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1年1月4日,蔣介石發動“皖南事變”,遵命北移的皖南新四軍9000名官兵,在7倍于己的國民黨軍重圍之下,除2000余人突圍外,大部戰死或被俘。特別是那些不幸落入敵人魔掌的女戰士,在敵人的牢獄里,憑著革命者大無畏的膽識和精神,一方面蔑視敵人的刑訊,適時地給以舌劍唇槍的還擊;另一方面還要千方百計地撫慰自己受難的戰友,相互鼓舞,團結對敵。當她們身臨敵人的刑場時,在生命最后一刻所迸發出來的火花是那樣的絢爛和璀璨。她們用自己的鮮血寫下了壯麗的人生詩篇。
集體交白卷
江西上饒東南10余里,靠近國民黨第三戰區司令部附近的周田村、茅家嶺、李村、七峰巖,是上饒集中營關押新四軍被俘人員的各監獄所在地。三戰區情報專員、大特務張超擔任集中營主任,被俘的新四軍官兵被編為2個大隊6個中隊,大隊長、中隊長、指導員都由受過訓練的國民黨特務擔任。被俘的新四軍女戰士編為一個隊,通稱“女生隊”,屬于中隊管,和四中隊被俘人員一起被關押在上周田和下周田兩個村里。這里四面環山,周圍十幾里范圍內都無村莊,非常隱蔽。村里的老百姓都被趕走了,關押戰俘的民房門窗被堵死,僅留一個出入的小門,周圍架上鐵絲網,由受過特工訓練的憲兵站崗。屋里砌了一條長炕,十幾個人沙丁魚似的擠在一條炕上,蓋的是搜羅來的爛棉絮,上面爬著跳蚤、虱子,每日兩餐吃的是摻著沙子的霉米、雜糧和一盆沒有咸味的菜湯。被俘人員每天除抬石頭、平操場、砍柴火、蓋泥房外,還有“兩操三講堂”。清晨天不亮就要起床,風雨無阻地趕到幾里外的大操場受訓,國民黨三戰區派來的“教官”,打著“總理遺訓”、“三民主義”的幌子,宣揚“一個政府、一個政黨、一個領袖”的法西斯獨裁主義,污蔑“共產主義不適合中國國情”,“新四軍違反軍令、軍紀,必須制裁”等等。
經過了幾個月的“軍政訓練”,張超和他的大小特工們,絞盡腦汁,舉行了一次課堂測驗。第二大隊的第四、五中隊都被集中在大課堂里,各隊的特工們也都來了,憲兵們如臨大敵,人人提著槍在課堂周圍晃動。張超親自參加監考。當被俘人員打開卷子一看,全是簡單的是非、填空、問答題,但題題都是陷阱,如果照答,那就等于填寫了一份自首書。
正當女生隊的毛維青、沈巧、季白薇、楊瑞年、施奇、汪任求、李翠蘭、田金煒等幾十個被俘的新四軍女戰士苦于難過這一關時,坐在毛維青身邊的女生隊黨支部書記李捷小聲對毛維青說:“挨時間,集體交白卷。”對呀!多巧妙的斗爭方式啊!毛維青立刻傳給旁邊的人,一個傳一個,很短時間內,參加測試的女戰士們都知道了。于是,大家裝著托腮思考的樣子,或用鉛筆頭把考卷、桌子劃得咚咚響,那些監考的特工還以為大家在動腦筋,寫答卷哩!
5分鐘、10分鐘過去了,中隊長曾恭生到女生隊一看,試卷上一字未寫,頓時睜大了三角眼,低聲威脅說:“快寫呀!這么簡單的題目,還用得著那樣費勁思考?中國不就只有一個政府、一個政黨、一個領袖嗎?你畫上個‘十’字不就完了嗎?如果搞什么名堂,哼!回去當心你們的狗命!”
下課鈴響了,女生隊全都交了白卷。曾恭生前來收卷子,一張又一張地翻看女生隊的考卷,卻沒有找到一張寫上字的,連卷子上的姓名都未寫。他氣得狗臉像豬肝,兩手不停地發抖,咬牙切齒地說:“哼!回去再給你們算賬!”說完猛吹哨子,鬼叫狼嚎般地大叫:“女生隊到大課堂外集合!快!”在返回路上,李捷低聲對大家說:“回去有場風波,沉住氣,堅持斗爭!”
女生隊的黨支部,是上饒集中營各中隊中率先成立的。支部委員是李捷、瞿淑、戴慶哲、楊瑞年,李捷任支部書記。大家默默記住李捷的話,暗自下定決心,準備接受任何殘酷的“考驗”。
到了女生隊監房前面的操場,中隊長曾恭生先把幾個所謂“頑固分子”李捷、施奇、毛維青、瞿淑、戴慶哲、汪任求、楊瑞年、沈巧、田金煒、季白薇等叫出列,一道題目、一道題目地重復逼問,可是大家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不知道!”曾恭生氣得臉發青,兩眼噴火,但也拿她們沒有辦法。他氣急敗壞地罵了半個小時,又罰女生隊跑步。跑了半個鐘頭,才命令停下來,又一個一個按照卷子上的“是非、填空、問答”題,點名讓大家回答。女戰士們仍然只回答三個字:“不知道!”于是,曾恭生再罰大家跑步。跑呀,跑呀,施奇等幾個人因身體有病和衰弱而昏倒了,他才發出“齊步走”的口令。可是,大家置之不理,還是“嚓、嚓、嚓”地跑下去,有意向他挑戰。毛維青后來說:“大家似乎越跑越有勁,差不多跑了近兩個小時,天黑下來了,月亮爬上樹梢,星星出來跟我們做伴,大家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才停下腳步。”
在集中營里,我們的新四軍女戰士,就是這樣無比勇敢、機智頑強地與敵人作斗爭。
鈔票上的字
跑步,這只是集中營特務們懲罰新四軍被俘人員的一種,其他懲罰名堂可多了,稍不如他們的意,就強迫被俘人員做“二腿半分開”、“三點成一線”,或者讓他們“吃扁擔”、挨軍棍、餓肚子等等。對所謂“重犯”,則采取法西斯手段,諸如針刺肚皮、坐老虎凳、站木籠、灌辣椒水、烙燙、活埋,名曰“金、木、水、火、土”5字懲罰法。雖然這5種殘酷刑罰奪去了不少新四軍被俘人員的生命,但沒有人害怕它。一次,冬天下大雪,滴水成冰,張超下令讓全體被俘人員上山伐木、壘墻。大家在憲兵和特工的押送下,身穿破碎的軍裝,有的披著一條麻袋,拄著樹棍、赤著腳,一拐一蹺地走上山。從早上干到日頭偏西,才送來幾桶糙米飯,大家餓得要命,可是飯少人多,男隊許多人未能盛到飯。女生隊李捷、毛維青、楊瑞年動員每人少盛一點,把省下的小半桶飯送給未盛到飯的男隊人員吃。男隊許多人都用感激的目光向她們致敬。
誰知,這一幕被麻臉中隊副發現了,他氣勢洶洶地跑過來,一腳把飯桶踢翻,噴著唾沫大罵:“土匪!餓鬼!偏不給你們吃!”男隊人員被激怒了,他們紛紛指著中隊副的鼻子回罵:“你們這幫滅絕人性的東西,還有良心沒有?你們吃飽肚子了,卻硬逼我們餓著。女生隊束緊褲帶,省點飯給我們充饑,你卻把它倒在地上,這是什么道理?”中隊副又喝令特工和他一起動手打人,一霎時,對罵聲、打人聲、反抗聲響成一片,亂成一團。
女生隊人員氣憤極了,有的要去與特工評理、抗議,有的準備與特工廝打、拼命。黨支部書記李捷認為,不能硬拼,要與男隊聯合起來,有計劃地與敵人展開斗爭。毛維青說:“我認識男隊的小丁,我寫條子與他聯系。”李捷同意了。
晚上,大家回到牢房,女生隊住的院子和男隊小丁他們住的院子只隔一道竹籬笆墻。毛維青在一張法幣上寫上“合起來斗”四個字,夾在一卷鈔票里,從竹籬笆墻的縫隙里塞給一個男隊員,讓他轉給小丁。男隊員點頭說:“好,一定轉到。”誰知就在這時,擔任值日官的中隊長——殺人魔曾恭生出現了,他快步走過來問:“什么東西?”沒有斗爭經驗的毛維青慌了,在籬笆這邊禁不住地回答:“鈔票!……”
“鈔票!”曾恭生一聽說是鈔票,一下子瞪大了狗眼,一把從男隊員的手里搶了過去。毛維青頓時手發抖,腿發軟,既憤恨,又懊喪,事情沒有辦好,反而暴露了同志。她立即向李捷做了匯報。李捷考慮了一會兒說:“我估計敵人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肯定要追查,弄不好還會抓人,你和我們大家都要做好思想準備。”李捷想了想又說:“敵人已經知道鈔票是毛維青遞過去的,如果追問為什么要送鈔票,就說男隊吃不飽,送給他們買東西吃。要是發現鈔票上面的字,追問為什么要寫,就回答是大家叫寫的。因為吃不飽飯,還要挨罵挨打,我們要聯合起來做正義的反抗。”李捷鄭重地對毛維青說:“這件事,有我們給你做后盾,他們奈何不得你,壯大膽子。”李捷拉起毛維青的手,又囑咐道:“你要記住,一個共產黨員,要經得起考驗,不管敵人玩什么花樣,千萬不要上當……”

果然不出李捷所料,第二天上午,曾恭生讓麻臉中隊副把毛維青帶到大隊部特務頭子張超那里。
麻臉中隊副一見張超,“嚓”的一個立正、敬禮。見毛維青坦然站著,便跑過來“啪、啪”就給她兩個耳光,大聲嚎叫:“你見了長官,還不立正敬禮!”張超滴溜溜的賊眼,把毛維青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陰冷冷地笑了一聲:“嘿嘿!原來是個黃毛丫頭!”隨即向麻臉喝道:“別粗里粗氣的,退下。”然后,裝出一副慈悲相說:“不要怕,慢慢說。你叫什么名字?在新四軍干什么?是不是共產黨員?”毛維青按張超說的“慢慢”回答道:“我叫石巖(被俘后的化名),在新四軍里抗日打鬼子的,剛參軍不久,哪會是共產黨員。”“唷!黃毛丫頭!新四軍是三分抗日,七分發展,你年紀輕輕,不要受共產黨的欺騙!你們有領導嗎?”毛維青知道張超問的是共產黨組織,有意傻乎乎地說:“有呀,中隊長,指導員,中隊副。”
張超有點惱火了,提高嗓門,單刀直入地問:“鈔票是你給那個男隊員的?”毛維青沉著地回答:“是呀。”“鈔票上的字是誰寫的?”“我呀。”“也是你?”張超見毛維青一口承認,就緊追不放,連續追問:“是誰叫你寫的?你聯系的是誰?‘合起來斗’是跟誰合跟誰斗?你們打算怎么斗?……”他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立起,一會白臉,一會兒紅臉,反復逼問著。毛維青按李捷的提示,像背書一樣周旋。張超終于耐不住了,拍著桌子大發雷霆:“新四軍已經完蛋了。國民黨深明大義,愛護青年,不把你們當俘虜,如早日悔過自新,前程遠大,執迷不悟,悔之莫急……”毛維青心里暗暗地罵道:“你這條披著羊皮的狼,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胡說八道!”她背靠著墻,一聲不吭。張超越罵火氣越大,喝令麻臉中隊副:“把她押起來,晚上帶到女生隊去審問。”
夜深了,張超果然帶著毛維青來到女生隊。麻臉中隊副一聲哨響,大聲嚎叫:“女生隊,快起來到操場上集合,快!”大家本來就沒有睡著,都在想著敵人會怎樣審訊毛維青。她們聽到哨音和喊叫聲,從草鋪上爬起來,慢慢騰騰地來到操場上站好隊。張超像一頭要吃人的野獸,兇惡的目光在大家臉上掃來掃去。女戰士們都默不作聲,操場上死一般寂靜。
張超終于說話了,他舉起手里那張寫上字的鈔票問:“你們說,這張鈔票上的字,是石巖寫的嗎?”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過去了,沒人回答。毛維青當時想:可能是大家不了解我被審問的情況,不好回答。于是,毛維青向前走了幾步,對戰友們說:“是大家要我寫的嘛。”“對!對對!是我們要她寫的。”大家不約而同地回答。
“你們為什么要她寫?想暴動嗎?”張超兇狠地問。
大家齊聲質問:“你們為什么不給飯吃?”“為什么還要把飯倒在地上?”“你們為什么還動手打人?”“抗日有罪嗎?”……
張超一時被問得張口結舌,只得裝腔作勢地訓一通話,怏怏地溜走了。
特工們走遠了,女戰士們回到牢房,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流下了勝利的熱淚。李捷、楊瑞年、黃蘭說:“團結就是力量!只要我們團結起來,敵人就不會得逞!”
演出與越獄
為了掩蓋集中營里的種種罪行,達到分化瓦解的目的,張超又耍了一個新花樣——以第二大隊為主,抽調其他隊能歌善舞、能編會演的人員,成立劇團。女生隊被調去了十幾個人。開始,她們都不愿去,怕到劇團演出反動戲,等于叛變革命。張超發下命令:如果誰違令不去,就押送茅家嶺。茅家嶺是“獄中之獄”,是個魔窟,特工個個都是惡魔,進去的人很少能夠活著出來的。支部書記李捷認為,還是以去為上策。她說:“這倒不是怕去茅家嶺,而是因為,第一,我們自己人不去掌握這個劇團,敵人也會派他們的人去。第二,劇團人員是從集中營各隊調去的,我們去了便于與各隊聯系。第三,劇團肯定要到外面演出,有希望與外面取得聯系。第四,便于伺機越獄。”李捷還鄭重地說:“有一條原則,堅決不演反動戲,到那個時候再去茅家嶺不遲。”
李捷、楊瑞年、任求、田金煒、季白薇、李翠藍等被調去劇團,除兩個“改嫁”的叛徒暗中監視她們外,絕大多數是“自己人”。劇團的區隊長、指導員雖然由特務擔任,但他們不懂編導、劇務、布景、服裝等業務,這些都需要由“自己人”擔任。李捷還和幾個黨員商量,成立了劇團黨的秘密支部,自任黨支部書記。由于特務們一時拿不出反共的劇本,不得不同意演一些抗日名劇。如陽翰笙創作的《前夜》、邵荃麟創作的《麒麟寨》、魯藝學院創作的《農村曲》等。大家還向特務們提出,為了演戲的需要,男隊員需留長發(原不準留長發、剃光頭),取消早操,改為到后山練功、吊嗓子等。區隊長、指導員急于出成果報功,也不得不同意。李捷指示大家利用這個機會,熟悉地形,辨別方向,為爾后越獄創造條件。
1941年中秋節,劇團排練的第一臺戲《麒麟寨》和《黃河大合唱》,在集中營的廣場上演出了。參加觀看的除各隊被俘人員外,還有各隊的特務、教官及其家屬子女,張超和他的年輕老婆也坐在“觀摩席”上。當幕布拉開,賴少奇制作的布景,讓大小特務贊不絕口,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新四軍里還會有這樣的藝術人才!
臺上的抗日戰士慷慨激昂,臺下的難友們心情激動。當演員們唱到《黃河大合唱》時,臺上臺下歌聲匯成一片,聲淚俱下,場面十分感人。這次演出非常成功,三戰區的《前線日報》吹捧其為“東南第一”,勝過三戰區的所有服務隊演出的水平。張超洋洋得意,在顧祝同面前添了幾分“光彩”。
不久,三戰區要調劇團到鉛山演出,這是劇團第一次到外面演出,男女演員們心里都“打譜”。就在此時,大隊部傳來消息,說賴少其被大隊長傳訊,逼他自首悔過,賴少其不從,被送進茅家嶺站“木籠”了!李捷、楊瑞年、毛維青等聞訊后,立即向大隊提出抗議,嚴正聲明:沒有賴少其,劇團無法到鉛山演出。此時,三戰區長官部又來電催促劇團迅速啟程。特務看守們無可奈何,只得把賴少其放回來,讓他和大家一起到鉛山演出。
在鉛山演出期間,李捷、楊瑞年、毛維青等黨支部委員考慮,敵人不會放過賴少其,還是幫他逃走為好,并讓邵宇和他一起走。一天晚上演出時,她們給賴少其、邵宇換上演出用的農民服裝和草鞋,毛維青、李翠蘭到后臺掩護他倆出走。毛維青把身上僅有的幾十元錢全交給他們作路費。
演出結束后,特務們一點人數,少了兩個,一查,賴少其、邵宇不在了,便大發雷霆,嚴加追問大家:“他們是什么時間跑的?誰看見了?知道不說就送去茅家嶺站木籠!”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我們在臺上演出,哪里會看到他們的行動呢?”“要不是你們前幾天把賴少其送茅家嶺站木籠,他害怕了才跑的。這還能怪誰呢?”
賴少其、邵宇逃走的事,張超根本不敢上報。1942年元旦,三戰區又下令劇團到上饒城里演出。大隊將劇團原指導員調出,換來一個新的指導員。這家伙一來就宣布:“劇團的人一律要辦自首手續。”還封官許愿:“只要大家在自新書上簽上一個名字,這個劇團就可以從集中營分出去,成為專業劇團,你們就可以有高薪和自由了!如果不在自新書上簽名,道路只有兩條:一是進茅家嶺;二是槍斃。”并限定幾天內做出抉擇。李捷召開支委會說:“一切利誘、威迫,都嚇不倒我們。但是我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敵人給我們指出兩條路,那么還有沒有第三條路?”楊瑞年和毛維青幾乎是同時說:“有!越獄!”
李捷說:“對!機會難得。我這次不走,你們倆帶隊走。”
楊瑞年跟著說:“我也不走,劇團里戰友還很多,支部就李姐一個書記怎么行?今后再找機會走吧。”
其實,她們心里都清楚,這次不走,今后恐很難再有機會了!但為了留下來的戰友,她們決定留在狼窩里。
1942年1月30日,三戰區演出隊在上饒城里演出,大隊部同意劇團晚上去“觀摩”。毛維青等8人以背臺詞為由,留在團里沒去。兩個監視的叛徒開始也不想去,后被李捷勸去了。
天黑下來之后,毛維青等8個人分成兩路,溜出大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1943年初,她們終于和新四軍浙東游擊縱隊取得了聯系,重新回到黨的懷抱!
英勇犧牲
施奇,浙江省人,由于家境貧寒,14歲就送給人家當童養媳。不久,她逃到上海做童工,參加罷工斗爭,受到黨組織的培養教育,階級覺悟提高很快。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她先在上海參加抗日救亡運動,第二年秋,到皖南參加了新四軍,編入教導隊第八隊(女生隊)學習。當時,她只有16歲,雖然年紀小,文化低,但軍政訓練成績樣樣優秀,而且吃苦在前,勤儉樸素,組織紀律性強。不久,她擔任了班長,還光榮地參加了中國共產黨。
學習畢業后,施奇被分配到軍部速記班當速記員,半年后又調到機要科擔任譯電員。1940年底,皖南新四軍大部分北移前,組織上為了照顧老弱病殘及女同志,決定讓他們先走,施奇也在先走之列。但她向組織請求說:“組織上關心、照顧我,我從心眼里感激組織。但是,作為一個革命戰士,應當經受戰斗的鍛煉和考驗。我想請求組織上同意我跟部隊一起走。在戰斗中,我可擔任譯電,保證完成任務。”組織上批準了她的請求。
在皖南事變的激烈戰斗中,施奇不顧生命安危,在槍林彈雨中鎮靜地譯發電報,堅持工作。當敵人的包圍圈越縮越小,我軍彈盡糧絕,與中央的聯絡中斷后,軍部決定砸碎電臺,燒毀密碼,分散實圍。在突圍中,部隊被沖散,大部分人為革命犧牲了,少部分落入敵人的魔掌。施奇在一個山洞里躲了幾天,戰斗結束后,才悄悄摸下山,在茂林附近找到一戶窮苦人家藏身。誰知當天晚上,敵人就來搜查,闖入里間,掀起被子,見她衣服被掛破,身上有血痕,馬上認出她是個新四軍,十幾個野獸般的匪兵,將她輪奸了,致使她下體受重傷,行動困難。敵人企圖收買她,把她送到三戰區政工隊。施奇在那里不顧身體的疼痛,堅持宣傳新四軍的抗日行動,揭露皖南事變的真相和國民黨反動派卑鄙無恥、慘無人道的獸行。施奇的宣傳在政工隊青年人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敵特為之驚恐,將她投入監獄,并停止對她傷勢的治療。
施奇的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了,下體潰爛,小便像混濁的血糊,無力起身行動了。而特工們卻借機逼她自首,說什么“只要承認參加共產黨走錯了路,保證以后不再給共產黨做事,就可以送去醫院治療。”施奇斷然拒絕說:“我的肉體雖然被你們玷污了,但你們休想再玷污一個共產黨員的革命意志,只要我的心在跳動,我就要斗爭!”
1942年6月8日,日本軍侵犯浙贛線,國民黨反動派狼狽向福建潰逃。萬惡的敵人將施奇抬到茅家嶺的一座小山腳下。施奇看出敵人的陰謀詭計,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站起來,大義凜然地指著特務們痛罵:“今天,你們殺死我一個,明天,你們都要被我們埋葬!”
施奇被敵人活埋了!
楊瑞年,1916年出生在江南古城鎮江市的一個書香之家。14歲考入揚州中學;17歲考入蘇州女子師范學校,畢業后回到鎮江任教,并在中共秘密黨組織的領導下,參加了革命活動。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楊瑞年熱血沸騰,她和妹妹楊青年于這年冬天悄悄離開了家鄉。楊青年參加了八路軍,后來在抗日前線犧牲了。楊瑞年先在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學兵隊。1938年初,新四軍在南昌成立,楊瑞年奉調南下,成為一名新四軍戰士,隨軍部轉移到皖南。她給大哥的信中說:“我在這里一切都好,叫弟弟華年到我們這里來吧!”1939年初,楊華年參加了新四軍。
皖南事變中,楊瑞年和楊華年都被俘了。楊瑞年被編在二中隊女生隊,楊華年被編在二大隊第六中隊,姐弟倆分別被囚在上周田村和下周田村。楊華年在獄中染上了回歸熱,特務對他說:“只要你自首,是可以給你醫治的。”他堅決拒絕了。
1942年6月17日,上饒集中營的特工和憲兵押著被俘的新四軍官兵向福建轉移,楊華年所在的第六中隊于下午4時許行進到崇安赤石,渡崇溪河時,六中隊中共秘密支部感到這是個不可多得的突圍機會,只要過了河再跑四五里路,就是武夷山的崇山峻嶺,很容易逃脫。黨支部決定舉行暴動。當押送的憲兵所乘的船到河中間的時候,黨支部書記一聲令下,已經過了河的100多位新四軍被俘官兵,在“沖啊”的呼喊聲中,拼命地向武夷山的方向跑去。憲兵們一陣慌亂之后,向狂奔的突圍新四軍官兵射擊。突圍的新四軍官兵們,冒著紛飛的彈雨,不顧一切地沖過稻田,跨過山岡,朝著高山密林飛速奔跑著。然而,由于長期苦役、疾病的摧殘,加上長途跋涉的疲勞,許多人十步三跌。楊華年由于極度地勞累、緊張和興奮,不幸跌斷了腿,再也爬不起來,他推開要架他一起走的同志,第二天壯烈犧牲。
楊瑞年所在的女生隊,只知道六中隊暴動,對弟弟華年的生與死并不知道,她默默地祝愿弟弟逃出虎口,奔向抗日前線。6月20日,即赤石暴動后的第四天,大特務張超等人,從各隊抽出100多名新四軍所謂“頑固分子”,其中女生隊被抽出的有:王大宏、黃瑞琛、馮勉、湯振、李捷、徐明、陳月霞、黃蘭、凌鳴、楊瑞年、徐韌、朱平等14人,名曰補充第六中隊。當他們被押到荒山茶樹地時,才明白這是敵人預謀的大屠殺。面對敵人的槍口,每個人都知道為黨、為人民、為抗日捐軀的時刻到了!當憲兵們端起槍時,他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口號聲:“打倒妥協投降的國民黨反動派!”“打倒法西斯獨裁者蔣介石!”“抗戰勝利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據一個當時執行槍殺的憲兵后來說:“這真是令人驚心動魄啊!141人,只有一個十七八歲的人喊冤枉,其余的沒有一個不從容倔強,視死如歸,在高呼口號中倒在血泊里!有個女的叫楊瑞蓮(楊瑞年被俘后的化名),吃了3槍還在喊口號,打了7槍才斷氣,頭顱都被打碎了……”
皖南事變中被俘的新四軍女戰士到底有多少人,現已無法查清確切的數字。筆者從有關資料中共查到51人,而越獄、抗戰勝利后被解救出來的不足10人。不管是犧牲的還是幸存的,她們都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是我黨我軍的光榮和驕傲,她們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