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家的“第五腦室”

一

已是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權益保障委員會委員的書法家黎晶先生，作為文學家，又在文藝界創造了一個奇跡，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和好評。他憑借他的“第五腦室”，在不長的業余時間里，吟出了一首又一首膾灸人口的詩或詞，寫下了一篇又一篇感人肺腑的小說或散文，他用滿腔真情創造了美，宣示著奮發與善的理念。

明末的張岱說過兩句極為深刻的話：“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藍翎編《中國雜文大觀》百花文藝出版社1994年3月版第29頁）。以此而言，黎晶是最可與交的。因其有“癖”，“癖”好詩文、書畫與音樂，且一往情深，歷數十年而不渝；因其有“疵”，“疵”在率直，仗義直言，正氣凜然，對百姓一腔真誠。他借小說人物之口說：“支撐人站立的是什么？不是架子，是豪氣、傲氣、頂天立地之氣，俗稱骨氣”（引自黎晶小說《殉獵》尾聲），這就是黎晶的性格。

黎晶豐富的生活與工作閱歷，是他創作高產的源泉。

1951年出生在西安的黎晶，人生道路坎坷，早在1992年《人民文學》第五期便報導過他充滿傳奇色彩的經歷。他曾先后當過農民、木工、汽車司機、銀行信貸員、人民警察。1983年走上領導崗位，先后擔任交通部黑龍江省黑河航運局黨委書記，黑河行署經合委主任、黨組書記，1990年任中共五大連池市委書記，1993年調回北京，曾任延慶縣委副書記，北京市四方房地產開發總公司法人，中共北京市門頭溝區委副書記，現任北京市文聯黨組副書記、副主席。

二

黎晶的書法以及他的國畫作品，充溢著國人稱之為“陽剛之氣”，西方人叫作“壯美”的精神與氣息。在他的國畫中，歷來雍容優雅的“鵝趣”竟然有著居高臨下虎視眈眈的氣勢；他筆下的蒼鷹頭角崢嶸，爪牙勁利，以靜御動，活生生透出百鳥之王“離天三尺三”傲睨環宇的性格。

黎晶的書法施墨厚重，用筆大膽，結構奇崛，氣勢磅礴，沒有一絲媚態、分毫造作。他的書法藝術作品，不僅給人以視覺的張力與美感，更給人精神以如雷如潮的震撼，使觀眾在情不自禁中感受生命的勃發與心志的昂揚，催人奮進，催人向上。他的書法作品多次在國內外獲獎，被中國文聯收藏；曾在日本、韓國展出；在北京舉辦黎晶書法展，出版有《黎晶書法集》、《中國書法家黎晶》等。

黎晶是北京已故著名書家黎世豪之子，幼承家學，深受庭訓，所以在政務繁忙、勞作辛勤之余，猶能在書畫藝術方面達到如此造詣，尚不致令人驚詫。

三

令人驚詫的是，他在政務纏身兼研書畫的同時，還能在短短兩年的業余時間內，創作了一百多萬字的優秀文學作品，這確實是使專業作者都頗感震驚的奇跡。有人認為，這種高效多產的文學創作現象，絕無僅有，可以破吉尼斯世界紀錄的。黎晶在文藝界的創作成就被界內視為奇特現象，引起轟動。

2004年黎晶調至北京市文聯，任專職副書記以后，接連創作了長篇小說《殉獵》一部，中篇小說《信訪局長》、《男兒河》、《選擇》等十部，短篇小說《錯位》，散文《白菜花》等，在全國十幾家刊物上發表。其中，《信訪局長》、《殉獵》等，還在北京人民廣播電臺小說連播節目中播出，并發行了小說集《只會種兒子》、《信訪局長》，詩詞集《荒原勁草》、《擁抱風浪》。還先后為著名歌唱家劉斌、戴玉強創作歌詞《十八里哨所》、《心中的河》等等。

長篇小說《殉獵》于2006年10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后，作為實力派創作，沖進了各大圖書排行榜。由于其在文藝界以至社會上引起了廣泛影響，2007年初，作家出版社、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在北京大觀園酒店聯合主辦了“黎晶長篇小說《殉獵》發布會暨文學現象研討會”。《光明日報》、《作家文摘》、《文藝報》、《中華讀書報》、《信報》、《文學報》、《華夏日報》、《北京晚報》等都發表了有關《殉獵》行世所產生的社會文化意義。評論家張守仁認為，《殉獵》再現了東北人民的勞動方式，仿佛一幅生動的東北風俗畫，“小說的藝術性表現在‘獵’上，思想性表現在了‘殉’上?！保ā缎艌蟆?006年12月20日第20版，《信報》記者張守剛：《黎晶：<殉獵>不是情愛小說》）。北大教授張頤武評介道：“黎晶的小說召喚我們相信中國，顯示了希望”。（同上）

四

黎晶小說的藝術魅力得到了廣大讀者，包括專業文學評論家和文學出版部門專業領導的高度評價。

作家出版社總編輯侯秀芬、副總編輯王文平，原《十月》副主編、文學評論家張守仁等，都不約而同地談到，讀黎晶的小說《殉獵》“是一次美好的享受”、“一次藝術上的享受”（見《黎晶長篇小說〈殉獵〉暨文化現象研討會發言摘要》）。

我以為，構成黎晶文學作品藝術美和意境美的藝術特色很多，簡要而言，有如下幾點：

1、貼近百姓，具有真實濃郁的基層生活氣息。

當過農工、木工、汽車司機、銀行信貸員、民警，以及中下層黨政領導干部的黎晶，幾乎銘記著他經歷過的每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四時變遷，銘記著與之交往過的每個善良而富于個性的尋常百姓，以至謦咳微異。在那個年代，他這個連支邊都不夠格而偷偷蓋章，赴黑龍江的“黑五類”、“狗崽子”，是用心在觀察體驗人生旅途的每一場景、每一人物。因此，一打開黎晶的文學作品，不管是詩歌、散文，還是小說，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清新、真切的山野之風，黎晶通過其流暢、精準的語言，描繪了北國邊陲神秘迷人的景致、黑龍江畔的男女老少。筆者也曾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十六年的知青，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黑龍江的生活在我腦中已如夢如煙恍若隔世?，F在黎晶的作品喚起了我的回憶、我的共鳴，讓我再次想到曾經的生活，是那樣坎坷而深蘊哲理的啟迪，那樣清晰而充滿生命的意義。

《殉獵》令人如置其境地描寫了宰豬、打獵、打豹、逮魚等生活場景和情節，并通過這些描述贊美了黑龍江人的善良、豪爽和勤勞。

2、酣暢精準具有強烈藝術感染力的文學語言

讀黎晶文學作品的一大美感是作者極具天賦的語言感染力，不論是在十多部小說及散文中對人物性格或細節的入微描寫，還是《荒原勁草》、《十八里哨所》、《心中的河》等詩歌中那種凝煉的心靈抒發，黎晶文學作品的語言，都被一種具有陽剛美的豪氣所貫穿。作者的敘述語言，簡潔而流暢，富有節律的跌宕，生動、曉白而富有刻劃的深度。這或許是黎晶的小說《殉獵》等被北京人民廣播電臺連播時，廣受聽眾歡迎的一個原因吧。

如中篇小說《信訪局長》第八節寫途景：“吉普車順著沿江公路直奔縣敬老院。一路上朝陽的岸坡開滿了一簇簇艷紅的達子鄉花。公路下邊嫩江水面上的冰凌融化，睡了一冬的臨江號小客輪和吉普車賽跑。漫崗上，黑黝黝的大地被犁開，裸露出片片肥膘，在白白的日光照爍下油油發亮”。這段語言描寫色彩鮮明，動靜相宜，讀來朗朗上口，令人如臨其境，直觀北國初春如畫的美景。

3、富有特色的文學表現手法

黎晶小說的表現手法也頗具特色，值得珍視與研討。作者在情節構置上，往往擯棄人們常用的懸念與過渡，而多以蒙太奇的手法，把生活中最能凸現人物性格的場景或情節，加以細致的刻劃。他對筆下的人物很少以大段細膩的肖象描寫與心理刻劃，來局限讀者的想象；對人物性格的塑造，主要通過人物的行為及行為方式來實現。黎晶小說的語言大多用敘述的方式表述，由于始終夾帶著精短而細膩的特征描寫，這種敘述令人難以忘懷。這種敘述方式使小說場景變化自如，情節變化緊湊、明快；絕無某些小說體現的晦澀、模糊，故作曲折與深奧的傾向?？梢钥吹剑髡甙阎袊诺湫≌f的敘事方式和西方現代小說的過渡方式相融合的藝術嘗試。應當認為，這種嘗試是非常成功的。

黎晶的小說，有散文的靈活性與寬廣度，而散文又有小說的感染力與故事性?！栋撞嘶ā肥且黄呷藴I下的敘事散文，既有黎晶小說的特色，也具有黎晶散文的特色。作者通過抒寫對父親的懷念和對恩人的感激之情，再現了“文革”時代的冷酷；而讀者則從作者筆下的冷酷時代中，深深地感受到了存在于普通百姓中的恒久、熾熱的情懷與愛心。就《白菜花》的語言總體而論，是敘述的，但敘述中不乏令人銘心刻骨的特征描寫。作者對“白菜花”的描寫是“三棵砍掉頭的白菜根，在碗中清水的浸泡下，長滿了白色的胡須，菜芯中鉆出幾根脆綠的挺兒，金黃色的小碎花，珍珠一般，串串鑲嵌在鮮嫩的枝頭上。我第一次發現這是人世上最美、最漂亮的花，白菜花兒。”這種細膩的描繪所透出的作者對白菜花的一往情深，完全源自對生活的深刻體驗。一絲凄涼，幾多深意，白菜花成為世事滄桑，人情炎涼的象征符號。作者用這種手法自然、樸實地抒發思父之情、感恩之情，把痛苦與幸福自然樸實地糅合為一種生活的過程，由不得讀者不感慨、不深思，甚至不潸然淚下。通過《白菜花》，作者極凝練、極深刻地寫出了時代的變遷，及變遷中人的情感。

黎晶的文學作品嫻熟、自然地大量使用了象征手法。不僅“白菜花”，《殉獵》中的鷹，甚至于毛子其人，都充滿了強大與弱小，生命與死亡的象征意義。小說《公狼與少女的紅圍巾》中，公狼和少女及紅圍巾也蘊含了善與惡、強與弱凝為一體，不時轉化的豐富象征意義。讓人感到難以釋懷的不僅是少女，還有紅圍巾，甚至還有那被人所傷的公狼。疊得整整齊齊的美麗的紅圍巾，是好心的人類成員所為，還是殘忍的獸類的公狼所為，這一切都顯得奇妙而不可測；善的究竟是人還是狼，惡的究竟是狼還是人，少女究竟要把紅圍巾留給雪原的人們還是要留給未傷害自己的公狼？狼亦惜美何況人乎。短短的一個真實故事，卻通過作者的文學敘述留下了如此耐人尋味的思緒和意趣，令人掩卷而嘆。

這是黎晶小說充滿藝術魅力的又一奧秘所在。

五

黎晶文學作品的藝術價值，不僅在于它出色的語言表現力和感染力，或者獨特的藝術構思和表現手法，更在于他的文學作品，無論是詩歌、散文，還是小說，都蘊含著深厚的愛的真情。語言和技巧的高明，僅僅作為一種過程、一種工具，而最后的價值意義和藝術效果，在于作者把自己的襟懷與真情，融進了作品的故事和人物中，坦露與傾吐向廣大的讀者，從而在讀者心中喚起對良知的挖掘，對人的心靈與肉體健康的贊美。用聳人聽聞的故事吸引人易，用平樸真實的生活打動人難。黎晶小說的美，源于后者。

讀黎晶的文學作品，讓我感到清新、昂揚、真切，但又牽著一絲幽幽的哀傷。原因或許是黎晶文學作品深蘊的對下層群眾的愛及對群眾中某些落后觀念與行為的怒其不爭。

六

黎晶的小說以文學特有的表現方式與能力，不斷探索、挖掘并展示著中華民族的人文精神。作者作品的情感，在無意識中，已經被作為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精髓的“中和”精神所浸染、過濾，顯得溫文而有節制。黎晶文學作品的獨特感染力，即在于此。

在他的筆下，眾多的人物形象雖各有鮮明個性，但絕無大善大惡之人，他筆下的人物都是社會生活中的中下層人物。讓人感到真實而令人難忘。利己與利他，是人類本性中永恒的矛盾，在黎晶的筆下總能和諧地相融一體。在愚昧與自私背后，往往有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濃郁的人道主義色彩；有著寬容、感恩與厚道的中國式的善良。無論是卑微人物如《殉獵》中的于掌包、于毛子、于金子，還是作為領導者的《信訪局長》中的魏昌明、《選擇》中的蔡民。

黎晶文學作品中的美感有時是“非文學”的，他摒棄華眾取寵的過度“夸張”和脫離生活真實的藝術加工，忠實地按生活的本來面目來反映社會、反映人生。

因而，黎晶的文學作品具有一種超越時代局限的認識意義。禁欲主義時代的“文革”中，健康的人們依然保持著人類最自然的沖動。黎晶筆下的女性大都是健康的、坦率的。她們不僅身體健碩，而且具有母性利他的寬容性格與犧牲精神。黎晶小說的性描寫沒有猥褻，沒有卑劣。有的只是對純樸、健康的生命力的贊美。這種純樸健康的生命的振動，是我們中華民族賴以延續的根本所在。謳歌健康的女性美，即是謳歌民族的生命力。

對于“官場”，黎晶的描述也具有超越時代的性質。在他的筆下，沒有大善沒有大惡，沒有絕然的好官，也沒有純粹的壞官，區別只在于較好與較壞。

“勿必”，是中國人文精神一種較明顯的觀念表現，這種描寫既具有生活的真實性，又具有哲理的真實性。

無論是寫性，還是寫官場，作者都無形地透露著追求“和諧”的靈魂。

于掌包寬容了與“老毛子”偷情的妻子，蔡民寬容了排擠自己的政治對手。在殘酷的情場與官場上，人們猶在大行寬恕之道，這是呼喚人性的回歸，無疑也是作者外威內慈性格的文學化。

作者通過對中下層官場及其人物的描寫，真實地反映了幾千年來等級觀念與官本位思想在中國社會中的影響和作用。通過各種人物本能地按官本位的法則待人處世的現象，揭示出傳統觀念尚存的合理性與保守性并存、人道與非人道相糅的復雜意義。表現了作者渴望人與人之間更為平等、人民群眾更有尊嚴、官員需更自制而利民的親民觀念。一方面享受著“官本位”帶來的優遇，一方面身受著“官本位”造成的壓抑，恐怕是作者能如此切實而深刻地認識中國社會的個人原因吧。

我們完全有理由期望并相信，黎晶同志以他的筆將為人民奉獻出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糧，在我國書畫和文學史上留下獨具光彩的一頁。

七

黎晶在短短兩年業余時間創作出的大量文學和書畫作品，引起了界內諸多專家及社會的震驚。據說，一般人只有4個腦室，但他做過幾次醫學檢查后，醫生給了他“可見第五腦室”的結論。黎晶于是自嘲，“如果說我高產，可能我有第五腦室吧。這叫作第五腦室生長文藝”。不管這是真有醫學根據還是黎晶的自謙之說，大腦的奇特畢竟只是生理的、非社會性的，關鍵仍在于作者的人生觀和生活精神，否則，“第五腦室”也可用來個人鉆營甚至危害社會。而現在，當過市委書記的黎晶，沒有當高官；當過房地產大公司法人的黎晶，沒有成大款。作為在全國文化中心北京抓文藝工作的領導者之一，他具有歌酒終日優游享受的所有條件，但他毅然走上了一條寂寞漫長、孤燈清涼的文藝創作之路。

于是，黎晶文學成就的重要價值已不限于文學本身，更體現于行為過程的價值——一個壯年的黨員領導干部，在忘我的寫作過程中所表現的，對祖國、對人民的摯愛，對真理、對民族精魂的求索。這就是，他對祖國和人民的赤誠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