩序，是壓在人民頭上的精神枷鎖。此外，他敢于痛斥儒家圣賢，稱其為“無恥賤儒”；而那些理學大師在他的眼里，不過是“博帶峨冠”、“迂談性命”、“令人噴飯”的家伙?！?6〕他以橫掃一切腐惡的革命氣概宣稱：“故欲謀今日之中國，必先滌盡舊日之陳朽，以改易社會之觀念。”“以求酌量乎適合國民心理之學說，貫輸轉移于其間，盡以鑄造新國民，以競爭新世界。” 〔17〕

辛亥革命是資本主義制度代替封建專制制度的一次革命，也是中國數千年來一場偉大的歷史變革。雷鐵厓作為當時名重一時的資產階級革命宣傳家，站在愛國、民主的立場上，勇敢地批判封建專制制度和封建綱常名教，突出地反映了他那個時代中國社會最嚴重的問題，并為解決這個問題提供了有益的認識，對中華民族的覺醒起了促進的作用。

注釋：

〔1〕毛澤東：《愚公移山》，《毛澤東選集》合訂本第1002頁，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2〕毛澤東：《新民主主義的憲政》，《毛澤東選集》合訂本第689頁。

〔3〕雷鐵厓：《名說》，唐文權編《雷鐵厓集》第71至72頁，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

〔4〕〔6〕〔7〕雷鐵厓：《中國立憲之觀察與歐洲國會之根據》，唐文權編《雷鐵厓集》第89至90頁、第87頁、第80頁。

〔5〕董仲舒：《春秋繁露·玉杯》。

〔8〕雷鐵厓：《警告全蜀》，唐文權編《雷鐵厓集》第57頁。

〔9〕雷鐵厓：《名說》，唐文權編《雷鐵厓集》第57頁。

〔10〕〔11〕〔12〕雷鐵厓：《政府說》，唐文權編《雷鐵厓集》第34至35頁。

〔13〕張之洞：《勸學篇·上諭》，《張文襄公全集》第202卷。

〔14〕〔15〕〔16〕〔17〕雷鐵厓：《名說》，唐文權編《雷鐵厓集》第66至77頁。

作者：四川理工學院（自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