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周歲時,小兒麻痹這種可恨的疾病,導致我右腿殘疾,使我走路時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因為這個原因,我從小就成了一些調皮孩子的嘲笑對象。
十二歲那年,我上小學五年級。我們班上有一個叫張賓的留級生,他總是在下課時間,故意在我面前模仿我走路時一瘸一跛的樣子。我并不理睬,就像沒看到一樣,因為我越是在意,那些惡意取笑我的人就越來勁。若是我采取不理睬的態度,經過一段時間,惡意取笑我的人會覺得無趣,就會偃旗息鼓了。
有一天下午放學后,我沒有馬上回家,我在教室后面的水溝旁,觀察一群來來去去忙碌著的螞蟻。
不知何時,張賓走了過來。“喂,你在看螞蟻呀。”一說完,張賓就用腳亂踩那些螞蟻,瞬間,死傷的螞蟻不知有多少。張賓實在是太壞了,我想和他打一架,但是老師說過,好學生是不該打架的。于是我站起來,準備離開。
張賓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向另一邊走,張賓又擋了過來。
“你為什么總是要欺負我?”我盯著張賓,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就是要欺負你,你是瘸子,你是沒用的瘸子!你盯著我看什么,你不服我是不是呀?”張賓一邊說一邊用手把我推倒。
我站起來,張賓再次把我推倒。
我又站了起來,張賓又來推我。這一次,他沒有推倒我,我忍無可忍了,我猛然出手,把他推倒,然后用我的整個身體壓住了他,并用我的兩只手按住了他的兩只手,他越是掙扎,我越是用力按住他,不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經過幾十個回合的較量,張賓始終被我壓在身下。他依然非常囂張,他要我別忘記,他會報復的。
聽到張賓這么一說,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不再只是按他,我要揍他一頓!于是我和他在地上扭成了一團,架打得很厲害。
“住手,都快起來!”走過來的,是個戴袖章的學生干部。
學生干部詢問是怎么回事,又詢問了我和張賓所在班級,然后說道:“在學校打架是違反學校紀律的,扣你們所在班的集體分,扣十分。”接下來,學生干部讓我和張賓回家去。
第二天,是班主任王老師上的第一堂課。她走進來,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流動紅旗不能掛在我們班了,因為我們班被扣掉了集體分十分。
接下來,王老師叫了我和張賓的名字,詢問我們為什么打架。我低著頭訴說了打架的起因和過程。
“不管怎么樣,打架都是錯誤的,所以必須受到處罰,你們兩個,都走過來,伸出右手,每人都打十下。”王老師這樣說。
我和張賓伸出了手,王老師用教棍一下一下輪流打我和張賓的手掌。很疼,但我忍住不叫出聲,因為我認為我并沒錯,錯在張賓。打完十下,張賓哭了,真是孬種。我沒哭,我在心里想:從此,對待像張賓這樣欺負人的人,我要用拳頭來應對,甚至,用刀子也可以——當時,我錯誤地認為我找到了維護自己尊嚴的辦法——使用暴力。
本來,我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未曾想,當我坐回座位后,王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一條附加的班規。
我猜,這條班規所列出的內容,最大的可能就是用來約束打架的。
可是我猜錯了。一條附加的班規下寫了幾行小字:“不準用語言或行為,侮辱或傷害身體有殘疾的同學,違者嚴懲。”
接著,王老師說:“愿意支持這條附加班規的同學,請鼓下掌。”
瞬間,我聽到了一片熱烈的掌聲。聽著這樣的掌聲,即使我的心里有一座千年冰山,也該融化了,我不再認為維護自己的尊嚴要使用暴力,因為在掌聲里,蘊含了一種讓我不能不感動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