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聰是一位在漫畫創作上有著鮮明而獨特風格的漫畫家,這與他的成長環境、生活經歷以及藝術歷練息息相關。他被人們公認為幽默大師,因為他有關照和把握世界的眼光和達觀詼諧的人生睿智,他善于把戲謔背后的真誠、狂放背后的理智、滑稽背后的嚴肅巧妙地揉合在自己的作品之中,創作出一幅幅既有深刻哲理寓意,又有簡明生動表達,的佳作,在真正意義上實現了美與丑的對立統一、內容與形式的完美結合。
丁聰先生以精謹的筆法、富有想象力的構思、幽默的契機、夸張的造型,針砭時弊,化丑為美成長為獨具一格的漫畫大家,同時又是一位著名的插圖畫家。《大師小丁》一書便充盈著“小丁”從事漫畫的坎坷歷程和笑談軼聞。通過這些小事可知這位實話實說的直人何以有漫畫的鋒芒,知曉這位幽默達觀的“老小孩”何以有漫畫的妙思,知道他那洞察時弊的眼與他那顆善良的心有著怎樣內在的聯系。本書作者把這些生動的細節當作美術史料來看,通過丁聰與其父丁悚,與其師張光宇,與其友葉淺予夫婦,黃苗子、郁風夫婦交往的描述,仿佛把我們帶進了那個文化人的網絡,無異于一種跨時空文化的體驗。作者對丁聰漫畫的藝術分析亦助益于大眾對畫藝的賞讀,又反向由畫品進至人品的思味。
無論出于哪一種閱讀的選擇,《大師小丁》的著述都應該使人們受到鼓勵。讀者渴望了解一個活生生的“小丁”,美術史需要一些真實的史料。寫作的文化乃文化的寫作,尤其在這個娛樂文化如選秀鬧劇、短信調侃把大眾灌暈了的時代,文化的深究實是一件苦事。誠如先賢陳寅恪所言:“被一種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但痛苦的磨礪必含有理想之光和收獲的喜悅。
漫畫的正式命名,是在20世紀之初。1904年上海《警鐘日報》上發表的畫就曾冠以“時事漫畫”的名稱,但這一時期這一類畫,仍叫做諷刺畫,寓意畫、時畫、笑畫、諧畫或滑稽畫。近代漫畫的迅速興起與當時資產階級革命民主運動、人民大眾的反帝愛國斗爭以及印刷技術的革命以及報紙、畫報的風行一時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1925年,我國早期美術家豐子愷先生將漫畫定義為“簡筆而注重意義的一種繪畫。”從而確定了一種獨立的畫種。
“漫畫”一詞史亦有云,據中國的第一本隨筆,南宋學者洪邁的《容齋隨筆》中言:“瀛莫二州之境,塘濼之上有禽兩種……其一類鶩,奔走水上,不閑腐草泥沙,唼唼然必盡牽乃已,無一息少休,名曰漫畫”。當時,漫畫只是類似鴨子的一種水鳥的名字,而并非指某個畫種。真正把漫畫作為諷刺與幽默畫種稱謂的,則始于日本。
而漫畫這一藝術形式,在英文中稱cartoon,原為壁畫,在意大利文中稱caricare,意為“夸張”。18世紀中葉,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為裝飾英國下議院的墻壁,舉辦了一個征求圖案的畫展,其中有不少政治諷刺畫,一本叫《笨拙》的刊物發表了這些畫,受到了讀者的歡迎,從此“漫畫”及cartoon開始盛行。其實早在16世紀尼德蘭文藝復興時期,一些作品已經具有濃厚而顯著的諷刺嘲笑意味,如博斯的《愚人之船》,博斯不但外化了人類內心的愚蠢和丑陋,而且細節上也是荒誕的,如船上長樹,樹上結骷髏,酒壺在空中飄舞等等,作品揭露的意義在于人人皆愚人,夸張到了極點,甚至有些現代黑色幽默的意味,是畫家對人性的一種深刻揭示。
由此可見,中國漫畫創作早于歐洲,先于西方,這與中國繪畫簡筆、簡形以及所具有的深刻文化內涵和民族風格、氣質有很大關聯,中國文人善于從民間發掘智慧,善于風趣地表現人情世態,善于樂觀直面生活,這是中國漫畫得以生存并勃勃不息的土壤。
丁聰先生就是這樣一位秉承了家學淵源,自身又具有樂觀天性的藝術家,他后天博學強識,不斷豐富中西學養,終于使小畫面成就大藝術,成為漫畫領域的大智者和一代宗師。從丁聰漫畫中,可以看到他堅強不屈的意志和對所追求的藝術無限的鐘愛,甚過自己的生命。他的藝術特質就是他的精神特質,他作品的藝術感染力源于時代的需要,人民的心聲和他的智慧與天賦。這些寶貴的財富必將得到弘揚和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