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美麗的時候遇見你

一

高中開學典禮上，張幟以中考近滿分的成績獲得了實驗中學的一等獎學金，并代表全體新生講了話。那天我坐得離主席臺很遠，看不清他的面目，也很難聽清他說了些什么，印象中他穿著很普通。

開學第三天輪到我值日。課間擦完黑板去盥洗室洗手，里面滿滿的不知道是哪個班剛下體育課的男生，人聲鼎沸。站到快上課了前面終于只剩一個人，可是沒想到這個人卻把腦袋轉向我，簡單地說：“你先洗。”

我愣了幾秒鐘，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他又說：“你是女生，你先洗。”

我連忙說：“不不，你先來的，你先洗。”

他卻很固執，還帶著一點強硬：“快點!快上課了。”他的眉頭皺著，一閃身就到了我后面。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手，洗得當然不怎么干凈，我回教室后才發現右手手腕上還有很多粉筆灰。

我就這么認識了大名鼎鼎的張幟，但是很遺憾，他并不認識我。

不過張幟他們班就在我們班隔壁，他是班長兼學習委員兼語文課代表。他所有頭銜中最小的那一個與我的相同，所以后來我常常在語文教研組看到他。他總是邁著很大的步子走進來，背對著我和他們班的語文老師交談，談完話又邁著兩條長腿走出去，讓我聯想起動物園里的鴕鳥。

二

其實張幟不是什么白馬王子，除了優秀的學習成績和不錯的人緣外，他的外形真的讓人不敢恭維。可是我喜歡他。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么?不需要。所以我就那么沒有理由也不想找理由地偷偷喜歡上了他。

喜歡上他了就開始關注他，知道他總是在什么時候出教室，什么時候回家；知道他哪節課間會去語文教研組辦公室交作業本；也知道了他喜歡把自行車放在車棚的哪個位置。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會很“巧”地和他擦肩而過，很“巧”地和他在辦公樓的走廊里相遇，很“巧”地在放學時一起走出教室往車棚走。更“巧”的是我的自行車就停在他的車子旁邊，所以我們就順理成章地一前一后走出學校，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走遠。整個過程中我們都不說話維持著一種屬于陌生人的冷暖。

死黨兔子對我這種沒有什么情節也沒有什么成果的單相思嗤之以鼻。她說：“得了，你又不丑，何必死盯著張幟?外形上你們也不是一個檔次的啊。”我狠狠地瞪她，她就瞇著眼笑了：“我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東施也變成西施了。”

三

周日的晚上媽喊我：“妮子，出來試試衣服。”我走出來，眼前亮了。那么長的一條白裙子，棉布料子，托在手里有一種很淑女的感覺。站在鏡子前我簡直不敢認自己：長到腳踝的裙子，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不算傾城傾國也算是標準淑女。那一刻我很奇怪地想到了張幟，想如果他看到這樣的我，會不會喜歡上我?用席慕容的理論說就是想讓張幟在我最美麗的時刻遇上我。可是第二天我沒有看見張幟，聽說他去省城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培訓去了。也是在那天，兔子告訴我要是想接近張幟就爭取進學生會然后進學習部——因為張幟是學生會學習部長。兔子用狡黠的目光看著我，說：“妮子，好好努力，就算為了愛情也要拼一拼。”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有風吹過來，我的白裙子飄起來，像云一樣。

四

從那天起我就“奮發圖強”了。按照學校的慣例，如果我能在期末考試中取得年級前10名，同時人緣不錯、能力不錯的話就可以申請做學生會學習部委員。所以那段日子我就拼了。反正張幟不在學校里，我也省了制造和他“偶遇”的時間。我整天抱著課本用功，直到勞累過度暈倒在操場上。那天媽說：“妮子你不用這么用功啊，才高一，媽又不逼你考第一……”只有兔子笑得極為詭異，她趴在我耳朵邊上悄悄說：“妮子，快點好起來，下周張幟回學校上課。”

據兔子說我當時眼睛賊亮賊亮的，其實也沒有那么夸張，但我提前了3天出院倒是真的。

雖然我可以硬撐著上課，但是全身虛軟無力是騙不了人的。那天恰巧又要收語文作業本，那么厚的一摞，從教學樓到辦公樓，路被延伸得無限長。走到中途的時候我的冷汗就下來了，只好把本子放在路邊大口地喘氣，伴隨著的還有劇烈的耳鳴和滿天亂飛的“星星”。直到一只手伸過來，還有很好聽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你怎么了?”我抬頭看看，模糊的目光分辨不出那個人是誰。我想朝那人笑，想告訴他我沒事，但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

我醒過來的時候兔子在一邊大叫：“妮子，了不得了，英雄救美啊!你知不知道是張幟把你背來的?”看見我目光迷離她就抓住我的肩膀搖晃：“你清醒點，這是校醫務室，我是兔子，我在和你說話呢!”

我耳朵里全是嘈雜的聲音，卻唯有那句話聽清了，是張幟背我來的。

這次突發事件讓我不得不臥床休息了一周。在這一周里發生了許多事情，比如說我的一篇作文在“全國高中生作文比賽”中獲得了二等獎，我的名字因此成為學校里非常普及的一個名詞。兔子每天都會來，她的任務就是告訴我學校又發生了哪些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張幟獲得了奧賽全省第一的消息，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卻依然喜歡聽。

返校后我看到了可以被稱為“恩人”的張幟，看見我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笑容很快出現在他臉上。“你好了么?”他問我。我點頭說：“謝謝你。”他擺擺手，然后用很真誠的語調說：“你的文章寫得真好，改天要向你請教。”雖然當時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但從那以后我們再見面就總是相視而笑。

那次期末考試，我的成績打了個擦邊球——年級第10名。

六

我進了學生會，但因為那篇文章的緣故我進了宣傳部而不是學習部。以后的兩年我和張幟在合作中度過，閑下來的時候我們也一起聊天。原來張幟出生在一個中醫世家，他的外公、父親、母親都是中醫，他的理想是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部，于是我將自己的高考目標定在了中國人民大學。

高三那年的5月，畢業生要在一起拍畢業照。那天張幟站在我旁邊，他的一只手放在我身后，身子微微朝我傾斜著。兔子邊看照片邊說：“妮子，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一對戀人呢，你看你倆站得這么近，而且站在一起的感覺確實挺和諧。”我端詳著照片沒有說話。

高考的兩天是在雨里走過的。出考場的時候我又看見了張幟，瘦瘦高高的影子，雨絲把所有的東西都遮出了一種日本漫畫般的效果，清冷的風吹過來的時候還裹挾著淡淡的海腥味。

張幟如愿考上了北京大學，而我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上了山東大學中文系，不在北京。

七

張幟的信寄到我手上的時候我有一點點驚訝，信封下方的漂亮簽名引起了寢室一陣喧嘩。拆信的時候一張照片落下來，是那張畢業合影。張幟在信里說：妮子你知不知道這是我最為珍貴的一張照片?因為這是我們的第一張合影。其實注意你是高一的時候，喜歡你是在高二那年。到現在，三年多了，本以為過去的一切只是學生時代的青澀，到今天才發現地域已經無法阻隔我的思念與牽掛。于是我寫了這封信，如果你還沒有男朋友，希望我可以有這個機會……

后面的內容我看得亂七八糟。我想：前世我一定在佛前求了500年，故而有了今生的這段緣。也是那份蘊含于等待中的努力，讓我18歲的年華豐盈而美麗。

原來，制造了很多相遇的機會不如打造一個豐富的自己。

于是，在我最美麗的時刻，我終于遇上了他。

（摘自《高中生#8226;快樂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