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愛和希斯克是同一類人,如果他們遇上,注定會相愛。
簡愛總是受欺負
15歲那年,家里的生意遭遇破產(chǎn)。每天放學(xué),鄧小池總要磨蹭到最后,目送其他同學(xué)坐私家車離開后,她才像一
尾黃花魚一般,溜進川流不息的地鐵站。
周一,輪到鄧小池和沈謙值日。掃除完畢,沈謙典見 臉請求鄧小池:“我家司機今天生病了,一會能不能搭你的順風(fēng)車回家?”鄧小池心中一驚,故作輕松地聳聳肩,“不好意思,我家的車今天進修理廠了。”“這么巧?”沈謙打量鄧小池,濃密的睫毛撲閃出疑惑,“那你怎么回家?”
“坐地鐵唄!”鄧小池不假思索地擲出回答,旋即意識到說漏了嘴,緊張地解釋說:“我還沒坐過地鐵,剛好今天有機會,就嘗回鮮?!鄙蛑t捕捉到鄧小池神情中的慌張,側(cè)頭湊近鄧小池的臉,關(guān)切地問:“你還好吧,家里是不是出了狀況?”說話間,沈謙呵出均勻的氣息,柔柔地撲打在鄧小池的兩頰,像仲夏的海風(fēng)一般,粘膩而溫暖。
鄧小池緊繃的神經(jīng)逐漸舒緩下來,“我家破產(chǎn)了,車子和房子都拿去抵押了。爸爸說轉(zhuǎn)學(xué)會影響成績,所以讓我繼續(xù)念貴族學(xué)校。如果考不上重點高中,我怎么對得起父母?”
沈謙望著梨花帶雨的鄧小池,愛憐的目光如同注視一只柔弱的貓咪,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長發(fā)安慰:“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辈坏揉囆〕亟淮蛑t善解人意地說:“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鄧小池心懷感激地微笑,心里氤起溫?zé)岬呐F,久久揮散不去。
3天以后,“鄧小池是窮光蛋”的消息不脛而走,鄧小池驟然變成混在珍珠群里的沙粒。課間休息時,關(guān)系不好的同學(xué)趁機嘲弄她:“鄧小池,坐地鐵好玩嗎?”鄧小池沉默不理,鄙夷地瞪著沈謙,他無辜地搖頭擺手,鄧小池冷笑,輕聲罵“虛偽!”
教師節(jié)那天,有人提議每人出300塊錢,集資在海邊辦篝火晚會。班長沈謙負責(zé)收錢登記,走到鄧小池座位前,沈謙遲疑地問:“你去嗎?” 沈謙小心翼翼的表情嚴重挫傷鄧小池的自尊心,“擔(dān)心我出不起錢嗎?惡俗!”鄧小池這樣想著,不由得沉下臉,陰陽怪氣地說:“不去。我去不起!”
放學(xué)后,沈謙伸展胳臂攔住鄧小池的去路,謹小慎微地請求:“你也參加活動吧,我來替你出錢?!鄙蛑t的示好讓鄧小池更覺難堪,她推開他惡狠狠地說:“走開,不要你裝好心?!毕肫痖喿x課上剛學(xué)的《簡愛》,沈謙斜眼賭氣說:“鄧小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和簡愛一樣傲慢!”
公子們每多寡情
4年后,鄧小池在“深大”的學(xué)生食堂巧遇沈謙,他剪了個“雞蛋頭”,看上去更朝氣、爽朗。
有錢人家的孩子是輸出留學(xué)的生力軍,鄧小池依稀記得,沈謙曾言之鑿鑿地表示要去倫敦讀書。鄧小池難掩心中的好奇,“你爸媽怎么沒送你出國?”沈謙狡黠地上下打量鄧小池,一臉壞笑說:“留下來是為了遇見你啊?!币娝裏o動于衷,沈謙端正神色,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在BBS上看見和你同名同姓的新生參加演講比賽,所以特地跑來證實一下?!?/p>
“難怪,你這種公子哥,怎么可能吃食堂呢?”本是一句玩笑話,卻勾起沈謙的不愉快,他半帶傷感地責(zé)備:“我都解釋過N次了,劉永看見你從地鐵口出來,消息是他傳出去的。過去這么久了,你怎么還記仇?”鄧小池試圖解釋,卻看見沈謙夾起書本準(zhǔn)備離開,她心一沉,微笑著安靜下來。
望著沈謙不歡而散的背影,鄧小池不禁有些失望難過,“好不容易重逢,怎么又鬧別扭呢。”重遇沈謙的第三天,午睡中的鄧小池被走廊上的騷動吵醒。合衣出去一看,沈謙被一群女學(xué)生圍在中間,女生們憤慨地喊著“流氓!色狼!”沈謙滿臉通紅地反擊:“你們才流氓!我是來找人的!”不等大家做反應(yīng),沈謙扯著喉嚨喊:“鄧小池!鄧小池你出來!”
鄧小池撥開人群,兩頰緋紅地走到沈謙面前嗔怨:“你有病吧,找我讓傳達室喊就行了,怎么能擅闖女生宿舍!”沈謙捧起一摞資料,期期艾艾地解釋:“我找了些演講資料給你。你上次沒告訴我你住幾號房,我只好挨門挨戶找。誰知道又趕上她們午睡,我莫名其妙就成色狼了!”
女生都被沈謙繪聲繪色的講解逗笑了,人群哄笑著散開來。鄧小池哭笑不得望著拘謹?shù)睦贤瑢W(xué),“你這人怎么總是畏畏縮縮的?”沈謙難為情地低下頭,輕聲說:“我不敢喊,怕你不高興?!编囆〕氐男模袷谴攀采狭髓F塊,被撞擊緊密地揪結(jié)在一起,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謙對鄧小池參賽的認真程度,不亞于他親身上陣。沈謙幾乎每天都來送上第一手資料,鄧小池遭到舍友的嚴酷逼問:“你和那個有錢帥哥到底什么關(guān)系!”鄧小池從她們的臉上讀到各種含意,有鄙視,有羨慕,有不屑,有狐疑。
鄧小池冷笑說:“沒你們想得那么齷齪,我和他只是老同學(xué)而已?!鄙蛑t再登門時,愛開玩笑的丁薇調(diào)侃他,“帥哥,小池說她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你真想獻殷勤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我?!北娔款ヮハ?,鄧小池心虛地低頭不敢看沈謙,也不敢再做辯駁,沈謙的眼里閃過一絲落寞,訕笑著自我解圍,“老同學(xué)互相幫忙是應(yīng)該的,我保證以后少給你們添麻煩?!?/p>
那天以后,每當(dāng)傳達室的廣播叫到“306號房有人找”,鄧小池滿情期許地等待聽見“沈謙”的名字,他卻再出沒來過?!罢媸切狻?。沒有人能覺察端倪的夜晚,鄧小池抵著墻壁,聽任眼淚慢慢打濕枕頭。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你不找我,我也不稀罕見你!
希斯克總是很自卑
演講比賽上場前,鄧小池卑微地祈禱:“希望沈謙來看我的比賽。”站上主席臺后,鄧小池遍尋不著沈謙的身影,不爭氣的眼淚洶涌而出,鄧小池帶著哭腔對著麥克風(fēng)說:“對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我要求退出比賽?!币黄瑖W然聲中,鄧小池疾步走下舞臺,失望、憤怒、委屈和心痛的感覺夾雜成一顆怪味豆,哽在她喉頭噎得她幾近窒息。
如果為了這場比賽費盡心思的沈謙不來,鄧小池倒背如流的演講稿有什么意義?比賽的勝負又能與誰分享?
被羞憤沖昏頭的鄧小池,腦袋里始終盤旋著一把聲音:“把沈謙揪出來問清楚,他對我沒有意思就從此不理他,他要是喜歡我就必須永遠對我好!”鄧小池一陣風(fēng)似地沖到“留學(xué)生宿舍”,第一次敲開沈謙的房門,卻看見一張陌生異國臉。
洋學(xué)生將他掌握的全部中文拼湊在一起,鄧小池總算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他爸爸貪污坐牢,他沒有錢住留學(xué)生宿舍,上星期我就是這里的新主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從初中開始,沈謙無時不刻不給她幫助,然而在他承受巨大打擊時,鄧小池卻不聞不問甚至還在責(zé)備他的無情無義。鄧小池沿路帶淚狂奔,邊哭邊跑,邊跑邊自責(zé):“鄧小池你這個大白癡!你這個冷血的自私鬼!”
找遍中文系男生宿舍,鄧小池才被告之沈謙在打籃球。氣喘吁吁趕到籃球場,鄧小池遠遠看見有人對沈謙犯規(guī),他被兩個高大的男生前后夾攻,其中一人故意用手將他推倒在地。場外的男生在笑,女生在尖叫,對于平日張揚拉風(fēng)的沈謙此刻的丑態(tài),他們不約而同地幸災(zāi)樂禍。鄧小池深呼吸一口氣,擦凈臉上的淚痕和汗水,穿過喧鬧的觀眾,勇敢地走上前,將沈謙攙扶起來。
出乎鄧小池意料的是,平日里待她溫和謙厚的沈謙,此刻卻不留情面地推開他,聲音冷漠而堅決:“我和你不熟,你最好離我遠點?!边@一幕被看熱鬧的觀眾捕捉到了,人群中迸發(fā)出刺耳噓聲和口哨聲,鄧小池的臉上陣陣發(fā)熱,沈謙拍打著褲子上的塵土,挑釁地命令鄧小池:“我現(xiàn)在一窮二白,你粘著我沒什么好處!”
沈謙森冷的目光,令鄧小池想起《呼嘯山莊》的希斯克·厲夫。他們是同一類人,曾經(jīng)優(yōu)秀所以自負,因為自負,所以面對困境時變得自卑?!盀槭裁次也辉琰c找到他?”望著沈謙絕塵而去的身影,鄧小池懊惱地想,“我們還真是合襯,一對驕傲的大傻瓜!”
當(dāng)簡愛遇上希斯克
11月,校慶活動即將落幕時,主持人鄧小池突如其來地宣布:“接下來是最刺激的保留節(jié)目——握草招親。傳說‘親人草’被有緣人撫摸后會卷起來,現(xiàn)在我手里有株‘親人草’,誰的撫摸能讓它卷曲,我就做誰的女朋友!”臺下一片死寂,師生們反應(yīng)過來后,以為這只是壓軸的一場游戲,大家開始起哄,卻沒有人愿意上臺獻丑。
鄧小池賣力呼吁,仍然沒有人捧場。場面逐漸冷清,沈謙慢慢地高舉起手,不卑不亢地說:“我來試試?!比f眾矚目之下,沈謙用指尖輕觸鄧小池手中的“親人草”,如此反復(fù)多次,“親人草”卻像個義士般毅然地挺直身體,毫無變化。
觀眾開始爆笑,喧嘩聲中,鄧小池嬉笑著打圓場:“對不起各位,是我記錯了?!H人草’必須由血緣關(guān)系的人撫摸才會卷起來,用它招親會亂倫的?!闭坡暬旌现β曋校囆〕鼐牟邉澋墓?jié)目做了一個精彩的HAPPY ENDING。
活動圓滿結(jié)束,臺上只剩下鄧小池和沈謙,他指著“親人草”探問:“最后這個游戲是專門為我準(zhǔn)備的吧?”鄧小池意味深長地說:“我只想證明給你看,我們不適合做親人或朋友。”
沈謙揚起他驕傲的頭,一言不發(fā)地走了。鄧小池深信,沈謙還會回來,就像他無數(shù)次突然出現(xiàn)一樣。鄧小池和沈謙,一個驕傲,一個清高,盡管他們刻意回避,但當(dāng)對方面臨困境,他們選擇不離不棄。
沈謙不是不愛她,他只是沒準(zhǔn)備好接受他們的“平等”。鄧小池清楚,簡愛和希斯克是同一類人,如果他們遇上,注定會相愛。終有一天,他們都會放下成見和驕傲,投入地去愛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