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簡歷
楊義龍,原名楊義隆,筆名一葦,白族,1971年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大理州作協副主席,大理文化雜志社副社長、記者部主任。已出版長篇小說《遙遠的部落》、《桃李春風一杯酒》,另有作品100多萬字散見于報刊。文化散文《西山,與生命相依的古歌》在中央電視臺播出;長篇小說《遙遠的部落》在《春城晚報》連載后,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并在大理州人民廣播電臺首播。電視散文《情醉西湖》獲省政府專題獎。多次獲大理州外宣獎,曾被授予洱源縣“有突出貢獻的優秀知識分子”榮譽稱號。
祖父的故鄉
祖父去世后,我便沒有了故鄉。
祖父的溘然長逝,讓我手足無措。料理完喪事后,始終不知道如何安排以后的生活?;氐郊木拥某鞘校廊粺o法面對祖父離去的現實。半夜里,常常從夢中醒來,一些與祖父有關的生活細節,莫名地從記憶中浮現出來。漂在都市的人流中,我知道,我將結束在城市和鄉村之間晃來晃去的生存狀態,一種無根的感覺襲上心頭。
祖父患病已有很多年了。退休前他就有久治不愈的老胃病,人瘦得像一竿風中的竹。退休后,他又患上了肺病,在鄉鎮、縣城、州、市的醫院反復住院,難得有身體稍好的時候。身體狀況好時,他還參加一些田間勞作、做點家務。抱病時,基本就是臥床。好在他有強烈的求生欲望,他說,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堅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為了活下去,他自己找單方、偏方,竟然還有些效果。即便沒有食欲,他也堅持吃飯,他說這樣才能保持體能。到后來,他的肺功能急劇減退、心衰現象非常嚴重,肝腎活力也漸漸衰竭了。幾次病情惡化,他都戰勝了死神。醫生說,這是一個奇跡。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時間,他的身上出現了水腫,起先是雙腳,腫得鞋也沒法穿,蔓延到小腿肚。沒辦法,又送醫院。醫院的辦法只有輸利尿強心的液體,吃一些片劑。一開始挺有效,幾天下來,體重就減了十多斤?;丶乙欢螘r間后,又腫了,只能再輸液。就這樣,腫了消,消了腫,送醫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而身體的耐藥性越來越強。最后,水腫已至小腹,吃藥、輸液竟毫無效果。輸幾天液,又停幾天。喘得厲害時,就只能吸氧,一天吸氧兩小時。就在這樣的狀態下,為了活著,他依然堅持吃飯。遺憾的是他的煙癮沒法斷,他依然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對他說,你要戒煙,可以多活幾年。他依然不聽,但卻避開我抽煙,只要我一進病房,他就把正在燃著的煙頭塞到被子里。在他病重的日子里,我就在城市和村莊之間跑來跑去,每次都要翻山越嶺,爬數百公里的山路,精神也陷入極度疲乏之中。所幸祖父一次又一次地挺了過來,不屈不撓地活著。
今年5月22日凌晨,突然接到二叔的電話,祖父陷入了昏迷,醫院正全力搶救,要我天一亮就趕回去。想著通往山村那屈曲盤旋的山路,夜里行車實在太危險。又想,祖父意志堅強,應當扛得住,就躺下來養養精神。在床上輾轉反側,天亮馬上打電話,聽到祖父病情稍有好轉,心中稍為平靜了些。即刻攜妻帶女奔上返鄉的山路。
看到我回來,祖父眼里有了亮光,他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讓我決定繼續住院還是回家?按我們山村的風俗,一個人只有死在家里才行。我問,你的意思呢?他說,我還想住院治療。到時候不行了,家里有兩輛車呢。就這樣,他仍在醫院里住著。周四、周五兩天,他既能吃飯,又堅持自己扶著樓梯到醫院的衛生間。他還聽收音機,了解汶川地震的情況。周五晚,煉鐵中心校的幾位老師來看他,他還可以說話。我們想,他的情況還好,如果一切如常,星期天我們就返回上班。哪知周六早上六點鐘,祖父突然劇烈咳嗽、急喘,接著陷入昏迷。馬上趕醫生、護士來,吸氧,輸液,打強心針,推西地南(一種強心劑),一切無濟于事,祖父的心臟已極度衰弱。醫生把針頭拔了,說,回家吧!家人將祖父背上車,我咬緊牙,強抑心中的痛楚。我說,爺爺,咱們回家,隨即將油門一轟到底,車如脫韁的烈馬,飛速駛回了村莊……
作為一名鄉村教師,祖父從教四十三年,從這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帶著我和弟弟,輾轉在謀生的路上。在他坎坷的一生中,他恪盡人子之責,為父母送終。他青年喪妻,三十多歲起一直鰥居;他中年喪女,我年輕的母親二十六歲時離他而去;他老年喪孫,我唯一的胞弟離世時,年僅十五歲。他這一輩子,埋葬了四代人。這些,差不多將他完全擊垮。但他還是挺過來了,他外表羸弱,卻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記得我考起師范那年,他帶我到趙懷瑾老師家吃飯,他們曾一起在石明月教書。那時趙老師在大理日報任副總編。趙老師說,你都獨居這么幾十年了,還是找個老伴吧。他說,有這兩個“拖兜”(我和弟弟),我咋個整?一笑置之。的確如此,對于我和弟弟而言,祖父還扛起了父親、母親的責任。一邊教書、一邊還要料理我們的生活。“養兒方知父母恩”,等我自己也為人父之后,才知道當年他一個人將我們兩兄弟帶大是多么不易。
畢業之后,我一直在外工作,先是在高寒山區任教,交通不便,難得回家,后來又輾轉鄉鎮、縣城、州市謀生,未能在家盡孝,一年難得回家幾次。即便回家,也是短短一兩天。在他住院的日子里,也沒有更多的時間侍候在側??傁雽磉€有時間,等他病情好轉后,把他接到下關,在我買的房子里住些日子??墒乾F在,一切都來不及了,留下的只是無盡的悔恨與思念。我未在人前掉過一滴淚,卻一個人面對星空暗自飲泣,甚至發出狼嚎般的嗚咽,一朝訣別,陰陽永隔,流水落花,此恨綿綿。
祖父辭世以前,故鄉是具體的,親人、故居、童年生活的地方。祖父辭世后,故鄉變得遙不可及了。曾經看到一個電影名,心便揪了起來:《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是啊,祖父去了,我還活著。祖父在日,祖父就是我的故鄉,祖父去了,我的故鄉在哪里?
遙遠的母親
我三十七歲,母親辭世三十一年,她去世時二十六歲,我六歲。
在我三十七年的生存中,我未曾為母親寫下只言片語。
老輩人說,母親是方圓數十里的美人,現在看她留下的黑白照片,依然是。她在最美麗的時候離開人間,因此她紅顏永駐。
我依然記得母親離開的情景,刻骨銘心的記憶,恍如昨日。那是一個正午,陽光恣意地傾瀉到村莊上空,一大片蜻蜓扇動著透明的翅膀,在我的前后左右飛舞。六歲的我披著小小的蓑衣,戴著碩大的斗笠,像往常一樣趕著豬到牧場上,迎面就遇到了幾個男人,扛著一副竹編的擔架,上面蓋著一床舊花被,花被里似乎嚴嚴實實地捂著一個人,頭沒有露出來。我并不在意,不知道那擔架上躺著的是誰,仍舊把豬趕到牧場上。等到太陽落山時我才趕著豬晃悠悠地回到家中。
一到家里,腦子愚鈍的我仍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平時空蕩蕩的堂屋中間擺了一張床,四周圍了好多人。這時我看見了母親,她斜倚在床頭,背后墊著厚實的被子。她臉色蒼白,嘴唇干裂,看到我,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嘴里輕輕地喚了一聲“義龍”,嘴唇微翕,卻沒有再發出聲來。我囁嚅著答應了一聲,向前移了兩步站住,呆呆地看著母親。我看到母親的臉上淌下了兩行清淚。我不知如何是好,腦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我只知道她生病,聽到周圍的那些人在討論著用些什么方子,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半夜里,睡在樓板地鋪上的我被祖父搖醒。迷迷糊糊間,我聽見祖父說,你媽死了。我一聲不吭。我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恍惚覺得死肯定是人一輩子中的大事。祖父下樓后,我又趴在草席上睡著了。
關于母親的葬禮我大都沒有什么記憶,唯獨記住了出殯時的場景。那時,我六歲、弟弟三歲,頭上都扎著白色的孝帕,祖父和我們把母親的靈柩送到村口時,他蹲了下來,懷里抱著年幼的弟弟,而我則傻呼呼地看著黑色的靈柩緩緩地向遠山移動,在高亢憂傷的嗩吶聲中漸行漸遠,直至隱為黑色的一點。這時祖父說,你媽好沒良心,說著淚水就肆意地流了下來。我悵然若失,卻沒有一絲憂傷。在我苦澀的童年記憶中,母親沒有給我一絲歡笑。她的離去,只在我童年的生活里再增加一些苦澀罷了。
回望童年,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問題兒童,因為在我七歲之前的日子里,我不會笑。笑容是讀書以后才添加的表情。
沒有母親的嚴重后果在我日后的生活中漸露猙獰。在村子里,我成了伙伴們的出氣對象,沒來由地被打得鼻青臉腫。被大家喚作“木嫫資”(白族話,沒媽的童子),被他們謾罵攻擊。在家里,我也是半勞力了,但仍是動輒挨打,還老是吃不飽。對于食物的饑渴伴隨著我的童年。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在一個風雨之夜爬到房頂,大聲哭喊著“阿媽”,然后縱身往下跳,幸而被及時攔住。這樣的童年讓我受傷太深。至此我慢慢長大,對母親的思念卻愈來愈深,祈求母親在冥冥之中護佑她無助的兩個兒子。
在有限的童年記憶中,我的母親是可怕的,因為有心臟病,她很容易發怒。有一次在放牧的途中,我惹惱了她,她便舉起一把黑布傘劈頭蓋臉地打下來,恰好擊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傘柄砸斷了。那是一把木柄的傘,傘柄的底部呈彎鉤狀。每次回家看到那把斷傘,我就會想起那一幕。那時我大概四歲左右的樣子,我嘴上不敢說什么,心里卻恨極。趁她不注意,我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出走。從村里到鄉上的學校,大約三公里,我一個四歲的小孩順著山路艱難地走到祖父任教的學校。祖父大吃一驚,問誰把我帶來,我說我媽打我,我自己跑出來了。祖父說,你也不怕蛇,我沒說什么,只是想哭。
母親生前未曾給我留下什么,唯一的遺物就是一張黑白照片,很小。我清楚地記得這張照片的來由。那天村里來了照像師傅,在村口大槐樹下擺了一部龐大的相機,用黑布罩著。全村人都像過節似的趕去照像。母親也把我和弟弟拉去了,留下了三母子唯一的合影。母親坐在椅子上,身后是一排蓊郁的竹子、一株棕樹,她穿著民族服裝,懷里抱著弟弟,我站在身旁。母親面色憂郁,卻仍是美麗端莊。照片背面,用藍黑墨水寫了“1976年”幾個字,也就是她去世前一年左右照的。
母親本不應那么早就離開人世。她才二十六歲,這個年齡對于女人來說正是黃金時期,可她卻因心臟病撒手塵寰。心臟病人不宜生育,可她卻連生了我和弟弟,身體損傷很大。正值哺乳期,父親卻一紙訴狀將她告上法庭,堅決離婚。在我們那個山村,離婚極不光彩,何況又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她一邊哺乳、一邊醫病,還要應付沒完沒了的官司,現在想來仍覺艱難。疾病和離婚的雙重打擊使她不堪重壓,終將自己的青春交付一冢荒土,留下滿目蒼涼。
母親若泉下有知,在我寫這篇小文的時候,她的父親已赴黃泉。她的小兒子早在很多年前就涉過了忘川之水,母親在地下該不再寂寞了吧!
“子欲養而親不在”,此生,我沒有了為母親盡孝的機會。雖愧為人子,但不敢稍有懈怠,我唯有用自己的努力回饋社會。我知道,母親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
渡盡劫波弟不在
想起一句詩,“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該是很豪放的樣子。然而當我踏平坎坷一路走來,卻是“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弟弟的祭日,是6月19日,1989年。時年15歲。作為非正常死亡,弟弟的“自殺事件”令我幾十年痛苦不堪。當我回到小村時,見到的只是莽莽大山中的墳包。新翻的紅土仍很濕潤,像血,四周胡亂壘了幾塊石頭。山風尖厲地呼嘯,如泣如訴。我悲從中來,淚如泉涌。弟兄之間竟緣薄如斯,他再等幾日我就可以領到工資了呀,我就可以供他讀完中學。父走母喪,世間只留下兄弟倆相依為命,頃刻之間,卻陰陽永隔,我十八歲的“成人禮”竟然如此沉重。
弟弟是一個早慧的人,這一點恰恰令他未及弱冠就死去。我從小倔強而愚鈍,每當祖父的鞭子往身上落時,我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哪怕疼出淚來也不求饒。這樣的結果就是越打越重,終至鞭痕累累。弟弟不同,鞭子尚未落下他就大哭,接著就是大聲求饒,往往免遭一頓打。他很會討好大人,善于察言觀色,投其所好,祖父也就對他溺愛有加,走到哪里都把他帶去。弟弟從小嘴饞,一塊硬糖,大人告誡要含在嘴里,慢慢吃。他不聽,即刻咬碎咽下,然后便來算我的那一塊。他說,哥,我看看你的糖,我嘴一張,他的手快如閃電,指頭一鉤,剩下的大半塊糖即刻到他手里。他哈哈一笑,迅速消失。如此之類的小聰明于他而言,全是拿手好戲,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被他弄得牙根發癢,卻又無可奈何。和我在村里倍受欺凌不同,他在村里卻是“孩子王”,他的小聰明使那群無法無天的野娃娃唯他馬首是瞻。
弟弟的叛逆意識還沒入學就暴露無遺。有一段時間,他隨父親到縣城住,并在那里上學。有次他回老家看我,面色紅潤,神采飛揚,足蹬皮鞋,身穿皮衣,手里捧著大把五顏六色的水果糖。我起初有一絲羨慕,接著便是漠然。對于父親的仇視,讓我覺得城里是別人的,與我無關。那是另一種遙遠的生存。我想,這回好了,弟弟有好日子過了。然而,好景不長,時隔一年左右,他義無返顧地踏上了回鄉的路。父親幾次來接他,他堅決不回城里,還拿書包、凳子、磚頭朝父親砸過去。父親抱他,他又哭又咬。對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一個成年男子竟然毫無辦法,只好悻悻而歸。時至今日,我都沒法了解弟弟突然從城里回來的真實內幕,我只是猜測他那顆聰敏的心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使他再也不愿回到那個衣食豐足的家庭。讀小學三年級的我大喜過望,把弟弟的書本全掏出來,將上面的姓氏全都改回母姓。
聰明的弟弟十分輕松地讀完了小學,常常毫不費力地考第一,年年當班長。對他而言,上學就是玩玩而已。語文課文他過目能誦,做算術題更是信手拈來。音樂、體育門門優秀。他學自行車,腳踩踏板站在一側,從坡上滑下去,半個小時就會騎。相比之下,我太笨了,小學考初中,我在班上是二十名,直到初三我才艱難地把全縣語文第一拿下。學騎單車,我要兩個星期。祖父早就說過,論聰明,弟弟是我的兩倍以上。我也常想,弟弟一定會比我有出息。沒有想到,從初二開始,弟弟開始又一次叛逆。他突然對讀書失去了興趣。他開始逃學,學習成績一落千丈,班長也被免了。而他卻根本不在乎,他開始抽煙、喝酒、賭博,十多歲的他迅速淪為不良少年。沒錢花時,他把祖父的柜子撬開偷錢,沒錢時他把國庫券也偷去賤賣。祖父的嚴厲管教毫無效果,對他漸漸失去了信心,他更無所謂。祖孫關系漸漸弄僵,之后他開始輟學。教書一輩子的祖父自覺顏面掃地,只好為他辦了休學手續。
假期里,我回老家,在村外迎面便遇見了弟弟。他的個頭已經比我高了,正處在變聲期,說話聲音很沙啞,嘴里還叼著煙。他露出貌似老練的笑,回來了。說話間,那支煙在他的嘴角抖動著。我心里很痛,淡淡地應了一聲。他也沒說什么,就從我身旁走過。夜里,我開始慷慨激昂地對他進行教育。我說,在這個山村呆下去是沒有什么希望的,唯有讀書,然后找個工作。我對他說,你必須痛改惡習,回校上課。十多歲的少年,抽煙、喝酒樣樣來,對身體也不好。我說了一個多小時,說得口干舌燥。他躺在床上一聲不吭。我最后逼他回校讀書,他順口答應了。他也許在聽,也許根本不聽,但他始終沒有頂一句嘴。應當說,在心里他還是把我當哥的。
接下來的假期,我沒有回家。在學校里守校可以拿到一點守校費,還可以干活掙點錢。有一天,弟弟突然來看我,一見到我便撲上來抱住我,弟兄倆熱淚盈眶。我問他為什么來下關,他說只是想出來玩玩。我也粗心,竟沒有細問他這一段時間的生活狀況。他和我在學校里呆了兩天就回去了,似乎這已是弟兄間的最后一次見面。
師范的最后一年里,我沉迷于讀書和寫作,對家里少有問候。偶爾寫封家書了解一下,知道他沒有再回學校。在沒有了經濟來源后,十五歲的他開始去開山炸石,去挖公路,甚至鉆到小煤窯里背礦石,用苦力掙來的一點錢支撐自己的生活。偶有閑暇,便喝酒賭錢,他已完全淪落了。可是,他才十五歲呀,那都是些重體力勞動,二三十歲的漢子都累得脫形,他何苦這么作賤自己!
本以為參加工作后,我就可以幫助他重返校園,幫助他回到正軌,弟兄倆攜手并肩創造美好明天。哪里知道,在我畢業前不到一個月,我等來的竟是弟弟的噩耗。直到今天,我都沒法了解他真正的死因。自責、后悔、悲痛,沒有一點用。很多事,真的就沒有任何補救的機會。弟弟的死,是我一輩子的傷。
唯有在我心中,為弟弟立一塊碑,用我一生的思念,來鐫刻碑文;用我一生的努力,祭奠弟弟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