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勞動法的基本原則

摘 要：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是指導勞動立法總的指導思想和根本準則，是調整勞動關系以及與勞動關系密切聯系的其他一些關系的所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我國勞動法典對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未加以規定，是立法的不足，實為缺憾。筆者認為勞動法的主要調整對象是勞動關系，要確立勞動法基本原則，必須找到確立勞動法基本原則的標準，并以此作為出發點進行理論探討，從而歸納出勞動法的基本原則，即保護勞動者權益，三方性原則和社會正義性原則。

關鍵詞：勞動法 基本原則 合法權益

中圖分類號：D92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08)06-038-02

引言：任何一個法律部門，都有自己的基本原則。這些基本原則，集中體現該部門法的本質和基本精神，主導整個部門法體系，為部門法調整領域的社會關系所應遵循的基本準則。從基本原則存在的形式來看，有的部門法基本原則集中規定在該法律部門的基本法之中，如民法、婚姻法等；而有的部門法基本原則因缺乏集中性的規定，需要通過理論抽象過程，從其法律規范所體現的基本精神中加以確定，如刑法、行政法、經濟法等。我國勞動法的基本原則，目前尚無集中的立法規定，如何科學地確定其內容，是勞動法學研究的重要任務之一，這對于健全、完善我國的勞動法律體系也有重大意義。

一、確定勞動法基本原則的標準問題

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是貫穿于勞動法各項具體制度之中的基本準則，它體現了勞動法的立法宗旨和價值取向。盡管在一般情況下，勞動法基本原則不能在具體案件中直接引用，但是它對各項勞動法律、法規的制定、解釋、實施、修改、廢止等過程都具有指導作用。勞動法的主要調整對象是勞動關系，確立勞動法基本原則的標準應當以此作為出發點進行理論探討，以提煉出其最本質的屬性和特征，從而歸納出勞動法的基本原則。從一般法理來看，確定勞動法基本原則應考慮以下幾方面因素：（1）本質性的要求。由于勞動法基本原則缺乏集中性的規定，需要通過理論抽象過程，因而需要對勞動關系進行深刻地分析。這種本質性的要求應立足于部門法的角度進行概括總結，而不能囿于具體的法律規則和制度，不能局限于相關的法律條文。勿庸諱言，勞動關系在實踐中呈現出復雜多變的情況，特別是就我國具體國情而言，整個社會仍處于一個轉軌時期，這無疑對理論探討提出了相當大的挑戰。如何達到本質性的要求？一方面要考慮到現實的國情和立法實踐，另一方面要充分運用歷史分析、比較分析的方法，考量勞動法的發展歷程和其他國家（包括國際勞工立法實踐）的經驗。唯其如此，才能使之相區別于其他部門法，也才能使之成為體現勞動法本質和基本精神的原則。（2）普遍性的要求。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應當具有普遍意義，具體來講，勞動法的基本原則要適用于勞動法的立法、行政和司法等全部過程，如果只適用于某一過程之中，則不應稱為基本原則；另一方面，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應當是涵蓋各項勞動法律制度的原則，只為某項勞動法律制度所遵循的原則不應作為勞動法基本原則，正是在這一點上，勞動法基本原則具有較強的抽象性和模糊性。（3）穩定性的要求。法律原則通常是社會重大價值的積淀，不會輕易改變，相比之下，法律規則的改變則要容易得多。勞動法的基本原則一經確定，一般不因勞動法具體內容的個別或局部變動而更改。如果只是某一個特定時期所遵循的勞動原則，則不能成為勞動法基本原則。當然，這種穩定性僅是相對而言，并非講永遠不會發生任何改變。只要勞動關系未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已確定的勞動法的基本原則在內容上就會一直保持穩定。在理論抽象過程中，須值得關注和探討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由于勞動法的實施過程中有一定的政策性，特別是在我國社會現實的變化與要求同勞動法律制度的滯后性、不健全性之間有一定的差距，勞動政策經常在勞動法律實踐中起著重要作用。在確立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時，應辯證地考慮這一因素，政策的變化性或時代性過于強烈，從我國現實來講，其作用在于補充法律的漏洞，如果把一定時期的勞動政策視同勞動法基本原則，或者主要以此作為確立依據均不可取。另外一個是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應如何或怎樣來源和根植于現實的問題，這也需要辯證地加以對待。由于勞動法的基本原則應經過理論抽象和升華，其理論基礎在于實踐自不待言，因此，正確分析我國現階段勞動關系的性質、特征、現存的勞動問題和與此聯系的經濟、政治、社會問題有重要意義，但是更應關注到勞動關系的發展趨向與基本走勢，無論是國內的或國際的，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賦予勞動法基本原則的時代特色。根據以上標準和考慮，勞動法應有三個基本原則，即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原則、三方性原則和社會正義原則。這三項原則貫穿于勞動法的各項具體制度之中，體現了勞動關系的本質屬性，對于勞動立法、司法和執法全過程都具有規范和指導作用，而且具有普遍性、穩定性的特質。從世界范圍看，這也是世界各國的勞動法最高準則。

二、勞動法的三個基本原則

1.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原則。勞動法是資本主義社會勞資矛盾激化和工人運動不斷高漲的產物，一部勞動法的歷史就是工人階級為權利而斗爭的歷史。作為勞動關系的一方當事人，與相對主體用人單位而言，總是處于“弱者”地位。在現代社會，勞動者在法律地位上與用人單位平等是普遍的共識，也是各國憲法確立的基本原則。但是，法律地位上的平等與在具體的社會關系中的平等并不是可以直接畫等號的。在勞動關系中，勞動力市場的供大于求狀況和勞動對于勞動者的意義使勞動者在勞動關系中的弱者地位尤為突出。雖然現代社會勞動者的地位已是歷史上的勞動者無法想象的，但是勞動者相當于用人單位的“弱者”地位依然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勞動法的產生和發展正是以作為弱者的勞動者為保護對象的，并以此作為自己的立法宗旨和精神。從一定程度上講，勞動法就是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的法律，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是勞動法的首要基本原則。

從部門法的角度看，勞動法脫胎于傳統民法而后獲得部門法意義上的獨立地位，從而擺脫了“形式主義”的束縛，最終確立了“勞動者權利本位”的指導思想，以實現勞動關系的具體平等、結果平等和實質平等。在現代社會中，勞動者與用人單位雙方的實力對比和各自社會地位、身份等因素的影響，決定了勞動者的弱勢地位，這一情況仍然存在，盡管社會制度、觀念等已發生了巨變。無論是“權利本位”觀亦或“傾斜立法”，或者稱之為人類社會自“身份到契約”的發展后在更高層次的一種“從契約到身份”的回歸，其主張之內核都是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進一步講，勞動法對勞動者合法權益保護的程度，往往被看作是一個國家人權保障的標志。

我國憲法第42條至第45條對勞動者的合法權益作了全面而系統的規定，《勞動法》依此作為法律依據，把勞動者的合法權益明晰化、具體化，使憲法賦予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得以真正實現，并初步建立了較完善的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的法律制度體系。但是，我們也應認識到在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基本原則的落實方面，仍然有許多工作要作。雖然我國勞動法明確規定勞動者享有平等就業和選擇職業的權利、取得勞動報酬的權利、休息休假的權利、獲得勞動安全衛生保護的權利、接受職業技能培訓的權利、享受社會保險和福利的權利、提請勞動爭議處理的權利以及法律規定的其他勞動權利，但是這些權利在完善我國勞動法律體系的過程中仍有待于進一步具體化，立法空白有待于填補，司法保護也有待于加強。

2.三方合作原則。三方合作原則最早是由國際勞工組織率先提出的，一般稱為“三方性原則”(the principle of tripartism)。目前這一原則已被大多數國家所接受，成為各國勞動法的一個基本原則。三方合作的理論基礎是社會連帶關系理論(Social Solidary)，由此理論看來，勞動關系是一種典型的社會連帶關系，勞動者和用人單位之間是一種互相依賴、共存共榮的社會伙伴關系。3［3］［3］如果沒有勞動者，用人單位就失去了利潤的源泉；若沒有用人單位，勞動者則失去了工作的機會。勞動關系雙方只有本著公平和誠信的原則和精神進行合作，方能獲得共同發展，并且共同分享社會和經濟發展帶來的利益。基于這樣的觀點，勞動法在各項制度安排中都特別重視勞動者和用人單位之間的合作。盡管如此，勞動關系的雙方在本質上的不平等關系和利益上的對立關系，單純依賴雙方的自覺自愿合作并不現實，而必須有國家的適當干預，從而逐漸形成了勞動者、用人單位和政府三方合作的勞動關系調整新機制。從本質上講，三方合作原則是勞動關系領域高層次的協商組織形式，可以發揮政府、用人單位組織（雇主組織）、工會組織（雇工組織）任何一方都不能代替的作用，以實現三贏。面對知識經濟和全球化帶來的眾多挑戰和機遇，三方合作原則對于改善勞動關系，發展工業民主，促進經濟和社會持續協調發展等起了重要的作用。從部門法的角度來看，這也印證了一般意義上的“私法公法化”的再現，使得勞動法成為一個兼具公法和私法性質的法學部門。

如何加強我國勞動者與用人單位組織的獨立性，仍是我國目前實踐中三方合作原則的一大難題。不僅目前仍然沒有一個能真正代表用人單位利益的雇主組織，工會組織的獨立性以及政府干預等等都有待于完善。從另一個角度講，如何實踐具有中國特色的三方合作原則，仍是我國勞動法制建設的發展方向和目標。本文認為，建立、健全我國勞動關系三方原則的機制應采取以下對策：一是應樹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勞動關系用市場化手段調整的新觀念，尤其是各級地方政府要適應這種轉變，以平等的身份進行的社會對話和協商以及信息交流，以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二是應逐步完善立法，健全相關制度，我國《工會法》雖對三方原則機制有明確規定，但比較原則和籠統，操作性不強，一些地方性法規和規章其法律效力不夠，因此應適時制定有關勞動關系三方原則落實機制的專門立法，使其納入規范化、制度化、法制化的軌道。

3.社會正義原則。正義歷來是法律的最高理想，只有符合正義原則的法律才是良法。盡管古今中外對正義的理解多種多樣，但是一般認為社會正義才是正義理論的核心問題，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也證明了這一觀點。在當代絕大多數政治哲學家的著作中，社會正義往往被視為分配正義的一個方面，即社會基本權利和義務的公平分配，社會正義和分配正義兩個概念被常常相互替換使用。從羅爾斯的社會正義理論來看，正義原則要通過調整社會制度，從全社會的角度處理好出發點的不平等，盡量排除社會歷史和自然方面的偶然性因素對于人們生活前景的不利影響。

社會正義原則在勞動法中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國際勞工大會在《費城宣言》中闡述了社會正義原則，將勞動問題和世界和平問題聯系在一起，并把勞動權提高到人權的高度。在宣言的第二部分闡明，在社會正義的基礎上實現持久和平，從而使全人類不分種族、信仰和性別，都有權在自由、尊嚴、經濟保障和機會均等的條件下謀求物質福利和精神發展。自此以后，國際勞工組織以社會正義為原則指導，陸續制定了大量的國際勞工公約和建議書，對于在世界范圍內建立起基于社會正義基礎上的全面和持續的和平作出了巨大貢獻。從勞動法的角度看，社會正義原則要求采取“傾斜立法”的方法，使權利和義務的配置有利于勞動者一方，此外還往往要求用人單位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并將社會責任具體化為用人單位的法定義務。社會正義原則還要求國家和政府采取積極的干預措施，從實質公平的角度出發，來保護社會中“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即應當從宏觀上確保全體勞動者有均等的就業機會，通過促進經濟社會發展來創造就業條件，并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當然，踐行社會正義原則只能是根據我國的具體情況逐步加以落實，盲目照搬西方國家的社會正義標準并不可取。從我國的具體情況來講，一是要將社會正義原則明確界定為我國勞動法的基本原則之一，為整個勞動法體系的建設和完善奠定一個堅實而且具有長遠意義的基礎，具體勞動法律制度的設計和完善不得與該原則相沖突或抵觸，否則的話，社會勞動關系的穩定與發展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建立和諧社會的目標就可能落空。因此，社會正義原則在勞動法這一部門法的層次上更具有一種概括性、包容性和發展性，如果說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原則是勞動法律制度的起點，三方合作原則是制度和宗旨實現的途徑和方法的話，那么，社會正義原則就是一種更具宏觀性的、更具有社會法色彩的勞動法價值取向（當然，三方合作原則也是社會正義原則實現的途徑之一）。二是要加快具體勞動法律制度的建立和完善，并從實質公平的基點出發進行設計，切實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在勞動法律制度的實施過程中和效果上，政府應加強法律監管，使“紙面上的法”能夠落實到“生活中的法”上來。同時，應適當加快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建立和完善，織就勞動關系穩定和發展的社會“安全閥”。三是國家和政府應擔當其應有的職責，促進社會和經濟的發展，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這是建立和諧勞動關系、實現社會正義原則的應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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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財政學院政法學院山東濟南250014）(責編：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