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應門時手上仍然抓著那封信。當她看到站在門口的那位笑容滿面的年輕人時,原本掛在臉上的憂慮煞時一掃而空。
理查是一位頂尖攝影師,他所拍的照片曾登上許多本書的封面,也是《風尚》、《浮華世界》和《哈潑時尚》等流行雜志的常客,雖然他常是富商名流的座上賓,也在高級的第五大道上擁有一個工作室,但他的穿著看來像是個貧窮的藝術家。在圣誕節前幾周的那個寒冷的十二月的晚上,他穿的是一條牛仔褲,厚針織毛衣下穿了件棉T恤,外頭套著一件薄風衣,一頂針織長帽,沒戴手套,腳上穿著一雙臟臟的白球鞋。
“你不冷嗎?”喬安娜帶他進門時問道。
“不會啊。”他說,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在喝了一杯熱可可之后,他問:“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對勁?你今天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
“我還好,是這個,”她說,指著放在咖啡桌上的那封信。“今天早上收到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理查拿起信,留意到上面郵戳的日期是十一月初,他讀著:
緊急呼吁:
五個追隨馬丁路德博士精神的高中學生昨天在密西西比州的麥克坎堡遭到逮捕,當時他們正參加一場抗議州隔離政策的和平游行,指控他們的罪名在任何州的法庭里都無法成立,但地區當局決心要把這些年輕人留在獄中直到圣誕節過后。
法官明知這些年輕人和他們的家庭經濟能力不佳,還故意將保釋金設得很高。為了讓這些年輕人能夠返家度圣誕節,我們必須募集一萬四千元的保證金,在十二月二十三日前,以現金交到法庭上。
時間急迫,您能幫得上忙嗎?
理查沒有再讀下去。
“你從哪里拿到這個的?”
“有個朋友交給我的,她希望我能幫上一點忙,”喬安娜說,“這只是一些過度理想的年輕人而已,我真不愿意想到他們必須待在監獄里,而且還是在圣誕節時;但我今天才拿到這封信,我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湊到這么多錢。”
理查仔細地考慮了—分鐘。
“我能不能借一下這封信?”他問,“我有些客戶蠻闊氣的,也關心這樣的事。”
“沒問題,拿去吧,但是你要在十七日之前把錢寄出,才有可能在二十三日到達密西西比,只剩一個星期的時間湊錢了,快要來不及了。”
“或許吧,但還是可以試試看。”
接下來的幾天中,這位攝影師馬不停蹄地跑遍整個城市。他打電話給有名的演員、社會名流、雜志編輯、暢銷書作者、媒體記者和企業家。他到每個地方都從口袋里拿出這封皺皺的信,然后帶著一張面額可觀的支票離開。
在十二月十七日將近傍晚的時候,他收到了最后一筆捐款,如果他那天來得及把錢寄出,那些孩子就可以在圣誕節前出獄了。他打電話到最近的郵局詢問匯票寄款何時截止,他發現自己還有很充分的時間。
他穿過紐約市熙攘的人潮,外面開始下起雪來,刺骨的寒風吹走了車輛的廢氣,空氣顯得格外清新。雖然冷風穿透了他的風衣和毛衣,但他跑過街道時還是熱得流下汗水。當他跳上郵局濕滑的臺階時,他看了一下手表,剛好五點鐘。
他很高興地走入溫暖的郵局里,四下尋找辦理匯票的窗口。他的心情跌到谷底,那個窗口已經停止營業了。他四處張望看有沒有人能幫忙,但旁邊的窗口也關了。他看到柜臺后面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年輕人在燈下整理郵件。
“嘿!”理查喊著,“負責匯票的人在哪里?”
“回家了。”
“可是我打電話來問過,他說會在這里直到五點半!”
“是啊,可是下雪了,所以他就回家去了,星期一再來吧。”
“你今天能不能把他找回來?”
“沒辦法,他住得很遠,在長島。”
“你能不能幫我辦匯票?”
“不行,我沒有被授權處理這項業務,我甚至沒有打開抽屜的鑰匙呢。”
攝影師絕望地站在郵局里。如果他早半個小時來的話就好了,現在他搞砸了,密西西比州那五個孩子必須在冰涼的牢房里度過圣誕,沒辦法回家和家人團聚了。他沮喪地轉身離開。
“很抱歉,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我愿意試試看。”郵務人員說,他已經走到柜臺前來了。
理查轉身過來,熱切地看著他。
“你有沒有聽過密西西比州麥克坎堡五個孩子的事情?”
在理查把故事說完之后,郵局人員伸手去拿電話,請他等一下。
“嗨,瑪拉,彼得在嗎?”他說,“嗨,彼得,我是喬,你有沒有聽過密西西比州麥克坎堡五個孩子的事情?”
……
當喬掛上電話時,他指著椅子說:“坐一下吧,他會回來。”
這是一場相當漫長的等待,當彼得終于抵達時,外面的天空已經黑暗,雪花綿密地不停落下。
密西西比州麥克坎堡那五個年輕的行動主義者及時獲得出獄,參加教堂在圣誕夜舉辦的彌撒。他們不知道這筆保釋金來自何方、何人,他們也不知道有一個人將許多熱心人士的關切匯集在一起。他們只知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就像是個奇跡。就某方面而言的確是的。
(選自臺灣《生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