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技術產業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性治理結構解析

摘 要：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結構從根本上決定著聯盟運行效率與組織租金分配。運用交易費用理論、資源依存理論與社會網絡理論分別從成本節約、價值創造與社會關系等角度全面系統地解析技術標準戰略聯盟選擇契約型治理結構的合理性和優越性，以及技術標準戰略聯盟選擇契約型治理結構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理。為進一步研究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的相關問題提供了理論支撐與解釋。

關鍵詞：治理結構；契約；技術標準；戰略聯盟；高技術產業

中圖分類號：F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217(2008)01-0105-04

一、引 言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國際貿易自由化進程加速，市場競爭不再囿于產品和技術競爭，技術標準領先已成為嶄新的競爭制高點，掌握技術標準意味著在競爭中掌握了主動權，甚至是控制權。技術標準現已演變為國際化競爭中通用游戲規則，過去是先有產品后有標準，而現在則是產品未動，標準先行。由于網絡外部性的強力效應，掌握技術標準的企業榨取了行業中絕大部分利潤，從而達到“贏家通吃”。國際上DVD3C／6C、MPEG-X、3G等技術標準聯盟的盈利模式清楚表明，技術標準已成為高技術產業化進程中制定市場游戲規則的重要手段，是創新成果產業化的關鍵環節，是高技術尤其是信息技術發展的前導規制，關聯著社會經濟均衡發展的規則和秩序，在國外出現了一種新理念：三流企業做產品、二流企業做品牌、一流企業做專利、超一流企業做標準。因此，高技術企業在塑造核心競爭力時，必須從傳統視角下的生產和市場向技術標準領域轉移，表現出從RD到技術標準的全方位合作。當今ICT和國際互聯網發展水平已足以支持一系列相關聯的、來自不同產業和地域的高技術企業以技術標準合作為目的形成松散網絡組織——技術標準戰略聯盟，聯盟企業通常是以契約形式確定相互間關系，形成契約型治理結構，有助于企業在動態競爭中獲取與整合技術資源，極大地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那么技術標準戰略聯盟這種契約型治理結構的本質是什么?如何運用相關理論解析這種契約型治理結構存在的合理性和優越性?也就是本文探討的重點問題。

二、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

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結構中技術專利權人、技術標準管理機構和技術標準使用者構成了三類治理實體；多個技術專利權人向技術標準管理機構進行專利許可，技術標準管理機構通過組建“專利池”形成一個完善的技術標準體系，統一向技術標準使用者進行標準許可，構成了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兩類主要的許可協議。

技術標準管理機構在專利與技術標準許可過程中同時負責許可費用的收取和支付事項，其一是從專利權人處獲得專利許可的付費事宜；其二是統一對外技術標準許可的收費事宜。在聯盟治理結構中，技術標準管理機構是管理技術標準的關鍵性機構，是負責知識產權政策制訂與實施的組織機構，例如，3G Patent Platform的負責機構是IPA，MPEG-X的負責機構是MPEG-LA等等。技術標準管理機構可能僅僅是技術標準體系中專利權人的代理者，如IPA標準；也可能既是技術標準體系中專利權人又是標準體系的管理者，即，技術標準管理機構既是委托人又是代理人，典型實例是HAVI標準。但在更多情況下，技術專利來源于各成員企業向技術標準體系的專利許可，這時技術標準管理機構的角色就是一個專利權人授權的代理者，負責對“必要專利”的評估、認定以及對專利許可申請人資格認定，最后將形成的技術標準統一進行“打包”許可。這里的“必要專利”是指經技術標準管理機構認定為技術標準體系中必不可少、無法繞越的關鍵性技術?！氨匾獙＠笔呛饬考夹g標準體系技術含量和水平的重要標志，通過對“必要專利”的認定，技術標準的技術核心就能凸現出來。

通過上述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結構分析可知，聯盟實質上是一系列許可協議集合體，各成員企業通過談判達成專利與標準許可協議，各成員企業仍然保持對專利的所有權，而且獨立性較強，不存在股權參與，他們之間僅僅是由許可協議而連接的戰略關系，其本質上是一種準市場式(quasi-market)的契約型聯盟。下面運用交易費用理論、資源依存理論與社會網絡理論從不同角度解析契約型治理結構成為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現實選擇的依據。

三、交易費用理論關于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解析

交易費用理論認為，交易特性(資產專用性、交易不確定性與交易頻率)決定交易費用大小，進而決定組織治理結構的選擇。交易費用經濟學的任務就是為不同性質的交易選擇適宜的治理結構，以使交易費用最小化。技術專利與標準許可交易的特殊性質決定了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比市場和科層治理結構更能夠減少交易費用。

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建立管理機構統一對“必要專利”進行認定、公布和標準的統一許可，可以避免市場交易中諸多成本。高技術產業一套技術標準體系包含的若干專利往往散落在各個企業中，在建立聯盟之前各企業完全通過市場進行交易，這時各企業繁瑣的專利交叉許可交易，不僅使交易頻次激增，而且由于專利申請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和專利申請時間的延遲(相對于技術開發速度而言)，很可能會使技術使用者在產品生產中無意侵犯某種技術專利。鑒于此，產品生產者需要獲得多項專利持有人的許可協議，這必將增加生產協調成本。如果將各企業專利以許可協議形式“內部化”，形成技術標準，組建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由標準管理機構統一進行“必要專利”認定、公布與許可，那么這種完整的“必要專利”信息披露制度比市場交易治理結構更能減少生產協調成本，降低交易頻次，而且由技術專家組對“必要專利”展開獨立地認定工作容易評價各企業專利的實際貢獻，可以減少由交易不確定性導致的機會主義成本，也方便各許可方了解標準的知識產權資料以減少其對專利信息的搜尋成本。從這個意義上講，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比市場交易治理結構更有效。

技術專利“內部一體化”可以節約大量市場交易引發的機會主義成本，但是如果完全內部一體化形成新的科層組織，如合并成為一個新企業，卻有可能產生由科層組織導致的龐大的組織管理費用。隨著資產專用性程度增加聯盟越要選擇較為科層的治理結構，以減少機會主義成本，技術標準戰略聯盟中各成員企業的資產專用性程度比較高，雖然把諸多技術專利完全內部一體化可以最大程度地減少市場交易中的機會主義行為，但是一套標準往往包含很多技術專利，技術專利完全內部一體化形成新企業的啟動成本相當高，以至于這種成本與市場交易的機會主義成本相比大得多，而且完全內部一體化后各成員企業退出成本也相應提高，企業間的差異性有可能導致較高的協調成本，這時采用科層治理結構反而會引起交易費用大幅上升，而采用處于市場與科層之間的中間組織形式——契約型治理結構，既可避免市場交易中的機會主義行為又可減少較高的內部一體化成本。如，對于機會主義成本，聯盟可以憑借技術標準中“必要專利”的相互依賴性得以避免。各企業聯合成立一個中間性管理機構，只需要很少管理費用，技術專利所有權仍保留于各成員企業。因此，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需要投入的啟動費用較低，各成員只需按照專利許可協議執行自己的義務，各企業員工間的協調成本較低，企業進入或退出聯盟的成本相對較低，被套牢的可能性大為減少。

綜上所述，當考慮交易費用最小化時，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綜合了市場和科層結構的優勢，它既能降低市場失靈所導致的不確定性，又能減少建立一個科層組織的一體化成本，是比市場與科層更加有效的治理結構。然而，交易費用僅僅是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結構選擇應該考慮的因素類型之一而不是全部，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的形成不僅僅考慮成本最小化問題，各成員企業更關注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的形成對價值創造和核心競爭力培育的促進作用，交易費用理論對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各方所擁有的專利資源的異質性、協同性在聯盟價值創造和核心競爭力培育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未能給予足夠重視。

四、資源依存理論關于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解析

資源依存理論認為，組織資源的異質性是組織獲取可持續性競爭優勢的主要來源；這些資源必須是有價值的、稀缺的、難以替代或仿制的。對于技術標準戰略聯盟而言，技術標準作為一種特殊資源是聯盟競爭優勢的主要來源。交易費用理論強調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可以減少交易費用，而資源依存理論則強調聯盟資源的價值創造能力，關注技術資源的價值最大化，聯盟的形成過程——技術專利化、專利標準化、標準的市場壟斷化是各成員企業整合互補技術資源，最大程度地創造組織租金的過程聯盟專利的互補性、不可替代性、專有性等特征賦予其價值創造功能，決定了契約型治理結構的合理性和優越性。因此，資源依存理論從聯盟整體價值最大化角度出發，充分考慮了企業資源異質性對聯盟治理結構的影響，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交易費用理論。

技術資源互補性所誘發的企業之間的對稱性合作關系是技術標準戰略聯盟選擇治理結構必須考慮的首要因素。“專利池”中所包含的必要專利對于技術標準的組建不可或缺，各個成員企業提供的“必要專利”具有極強互補性，其在技術資源價值創造方面能夠產生強大的協同效應，推動成員企業不斷獲得新的競爭優勢；而且極強的互補性增加了成員企業之間的依賴度，限制了成員企業的機會主義傾向，降低了它們之間關系的松散性，使得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在較低的控制條件下也可保持較強的穩定性和持續性發展。

由專利構成的技術標準具有不可替代性，任何其它企業試圖繞開這些必要專利制定新的技術標準相當困難。即使繞開這些專利制定新的技術標準，也無法跨越原有技術標準所形成的市場障礙。如，中國企業試圖繞開DVD碟機國際標準與必要專利，開發和生產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EVD碟機標準，以避免巨額專利收費。然而，為實現EVD兼容DVD碟片，中國企業仍然逃脫不了向3C／6C國際聯盟交納高昂專利費的厄運。因此，技術標準的不可替代性，既表現為技術唯一性又表現為對市場的路徑依賴性，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可以實現技術和市場的完美結合，專利資源及其形成的市場基礎對于聯盟成員企業核心競爭力的形成、價值創造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技術標準包含的技術已經形成了專利，而專利具有專有性、獨占性與壟斷性。對同一項專利不能同時存在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所有權人，專利從技術標準戰略聯盟中退出將導致聯盟組織租金減少甚至解體，專利是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所必需而難以被替代的資源，企業憑借專利的強專有性，通過正式或非正式談判可獲得聯盟組織租金；否則它將通過威脅退出聯盟來實現自己的要求，而專利恰恰是形成成員企業核心競爭力的基礎，各企業如果既想極力保留對專利的所有權又想通過聯盟最大程度攫取專利所帶來的組織租金，那么企業可與聯盟簽訂專利許可協議形成技術標準，實行統一打包許可，既讓各成員充分保留專利所有權，又能通過技術標準化形成價值創造的協同效應，因此，契約型治理結構成為聯盟較佳選擇。

五、社會網絡理論關于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解析

社會網絡理論認為，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所在的社會環境是一個關系網，聯盟治理結構受社會網絡影響，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實質是基于一定歷史和社會環境的關系契約網。交易費用理論與資源依存理論均關注正式契約，而忽視聯盟中諸如聲譽、信任、友誼、社會關系等非正式契約。正式契約僅僅反映聯盟治理關系中有限的方面，由于企業戰略行為受它所嵌入的社會環境影響，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成員之間直接或間接的聯系也影響著聯盟組織租金的創造。因此，聯盟網絡中諸如聲譽、信任、聯盟經歷、成員的前期聯系與業務關系、聯盟內各企業之間的競合關系等非正式契約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的選擇。

聲譽信任機制作為一種約束機制對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結構發生著重要影響。聯盟內各個成員企業的聲譽與信任可以間接地約束聯盟各成員的機會主義行為。利用企業聲譽效應，促使聯盟成員重視違約造成的聲譽成本，同時聲譽成本的約束也可強化成員之間的信任關系，企業機會主義的直接收益將被未來的損失抵消，以聲譽與信任為基礎的長期合作關系可使聯盟形成一種能夠持續談判的治理機制，既提高了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的穩定性又降低了履約成本。因此，聯盟成員可以選擇契約型治理結構而不必采用科層治理結構。

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成員的經歷與前期業務聯系是選擇聯盟治理結構時必須考慮的重要因素之一。聯盟成員的前期經歷有助于增進各成員之間的信任，一方面社會網絡可以作為一種推薦機制，使得企業之間相互了解和彼此熟悉，從而產生“基于知識的信任”；另一方面，社會網絡還可以作為一種威懾機制，企業擔心失去聲譽和伙伴間重復的業務關系以及相應的與其它方的交互關系，因此產生“基于威懾的信任”。以上兩種信任產生機制保證聯盟交易關系得以自我強化，前期聯盟成員經歷的存在保證了伙伴之間聲譽和信任的產生和發展，有效地阻止了非合作行為產生，從而使得選擇契約型治理結構成為一種可能。

企業之間既合作又競爭的關系也影響著技術標準戰略聯盟治理結構的選擇。聯盟組建前，各企業技術專利交叉許可效率低下，各企業處于無序競爭狀態，因此需要有一個中介機構集中管理技術專利，構建技術標準，實現技術壟斷。各企業以戰略聯盟形式進行合作，以技術合作優勢對抗競爭對手；聯盟內部組織租金分配取決于各成員的談判力，為了增強談判力，各成員企業之間也存在競爭，通過契約型治理結構各企業在競爭中求得合作，在合作之中不斷競爭，各企業在保持專利所有權前提下與技術標準戰略聯盟簽訂許可協議，規定各方的責權利，以技術標準戰略聯盟這種比較松散的契約型治理形式進行合作以增強自身的競爭力。

六、結論

交易費用理論從技術協調成本、交易頻率、技術專利信息搜尋成本以及由交易不確定性引起的機會主義成本等角度解析了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的成本節約優勢；資源依存理論從技術專利的專有性、不可替代性與互補性等角度解析了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的價值創造優勢；社會網絡理論從聲譽與信任、聯盟成員企業的經歷與前期聯系、聯盟成員企業的競合關系等角度解析了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的社會關系基礎。然而，除了上述三種理論能夠對高技術產業技術標準戰略聯盟契約型治理結構做出合理解析之外，其它理論如戰略優勢理論、知識管理理論等如何對此做出解釋，解釋程度如何，這是有待于進一步深入研究的理論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