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北京王府井“亮起來”前后

王府井是首都的一條主要商業大街，無論國人還是外國游客，來到北京，幾乎都要去王府井游覽、觀光、購物。這里白天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夜晚，霓虹燈五顏六色，店鋪燈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大量游人摩肩接踵，穿行其中，選購商品，流連忘返。

然而，20多年前，這里卻是另一番景象。白天顧客還比較多，每到黃昏，沿街商店便紛紛關門。入夜，整條大街除路燈閃爍著光亮外，兩側竟是—片漆黑。街道只有行色匆匆的過客，沒有了歡聲笑語的交易。這種狀況自60年代以來，相沿已久，直至80年代初仍然如此，似乎難以改變。

緣起

1984年2月間，剛剛創刊一年的我國主要經濟報紙《經濟日報》召開第一次全國記者會議，時任《經濟日報》副總編輯兼記者部主任的我奉命主持這次會議。一天夜晚9點多鐘，兩位嗜煙的記者累得氣喘吁吁地前來向我訴苦，晚上小組會討論結束后，上街想買包香煙，從南橫街到牛街，竟沒有一家商店營業，再沿廣安門內大街東行，一直走到菜市口，才在黑暗中尋到一個煙攤，買到一包香煙。時值早春，天寒街黑，高一腳低一腳，來回走了不下十余華里，真是太累人了。記者的訴說，使我想起，這種狀況不僅在北京南城存在，就在經濟日報社所在的繁華的王府井大街，又何嘗不是如此？（當時經濟日報社在王府井大街277號人民日報社原址）況且，不僅北京是這樣，全國各大城市也莫不如此，中小城市就更不用說了。各地記者對此深有同感。于是，就這個問題，記者們和我討論起來：社會主義商業應以便民為主要職責，目前這種“職工上班，商店開門；職工下班，商店閉門”的營業時間不符合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大家七言八語地發表意見。有同志提出，按照毛澤東同志所說的一張報紙要起到“組織、鼓舞、激勵、批判、推動作用”的教導，我報可否就以王府井夜晚購物困難為切入口，開展—次批評性報道？

會后，我把這—想法向時任總編輯的安崗同志作了匯報，得到他的大力支持。但考慮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問題人們熟視無睹，已被視為正常，改變起來，難度很大；加之，延長營業時間，牽涉范圍廣，影響很大，問題提出需有理有利，能為各方面所接受，因此必須做好調查研究，制定出周密的報道計劃。

從開鑼到提問

1984年3月14日，在《經濟日報》第—版下方發表了三篇稿件：—篇是新聞《集中反映了經濟發展和人民消費水平提高的進程（肩題）首都王府井商業區在改造變化中（主題）這里每天接待數十萬中外顧客，商業服務業職工為繁榮首都市場，加速兩個文明建設作出貢獻，但目前供應服務工作還不適應消費者需要，亟需改進（副題）》，一篇是署名文章《王府井大街是怎樣發展起來的？》，一篇是本報評論員文章《把繁華的商業區建設好》，另外配發一張王府井街景的照片。

這就是我們第一天系統報道王府井大街商業狀況的主要內容。這是按照報道計劃精心設計的，首先見報的不是批評報道，也不是提出問題，而是介紹王府井大街是怎樣發展起來的和王府井商業正在改造變化的情況。先充分肯定王府井的重要地位和作用，順便提出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但并未具體接觸問題實質，只是一筆帶過。

由于內容相當平和，并未引起多大的反響，它權作連續報道的一塊鋪路石。

1984年3月15日，《經濟日報》一版右上方顯著位置發表了由我撰寫、經安崗總編輯審閱的本報評論員文章，題目是《讓王府井大街亮起來》，正式提出克服“官商”作風，延長營業時間，服務廣大群眾的響亮呼吁。

文章下面發表了題為《王府井大部分商店晚間關門過早，廣大顧客希望適當延長營業時間》的新聞，報道了《經濟日報》記者在王府井實地調查發現的情況：從王府井南口至燈市口西口一公里長的大街上，當時共有130家商店，其中26家在下午5時到6時太陽還沒落山時就關上店門，78家從下午6時30分到7時30分先后關門停業，有21家營業到晚8時或9時，只有5家小門市部營業到晚10時，占商店總數的4％。較大的店鋪，全部在晚7時30分前閉門停業，許多人吃完晚飯后再來這些商店，就什么東西也買不上了。

是不是在晚7時30分以后商店就沒有顧客了呢？答案是否定的。3月14日晚，記者在采訪中看到，百貨大樓規定晚8時關門，還沒到點，大門就關了一半，樓上已開始送客，人們蜂擁著從尚開啟著的半扇門往外擠，而一些還想購物的人心急火燎地往店內擁，互相碰撞，狼狽不堪。

那時，每當下午和晚間，在王府井吃飯也很難。《經濟日報》記者于3月14日下午4時多來到百貨大樓南邊的地下餐廳，只見售貨窗口高懸“面條售完”的通告。玻璃柜內只剩下幾盤花生米，十幾張餐桌空無一人，服務員已經把店堂清掃干凈。全素齋餐館到下午5時多就只剩下一種豆制品菜了。

這一天《經濟日報》一版中央還刊發了由攝影記者李保國、王正桂拍攝的一張夜景照片，說明是“一到晚上8時以后，王府井大街店門緊閉，行人稀少”。

斥 停

上述稿件于3月15日見報后，立即引發了北京市民群眾的熱烈反應。首先是王府井附近的一些機關、居民和過往旅客，紛紛和本報記者交談，一致希望王府井各商店能早日延長營業時間，方便消費者購買。《經濟日報》1984年3月16日一版對此進行了報道。

既然讀者支持，我們準備連續“作戰”，把報道逐步引向深入，力求理論與實際相結合，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但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好事多磨，中道梗阻。這組報道從3月14日至16日剛剛進行了三天，不意竟給報社招來“麻煩”。報社領導受到上峰嚴厲地批評，認為宣傳犯了方向性錯誤。為此，安崗總編輯承受了沉重的壓力，我是“始作俑者”，不言而喻，更感到不堪重負。

事情原委是這樣的。3月16日下午，報社編輯部接到經濟日報社的上級直接領導機關國務院財貿小組主要領導同志的電話，指問這組報道是誰讓發表的？事前為什么不請示？事關幾百萬財貿職工的工作和生活問題，你們解決得了嗎？你們如此輕率地提出批評，如何收場……（大意如此，當時的經濟日報社隸屬于國務院，由財貿小組具體領導）

安崗接電話后，立即囑我停止發稿。對上級的命令，我們只能服從。自3月17日起，《經濟日報》有關讓王府井大街亮起來的報道戛然而止。細心的讀者納悶，不知出了何事，有的讀者還打電話來問：“這方面的報道以后還登不登？”半個月過去了，報紙沒有了這方面的片言只字。

對于這一組報道不僅報社的上級直接領導有意見，北京市商業領導機關的一些同志也有一大堆意見。一時間之內，對有關報道的批評鋪天蓋地而來：

八小時工作制是法定的勞動時間，為什么財貿部門要加班加點？幾千年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是中國勞動人民的傳統習慣，為什么要改變？

晚上既然是休息時間，下班后的職工正好在家中做做家務，或者看書學習，這有何不好？

不搞夜市，可以大大節省電力消耗，符合勤儉節約精神。

不搞夜市，各行業職工在業余有充分的休息時間，對身體健康有利。

不搞夜市，可減少一些青年的生活腐化行為，有利于培養第二代。

不搞夜市，不給宵小提供活動場所，可減少偷竊案件，有利于治安。

對這些似是而非的嘈雜的批評聲音，我們無法作答，只能啼笑皆非地傾聽。

一天夜晚，在北京市委財貿部內辦公的本報北京記者站副站長李志賢前來告訴我：有人在調查主抓這個報道的張××是什么人，為什么給北京市添亂？

力 量

1984年初春，首都新聞界遇到壓制的信息迅速飛向中南海，驚動了黨中央。安崗和我商量，要我把有關情況直接反映到黨中央。于是，由我手寫并署名的一份《內部情況》很快繞過了報社領導機關，直接送進中南海。當時有同志勸我不要冒這個政治風險，我認為一個共產黨員有權利直接向黨中央反映情況。

時任黨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看到這份材料，于3月24日批示給時任中共北京市委第一書記的段君毅：“可否從王府井先改起？”這九個大字奕奕生輝，產生了巨大的力量。

小平同志這—時期對新創刊的《經濟日報》表示出很大興趣，他不時翻閱《經濟日報》。其后不久，他親筆為《經濟日報》提寫了報頭，以示支持。

陳云專門讓他的秘書朱佳木給報社打電話：“這張報紙辦得不錯，方向明確，敢于碰硬，面對實際，很有生氣。”陳云明確表態：“王府井搞夜市，這個宣傳抓得好。”

北京市的一些老領導也對報社的宣傳報道表示支持。曾任北京市委書記、革委會副主任，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萬里，讓他的秘書打電話給報社，支持讓王府井亮起來的報道。

張友漁曾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和市委副書記，自1949年6月至1959年在市政府工作了整整十年。本報有關讓王府井大街進一步繁榮起來的報道，引起了他的關注。當《經濟日報》記者庹震、李洪波專程前去訪問他時，他說，公私合營前，人們晚間在王府井大街要吃點啥、買點啥都還很便當。直到建國十周年前夕王府井大街的商店也通常在晚上九點以后關門，甚至更晚一些。20多年過去了，首都已發生了很大變化，一是市區人口增多，已由解放初的200萬增加到500多萬；二是就業水平提高了，隨著經濟建設的發展，北京工商企業、機關學校大量增加，加上婦女普遍就業，當初一人養幾口人，現有幾乎變成了戶戶無閑人；三是國際交往頻繁了，港澳同胞、海外僑胞、外國客人大量擁來，內地群眾來首都辦事、開會、旅游的也與日俱增。張友漁認為，諸如此類，都是促進首都社會購買力大幅度增長的因素，情況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像王府井這樣的“寸土寸金之地”，理應比以往有更長的營業時間。

張友漁說：為什么群眾批評我們有“官商”作風，“官商”就是商店機關化，人家上班你上班，人家下班你下班。白天擁擠不堪，晚上關門大吉，這合適嗎？

在談到延長營業時間的可能性時，張友漁說：“我認為是可以辦到的，開始可能有些困難，但無論多難，總不至于比新建一個商業區更難吧！”他還具體建議，通過合理調配勞力，使商店的營業時間方便消費者購買，市場自然繁榮起來。至于由此增加的費用，則完全可以從延長時間而增加的收入中得到補償。

重 啟

有了中央領導同志的的過問和支持，國務院財貿小組收回成命不再干預了。有關報道停擺了半個月后，于3月30日又重新開始，而且以更大的規模和聲勢開始了。

在北京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同志過問下，北京各城區財貿部門和幾個大百貨商店（場）的負責人連夜對各項有關問題作了研究，經過多次聽取基層干部、職工的意見并進行具體安排，作出決定：從4月1日起，包括百貨大樓和東風市場在內的王府井大街商業區的大部分商店，延長營業時間半小時到一小時，城區其他商業區商店也根據具體情況，延長半小時或一小時。

北京市有關部門還要求各區、局、公司提前和交通、治安、環衛等部門相互通氣，協調工作，對職工的福利、小孩入托、倒班吃飯、上下班乘車等實際問題要盡可能解決好，以便能更好地堅持下去，把供應和服務工作做好。

凡事開頭難．用行政命令每天僅延長營業時間半個到—個小時，就費了這么大的周折，以后繁華商業區發展成為不夜城，是人們當時難以想象的。

報紙的批評終于有了著落，4月1日王府井就要開辦夜市了，負責這項采訪任務的《經濟日報》的記者都在摩拳擦掌，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準備報道王府井延長營業時間第一天的情況。

4月1日到來了。天公不作美。從上午起，天空就下起了春雨。在北方地區，春雨貴如油，對農業生產是件喜事，但對第一天開放的夜市卻是一個“打擊”。整天雨水不斷，入夜，雨勢似乎更大了。春寒料峭，冷風刺骨，雨聲淅瀝。

夜晚的王府井大街，燈火齊明，各商店都延長了營業時間，改變了往日黑暗的情況。可是，因為是第一天，許多市民還不知道商業部門這個新規定，再加上凄風苦雨，前來購物的顧客并不多。

夜晚10時多，負責探訪夜市的記者陸續冒雨灰溜溜地歸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第一天夜市新聞報道的主體是眾多的顧客，因為來逛夜市的人并不多，各位記者的筆記本上幾乎都沒有記錄到多少素材。有的記者愁眉苦臉地對我說“寫不出東西來”。有的同志說“與其說人少，不如不做報道算了”。大家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這時，編輯部夜班—位一直不大同意搞這組報道的負責同志帶著嘲諷口吻說，要發新聞，標題只能標：王府井夜市第一天（肩題）春雨瀟瀟，顧客寥寥（主題）。記者悄聲對我說，這樣報道豈不是泄勁了嗎？

我說，當然不能發這樣純客觀的新聞。我們既要按照新聞報道必須實事求是的原則，又要善于從積極的正面去宣傳，既然破天荒地開放了夜市，就需要寫新聞來加以介紹，當天還是有一些顧客冒雨前來購物的，不能不介紹；對商業職工延長了工作時間，也要介紹。于是，我們坐下來，由《經濟日報》北京記者站站長郭仲義執筆，字斟句酌地寫出了新聞，刊登在4月2日《經濟日報》第—版，主標題是：王府井商業街即景，副標題是：延長營業時間第—個夜晚不少顧客冒雨進店買東西。

這天晚上，不僅報社編輯部的同志在忙于編寫稿件，北京市財貿部門的領導同志也來到王府井巡視。第一商業局一位領導同志看到滿街燈火通明但顧客不多的情況，憤怒地拍案說：“今晚的電費讓張××出！”

這年的第一場春雨的確使第一天王府井的夜市經營受到挫折，人們未免感到掃興。但是，新生事物的萌芽和成長是不可阻擋的，我想，數繁華景象，且看明朝！

次日（4月2日）雨后初晴，陽光燦爛，溫度上升，我們對第二天的夜市抱著希望。果然，王府井辦夜市的信息漸漸傳播開來，一傳十、十傳百，人們像春節趕廟會一樣，在華燈初上的時候，便蜂擁趕來王府井，于是，這一天夜市與昨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本報記者在4月3日《經濟日報》二版如實作了報道。主標題是：昨晚王府井大街人流熙攘商店顧客盈門。副題是：群眾稱贊商店延長營業時間確實好，要是再延長些時間就更好了。

這個舉措為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受到全市廣大群眾熱烈歡迎。王府井辦夜市后，顧客日益增多，銷售額逐日猛升。北京市西單、前門等主要商業區見到這個景象，不約而同也亮起來了，分別延長了營業時間。

深 化

王府井“亮起來”轉瞬已七天，這一周的營業情況如何？商業從業人員有何想法？有何新的矛盾與問題，又是如何解決的？作為連續報道，我派出記者分別走訪了四家大型商店（場）的領導，進一步交流情況，以便推動這一改革舉措更好地向前發展。

4月9日本報一版摘要報道了各店場負責人的談話，并發表了《編者按》，指出：

北京王府井四家商店的負責人對本報記者的談話，發表了很好的意見，值得重視。王府井部分商店適當延長營業時間以后，廣大群眾無不拍手叫好，相形之下，有的商業人員卻顯得有些被動，甚至積極性不高。何以如此？主要是經濟利益還沒有同企業和個人掛上鉤，不能把人的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同時，強調自身困難多，考慮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少。看來，商業要繼續進行必要的改革，要在總結經驗的基礎上，繼續堅持和完善零售商業和服務業的經營承包責任制。當然，商業改革是城市改革的一部分，城市同農村的情況不完全一樣，農村的做法不能照搬，需要采取既積極又慎重的態度。但改革勢在必行。我們希望王府井以“亮起來”為起步，在市委、市政府的統一領導下，進行有關商業的有益探討，力爭開創一條新路子，做到“三兼顧”“四滿意”，更好地為廣大消費者服務。

在王府井“亮起來”一個月后，我又以編輯部名義在報社主持召開了王府井15家商店負責人的座談會，反映了他們的強烈要求：上級應給企業“松綁”，不要統得過多，管得過嚴，讓商店經營有自主權，延長營業時間問題應由商店自主決定，而不必死死規定延長半小時或一小時。

商業部門的呼吁在媒體推動下，很快有了回應。5月6日下午，北京市委、市政府召開了有各有關部門的領導以及王府井15家商店負責人會議。市委書記段君毅、市長和分管財貿的副書記、副市長都參加了會議，他們表示：“《經濟日報》的報道，是對北京市經濟體制改革的推動。現在，改革商業勢在必行，我們一定要從‘亮起來’破題，給商業企業‘松綁’，抓好城市經濟改革。”他們同時指出：“王府井十五家商店負責人座談會對商業改革提出了好意見，我們完全支持。”國家商業部部長劉毅也到會，表示完全支持《經濟日報》的宣傳報道，贊同北京市的改革意見。

促 進

就在王府井“亮起來”之后不久，六屆全國人大和政協會議在北京舉行。為了擴大“亮起來”在全國的影響，并征求“兩會”代表和委員的意見，我派出采訪兩會的記者汪洋、趙健、姜波等先后邀請并陪同安徽、廣西、湖南、陜西、四川、山東等省、自治區的部分人大代表在夜晚來王府井游覽、購物。其他省、市、區的代表也紛紛聞訊前來觀光。

代表們邊逛街，邊稱贊，他們對王府井在全國首先“亮起來”，精神為之一振，紛紛表示回去后一定要促進本地商業區也盡快“亮起來”，以美化城市面貌，繁榮經濟建設。與此同時，他們也熱情地向本報記者提出不少意見和建議。

幾位安徽代表認為，要真正把夜市辦得熱熱鬧鬧，光國營商業不行，要國營、集體、個人一齊上。合肥市委副書記丁之說，合肥市每天從晚八點半到次日凌晨五點，允許個體商販到繁華街道擺攤營業，包括到最繁華的長江路去擺攤。在國營商店關門以后這些個體商販們就大顯身手了。

蕪湖市委書記陳光琳說：“王府井集全國商品之精華，特別是高檔商品要齊全，遺憾的是許多商店的商品還不夠豐富，不能適應消費者的要求。”丁之補充說，它反映了目前商品流通渠道不暢，有些商品一級站、二級站不積極進貨，基層商店又沒有進貨的自主權，以致消費者和商品見不了面。

代表們一致認為，辦好夜市的根本出路在于徹底打破“大鍋飯”，不折不扣地實行經濟責任制，明確每一個職工的責、權、利，認真做到物美價廉，童叟無欺，困難留給自己，把方便送給顧客。僅安徽一個省的代表就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其他省、區、市的代表在提出建設性意見的同時，共同期望王府井商業大街的改革有新的突破，為全國帶一個好頭。在記者的努力下，這一時期的《經濟日報》充分反映了人大代表的意見。

面對這些熱氣騰騰的議論，北京市代表團的代表們坐不住了。一些代表主動地找到本報記者提出不少具體意見。北京大學副校長朱德熙說，在商業改革中，各個商店、飯館都要建立責任制，保證服務質量，認真貫徹《食品衛生法》，盡量使顧客滿意。清華大學名譽校長劉達說，過去北京的風味小吃很多，像爆肚、炒肝、炸丸子、老豆腐等等，既便宜，又方便。現在，這些風味小吃大為減少，而且吃飯排隊。人們呼喊“吃飯難”。相聲大師侯寶林看了《經濟日報》后說：我覺得北京的商業和工業改革都比較落后。有人就是愿意保持現狀，不思改革。有些事集體、個體可以干的，可是不讓人家干。他認為，商店延長了營業時間，增加了經濟效益，就應發加班費，多勞多得嘛！六屆全國人大常委、全國僑聯副主席洪絲絲轉達海外僑胞和港澳同胞的要求：王府井延長營業時間到晚八點半只是小改革，算不上大改革，多數商店應延長到晚十點左右，夜宵店還應延長到午夜以后。

結 果

王府井“亮起來”的連續報道自1984年3月14日開始，到6月15日大體上告一段落。

隨著黨的改革開放東風勁吹，在王府井“亮起來”的推動下，北京市各條商業街道爭先恐后地都亮起來了，而且營業時間一延再延，市民們晚上逛街購物不再困難了。與此同時，全國各地大中城市主要商業街區也紛紛自動“亮起來”。許多原來認為難以解決的問題，在既雷厲風行又積極穩妥的改革浪潮中，如摧枯拉朽，迎刃而解。原來因循守舊、思想有些保守的同志，在事實面前受到教育，也積極行動起來，做改革的促進派。“亮起來”迎來的是，廣大顧客滿意，商業職工歡笑，市場購銷兩旺，旅游勝景增色，從而促使社會更加和諧。

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每當想起這段王府井“亮起來”戰役報道，我仍然是很激動。報道取得了成績，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是對新聞工作者最好的獎賞。同時，參與報道的記者也得到了很好的鍛煉，不少人已成為今天新聞界的精英。筆者愿借用毛澤東的一句詞作結：“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責任編輯 汪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