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那年,開學后,我們班里來了幾個新生,班主任便將座位重新排了一下,安排一個叫黃夢靈的新生坐到了我前面。
黃夢靈的父母在做茶葉生意,家庭富有。那天,漂亮的她穿著一件短袖花格裙,輕快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她長得很白,眼睛又大又深。因為瘦,看上去很令人憐惜的樣子。我是班上出名的小燕子,特別外向,能說會道。我和黃夢靈一個動若脫兔,一個靜如處子,我想老師之所以把我們調得很近,一定是為了讓我們取長補短吧。
慢慢地,我發現,和一個與自己性格相差太多的人相處,真的很舒服。
有一天我的課本不見了,只得四處去找,心里非常惱火。過了一會兒,黃夢靈忽然默默地為我找著,并放在了我的課桌上。我看著她安靜的樣子,頓時心情也平和下來。所有的焦灼、浮躁在她面前,永遠都會瞬間消失。
我開始發現自己喜歡她。她聽講的時候,坐得端端正正。她寫作業的時候,埋著頭專心致志,每天晚自習就能立刻把作業寫完。有一次她寫作業的時候,就湊過來問我題目怎么做。我感到自己懵懂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瞬間溫柔起來。
第二天上課,我完全沒有聽進老師講的內容,眼前一直是黃夢靈像逗號一樣的馬尾甩來甩去。
有一天早讀的時候,英語老師要抽人站起來背誦昨天的英語課文。我頓時傻了,昨天晚上回家后,我根本沒有背,只顧著忙活那點作業。抽查了幾個同學后,輪到了我。我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正在窘迫之際,黃夢靈忽然回頭沖我一笑,將自己的課本豎了起來。
我心中一喜,就掃一眼她的課本,眼睛望向別處念一句,再掃一眼她的課本……終于艱難地“背誦”完了,老師竟然毫無察覺。
坐下來后,我打開文具盒拿出筆,寫了一張紙條:“謝謝你。”然后鼓起勇氣用筆戳了戳黃夢靈的背,將紙條塞給了她。黃夢靈看后,回過頭來沖我調皮地一笑。
課間休息的時候,黃夢靈轉過身子來問我:“我覺得你好活潑啊。”我緊張地低下頭,不知說什么好。黃夢靈樂了:“你真有意思。”
因為很多同學離家較遠,學校設有食堂可以吃午飯。一周后的一個中午,我拎著飯盒跟著大隊人馬來到學校的食堂里打飯。過了一會兒,我看到黃夢靈也過來了,便大聲沖她叫道:“黃夢靈,到這邊來!”黃夢靈跑過來后,我讓她插隊到自己前面。后面的同學見狀都開始瞎起哄,對我們的行為很不滿,我為此和那些男生大吵了一架。
飯后,黃夢靈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對我說:“謝謝你啊”我笑著和她聊起了天。她告訴我,自己父母從來都不管自己,每天忙著做生意。她說:“我每天晚自習回家的路上都會害怕。”我頓時覺得很心疼。
一種莫名的感情,就這樣在我們心底萌發了。
除了每天課間我們湊在一起聊天,上課時,我們也樂此不疲地傳紙條。后來我發現紙條撕來撕去很麻煩,而且也不方便保存,就干脆拿出一個硬殼筆記本,方便我們在課堂上對話。
閑下來的時候,我便翻看著自己的“通話本”。除了講些老師和同學的壞話,其余的大都是“你在聽講嗎?”“在聽。哎,要是能和你坐同桌就好了。”“你昨天穿的裙子真漂亮。”“是嗎?那我明天還穿它。”……
為了方便,我將每天的對話上面標上日期,注明天氣。我對黃夢靈說:“等我們80歲的時候,牙都掉光了,我們就去海邊,在海浪聲中打開這個筆記本。”黃夢靈也對此非常憧憬。美好的友情,像甘露一樣滋潤著我們的心。
一天晚上,下完晚自習,我忘記把我們的通話本帶回家了,第二天早上來上課時,忽然發現很多同學都在偷偷取笑在我和黃夢靈。原來,有同學偷看了我們的通話本,覺得我們倆是同性戀!而這些,是我早就敏感地懷疑卻又不敢確認的。
即便是有這種想法,也絲毫沒有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們依舊像過去那樣交往……
可沒過幾天,我和黃夢靈的通話本就被人偷走了,也不知道是誰把它交給了班主任。班主任氣得渾身發抖,在課堂上大聲說:“在短短兩個月里,居然寫了五十多頁!看看吧,都可以出書了……氣死我了。”
因為這件事,黃夢靈轉學走了,我有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她。我覺得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一年之后,我又在高中的校園里遇到了她,但是我們在不同的班,我們的感情一直很正常,直到如今。
我想,我曾經那么喜歡她,但是我們的感情,是那么單純的友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