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所明詩七首

故鄉的小屋

故鄉的小屋

在秋風中搖晃

在滿是牛羊的院子里尋找著

往日的景象

這里曾經是我兒時的樂園

早熟的杏樹上

有我嬌小的身影

屋檐下的土墻上站滿我想飛的欲望

我與粗大的棗樹

在蕩起的秋千上比著高低

在汲水的井邊

聽著投入石塊后咚咚聲響

我父親的爺爺

我叔叔的奶奶

就曾在這小屋里生活

我知道還有故鄉

那只圓圓的月亮

也住在這兒

窗外

一棵老棗樹在落葉子

這棵樹仿佛睡著了

冷風也沒能把它搖醒

這棵睡著的樹還在掉葉子

很像一個人在睡夢中落淚

羊群走在樹下

每一雙眼睛里都含著遼闊

每一頭羊都身披一場初冬的小雪

遠山稠密而流水嘈嘈切切

一個人坐在窗里面看著窗外

把過往的某些事想起

把這個秋天需要做的事想起

他看見了玻璃上一張模糊的臉

心里突然有了莫名的酸楚

老街

透過反射的鏡子

我看見那條蜿蜒的河流

正經過一片腳手架

后面的

那片低矮的房屋

一叢青草

看上去

仿佛停止了緩慢的生長

但它們依然在堅持著

盡量不被風吹倒

這時應該有鴿子飛過

但天空

卻像一塊生鐵

把空氣也凝固了

還有些微弱的光

我沒有看見一個

童年玩耍過的同學

從這面反射的鏡子里走過

在這個異常寧靜的下午

也沒探聽到一點隱私

雨后

濕潤香甜的氣息

從山谷中飄來天空烏青的臉

開始轉晴雨水順著一片片樹葉

滑落像痙攣的心臟

在熱淚中浸泡舒放

生命的際遇和無奈

猶似猝不及防的一場山雨

溪口的水漲了半尺

白鷺站在旁邊

看一枝藍色的小花

微帶憂郁的神情

深山中的風且行且止

宛若一些話語猶疑著且聽且猜

它在青石板上躊躇片刻又緩緩地

轉過含而不露的溫婉側影

黃昏

落日金色涂抹村舍

時空把金黃掛在枝頭

一截枯萎的樹枝

漂泊的手指，在此刻

閃爍地成熟

歌聲響起

勞作的人放牧黃昏

而我累了

樹干周圍發著神秘的光輝

聲音沉入寂靜

消息仿佛在樹林里

告別

四周靜了。匆忙的行人

成為你背后稀疏的雨簾

北風吹起你的長發和衣衫

那一刻你顯得多么柔弱

頃刻溶解于暮色中

我依然留在原地

仿佛一個突兀的稻草人

要把最后的田地

守在這黃昏的畫面里

而天色漸暗

人群淡去

我像一個迷失的黑點

被輕輕抹去

我想起那天離別的情形

找不到一個可以信賴的背景

來把持住自己

想象

我們就這么說話，沒有聲音

我們就這么坐著，沒有姿勢

水流過時也沒有聲音

時鐘滴答響著，也不曾提醒我

水草在看不見的山巖下

晃了幾晃

你適宜地笑了笑

線條繃緊時神情更嚴肅了

噓，什么也別說，眼睛也不要說話

心跳也不要說話

讓我想象

想象要多么愛我

明年春天，你會讓

山花開遍這荒涼的小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