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男人教你明白婚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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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今晚約了依人，也許很晚回來，你不必等我。徐汀眼睛盯著屏幕，用后腦勺回答我說，嗯。

結婚半年多，我明白婚姻這東西，可長可短，有冗長的爭吵，有沉默的相對，到最后，濃縮的都是精華。好在我已經習慣。

依人見到我說，你家那位倒是很放心你，不怕你巧立名目紅杏出墻啊？我苦笑，攪動著酒杯里的冰塊，并不搭言。 依人的眼神晶瑩清澈，在曖昧不明的燈光下，若隱若現。紫煙，我愛上陳廣義了。他有家室，但是他說愛我。

我嘆了口氣：他是不是還說和他的原配得過且過，生活尚有遺憾，悵然若失。沒遇上你之前，不知道花是有香味的，天空是蔚藍色的。一日三餐乏善可陳。感受不到生活美好向上的氣息，生命光輝燦爛的前景？

依人把手覆在我手上，紫煙，你不要這么刻薄，你知道的，這種事，由不得自己。

你、知、道、的。多么好，四個字意蘊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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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秦川對我說，你知道的，我的心容不下第二個人。不是沒有感動過。秦川當我的面把別的女孩給他的信看都不看地燒掉，天天拿了花束站在樓下等。他說他遠方的女友是父母之命，不是他選的。今生，他只要我一個。我當著他的面把玫瑰丟進垃圾桶，他說沒關系，你不喜歡玫瑰，我可以改送郁金香。他為我填詞再譜成曲，利用學生會的職權在校廣播站播放。

我不是石頭，終于被融化掉。

依人是我的舍友，也是我這場感情的見證人。她問過我，你可確定？我也是低了頭輕聲回答，你知道的，他愛我，自然會給我一個交代。年輕的時候，自以為有的是時間去等待。

畢業的時候秦川對我說，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但，我要對她負責，還有父母，我不能做個不忠不孝的人。多么高尚，犧牲了小愛成全大愛。我的角色很危險，仿佛一開口阻攔便罪孽深重，千夫所指。

你知道的。是的，我早就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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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走在回家的路上，微微脹痛的腦袋里仍是依人在我耳邊絮絮不止的話語——不過是一些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的細節記憶。譬如某年某月某日，他給她買了個晶瑩剔透的玉鐲。他如何跑到西雙版納去給她買了一個物件，只因她曾經無意間提起過。樁樁件件，如數家珍。

愛情和酒精一樣容易令人迷失心智。只不過酒精向來速戰速決，只需要熬過一時，而且只要不是太醉，始終可以控制。就像我雖步履蹣跚，亦能斷定徐汀此刻正在和一個關系曖昧的女孩聊天。徐汀本能地關了電腦，問，回來了？便要去扶我。我輕輕閃開，獨自回房睡覺。一會兒他來探視，我只裝作熟睡。他便折回到客廳低低地講電話，像這纏綿的夜，絕望地到不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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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人拉著我說，那個女孩，你看到沒？和你老公頭對頭喝飲料的，可是他的學生柳橙？

對，大二政法系的柳橙，徐汀的得意門生。

適時我們正站在海浪似的街頭，聽俗世嘈雜，看落地櫥窗內精致的愛情。依人一點點握緊我的手。

我回頭對她笑，有什么關系，不是她也會是別人。

依人若有所思地說，羅蘭在法國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羅蘭是一朵奇異的花，舉手投足間的氣質既高雅又風情。她彈鋼琴，講法語，吃西餐。徐汀和她是青梅竹馬，一直追隨她的腳步。那一場聲勢浩大的愛使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直到遇見同樣筋疲力盡的我，彼此慰藉，以身相許。

世間很多婚姻都是如此。在轟轟烈烈的愛情中消耗了元氣，婚姻便可簡單到不需要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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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汀到處翻找手機，我默不作聲地遞給他，順手刪了一條我剛閱讀過的曖昧信息。

但凡“走神”的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的手機，條件允許的話還要多備幾個，別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便以為可以左右逢源，享盡齊人之福。

柳橙主動找上門來。娃娃臉，光潔的額頭，下巴微微揚著。年輕就是這樣輕狂，以為天下紅顏都不及她婉轉一笑。

柳橙說，你們，有愛嗎？開門見山。沒有泅渡過愛情的苦海，自然有資本向全世界大喊愛情至上。

我輕輕地笑了。很久以前我也是這樣自信，認為只要有愛情便可所向披靡。我說，柳橙，如果你來是要宣講愛情的偉大，我勸你省省口舌。徐汀和我有沒有愛情，這與你并不相干。我只能告訴你，徐汀如果主動跟我離婚，我絕不相攔。

柳橙驚奇地瞪大了眼睛。這樣青澀的小女孩怎么會是經歷了漫長婚姻生活的我的敵手？她不會明白，相守的勇氣遠比相愛厚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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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人說陳廣義現在玩失蹤呢，三天沒給我消息。

我說不要緊，給他點時間讓他閉門思過。

依人若有所思地搗著眼前的貴妃一笑，碎冰嘩嘩作響。紫煙，是我不夠迷人不夠風情不夠溫柔不夠善解人意嗎？他讓我給他時間，我便不打擾他。 即使胃疼了忍不住打電話給他，他也只能含糊其詞，顧左右而言他。

我說路是你選的，一開始你不就知道嗎？

依人說是啊，那么讓我們想點振奮的事吧。程子宴從澳大利亞回來了，說不定能送我們一只袋鼠。

全世界都知道， 99 級計算機系的程子宴喜歡 01 級中文系的依人。依人生得乖巧溫婉，拉小提琴，演話劇，讓程子宴驚為天人。于是在感恩節當晚燃起了“圣火”， I LOVE YOU字樣熠熠生輝，驚動了整個女生宿舍。依人在六層樓的尖叫聲中沖了出來，撲進了程子宴的懷抱。

熱戀的時候覺得程子宴性情溫和，細心體貼。日子久了才發現溫和是個寬泛的概念。程子宴善于發掘別人的優點，他認為一個女孩不美麗或許有氣質，沒有氣質也不妨礙笑起來有些可愛。總之，他會靈動地發現每個女孩都有可愛之處并且積極地加以贊揚鼓勵，身邊難免會有些花花草草。

依人年輕氣盛，哪里忍受得了這些，吵了又吵，誰也不示弱，最后冷戰，逐漸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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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回國了，程子宴做東，我，依人，徐汀聚在一起。都是年少時的老交情，推杯過盞眼前的空瓶子一點點多起來。酒至半酣，人影交疊。依人與程子宴十指相扣，徐汀和羅蘭雙腿在桌子底下糾纏不休。我借故上洗手間一個人走了出去。

夜幕低垂，月淡星疏，遠處幾縷燈光蹣跚地跌入大都市的燈火通明中。整個世界如此繁忙，生生不息。每個人都忙著賺錢、應酬、享樂、尋找傳說中的真愛，勢必有人會落單。

這真是個忙亂的世界，連手機也不例外。我拿起手機來放在耳邊，以為是徐汀，心里多少有點寬慰。不想卻是大學的戀人秦川。在咖啡廳昏暗的角落，秦川握住了我的手，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我當然好，徐汀身家清白，小有資產，無不良嗜好，婚姻一片坦途，事業欣欣向榮，想不好都難。

秦川反駁，可是羅蘭回國了，而且還有柳橙。我在暗夜里壓住了無名怒火，秦川，別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一派天真唯你馬首是瞻的小女孩，徐汀再不好，也與你無關。當年你沒做到，現在又怎么可能輕易抽身。你的那個苦大仇深，欲哭無淚的表情，還是留著給柳橙之類的小女孩演去吧，別在我這浪費了你寶貴的演戲天分。

我把提包狠狠一甩，起身就走，被昔日戀人戳穿婚姻的傷疤，我從沒有這樣倒霉過。秦川扯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說，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說，我已經離婚。

晚了，對不起，太晚了。

可是，這樣的婚姻，為什么你還要維持，你不過是在強顏歡笑。

秦川，我的婚姻再不幸也沒必要重新投入你的懷抱，你認為徐汀不夠完美，那么你呢？過去，我給過你時間，現在，請你給我尊重。

我沖進夜色里，把秦川和有關他的記憶留在風中，手機卡在空中拋出一個完美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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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后，徐汀終于回家。我正圍著圍裙在廚房里煲湯。徐汀從背后環住了我。

我問，可是餓了？湯一會兒就好。

徐汀低聲說，我愛你。

我笑，什么都不問。羅蘭也好，柳橙也罷，他愿意回頭，我沒有理由不接納。

我不再是年少輕狂的小女孩，經不起折騰，過了這個村未必有更好的店，只要他不喊 cut ，他始終是我人生的第一男主角。

哪怕就是為了腹中即將兩個月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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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人打電話說要結婚了，我驚奇地要摔了聽筒，忙問是陳廣義還是程子宴。依人說不過是某甲某乙，通過介紹相識，得到了雙方家長的祝福。

依人嘆息著說，紫煙，原以為愛情是心之所系，生死相許，不承想竟是朝夕相對，排遣寂寞。我們都老了。

我怔怔地放下聽筒，思忖良久。想起一個月前依人胃穿孔，半夜陳廣義不接她的電話，她彷徨惶地打到我這邊來。在去醫院的途中，她抓著我的手一直在流淚，你說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這樣一個人，終于也修成正果。

徐汀在廚房里喊，老婆，今天熬雞湯給你和咱兒子喝。

高壓鍋在爐子上嗤嗤作響，鍋鏟歡快地舞動著不成調的樂章，淡淡的飯菜香氣彌漫在屋里，俗世特有的氣息。

塵埃落定，不如都這樣吧，一萬年也不過是眨眼間。斷腸天涯不如寂寞相守。柳橙這樣的小女孩也終會了解，一個好男人未必會信守承諾，而壞男人至少能教你明白婚姻的真相。■

（責編/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