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清鎮中]
天空飄著小雨,一滴一滴吻在月芽仰起的小臉上。月芽牽著我的手,焦急又有耐心地等待著。忽然,月芽眼前一亮,興奮地叫喊。老師你看你快看,煙花,開始放煙花了!
我一抬頭,看到幾片人造雪花飄然而下。這不是煙花,是雪。我輕輕地說。
雪?老師,雪是什么呀?你見過嗎?
老師沒見過,但書上提到過它,是一種非常美麗的小冰晶。
月芽忽閃著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一片“雪花”落下來了,又一片落下來了,再一片,再一片……我伸出手接住了它們。記得百科全書中寫著,雪花遇到溫熱的掌心會融化;可現在這些人造雪花絲毫也不打算融化,是不是被降溫器吸收了過多的熱量,連心都凍僵了?
這是三○○○年的圣誕節——本該銀裝素裹的日子。可是此時此刻,和月芽一起站在窗前,發現天空中除了細雨微風,還有幾片人造雪花以外,再無他物。
老師,以前,我是說很久以前,這兒下雪嗎?月芽說著向天空望去。可是現在,天空的淚水早已流盡,再也凝聚不成真正的雪花了——只剩下綿綿細雨,這是人類讓天空流的汗。
為什么呢?天空為什么要流汗呢?
因為熱呀,就像我們,不吃制冷丸就要不停地出汗,直到再也排不出汗為止。
那么天空為什么不吃制冷丸?
我一時語塞。孩子呀,你難道要我告訴你:人類為了一個“錢”字,不惜一錯再錯,大量大量地排放廢氣,成堆成堆地燃燒煤炭,卻一直不愿收手,直到把天空弄成現在這副模樣嗎?你還那么小,我怎么忍心讓你知道這出悲劇?我只好微微地嘆口氣,擠出一點兒笑容來,說,天空太胖了,吃制冷丸不管用!
月芽笑了笑,又扭頭去看窗外。很遺憾,“雪”已經止住了——只剩下綿綿細雨,軟弱無力地從天堂飄下,滲入滾燙的泥土中。
老師,以前的雪也這么短暫嗎?小孩子們會在雪地里奔跑嗎?老師,我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好像還有幾片雪花哩。
我點了點頭,來到窗外。多希望在這個圣誕節的夜晚,窗戶上可以鋪滿雪片,映襯出月芽晶瑩剔透的童年;很無奈幾粒細雨總是占據了雪片的位置,積小成大一顆顆滑落,像極了斑斑淚痕。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