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的浪漫

她和他在同一個寫字樓工作，他在５樓，她在６樓，他倆常在電梯上不期而遇。

電梯其實是個曖昧的地方。小小的空間里兩個陌生人離得那么近，總覺得有些不自在。等對方的臉龐已不再陌生時，仿佛不說上句話自己也都說不過去了，可是，說什么呢，說今天天氣不錯啊，等對方就應一聲然后再陷入難堪的沉默之中。

于是，他常常拿上一張報紙將自己的目光裝進報紙里。

于是，她常常看著不斷跳動的數字神情專注。

如果他那天沒有看體育報道入迷到了５樓忘了下的話，他不可能會露出那像孩子一樣的表情。

如果不是他表露出那樣羞澀率直的表情的話，她也不會嫣然一笑。

偏偏這些都發生了，意外卻浪漫，兩個人相視而笑的時候都有種老朋友的感覺，仿佛陰悶的雨季里忽然出現了陽光，如此灼灼，如此燦爛……

之后他們在電梯里相遇，話題從那一天他忘了下電梯開始，到天氣，愛好、工作……再后來，他們“相遇”的地方換作了咖啡廳，影院……

情人節，她和他在商場閑逛，買了些衣物后，她的目光又被一款粉紫色的唇膏吸引。她喃喃地說：“好美，像一個浪漫的夢……”

“去買巧克力吧。”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拉她去選巧克力。她的心里卻一直念著那支口紅，甚至偷偷地想，如果他將那支口紅送給我做情人節禮物，我就嫁給他。

心不在焉地挑選了些巧克力，便在門口等，他獨自拎著一袋子琳瑯滿目的東西走向收銀臺。

有玫瑰，有燭光，有美酒，有巧克力，對面還坐著一個溫情脈脈看著她的他，可是，她的心里卻覺得缺了些什么。

“吃塊巧克力吧！”他還是微笑。

她漫不經心地去拿袋子。

“挑塊最大的！”他說。

她笑笑，向袋子里看，挑出一塊最長的巧克力，剝開，然后意外地叫了起來：“天啊，口紅！”不知道他在什么時候買下了它，更不知道他如何偷偷地將口紅換了糖紙包裝混放在這堆巧克力中……

她拿著那支粉紫色的口紅，像抓住了一個浪漫的夢。

“最大的不能吃，那就吃最小的吧。”他說。

她在紙袋里摸索，果然有一塊小小圓圓的巧克力，笑嘻嘻地打開糖紙，又是一聲驚呼——天啊，指環。

這樣浪漫的情人節，這樣浪漫的細心的愛人，她沒有理由拒絕。

……

浪漫的故事不一定有好的結局。當浪漫的花招兒越來越少，她對平淡的生活產生了厭倦，她想分開。好久，終于提出，再共進一次燭光晚餐，當最后一天的戀人。

故事到了結尾的時候，他送她回公寓。

電梯門口，他很想像以前一樣吻她，但沒有勇氣，她走入電梯，深情地看著他，電梯門徐徐關上，將她含淚的目光在空中夾斷，他的眼睛也濕潤了。

電梯門徐徐關上，她的淚眼終于不見了。

他抹抹眼睛，呆呆地站著，電梯門忽然又開了。

她也正在抹眼睛，忽然抬眼看見他又在眼前，怔怔地動彈不得。

他也怔住了，兩人呆立著，再度濕潤著眼睛，揮手告別。

她按了關門鍵，讓電梯門再次關上。

他嘆口氣，準備轉身，電梯門忽然又開了。

她尷尬地站在那兒看著她，然后手忙腳亂地再去按關門鍵。

再揮手，眼睛卻都濕不起來了。

電梯門終于又關住了。他沒敢動，緊張地看著電梯門，心想，如果她再按開門，他一定要抱住她，告訴她他是多么愛她。

她也緊張地看著電梯門，心想，如果他再在外面按開門，她一定要走出電梯，撲進他的懷里，告訴他她后悔要離開他。

電梯門果然又開了。

兩個人沒有遲疑，向前跨了一步，將對方緊緊地抱住，淚水潤濕滿臉。

誰也沒有問對方為什么打開電梯門，也沒有人去注意電梯旁邊倒著一個不起眼的告示牌：電梯已壞，請走左側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