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海東,男,1976年12月生。西北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大學起從事文學創作,目前已發表小說數十篇,詩歌若干。
“我們分手吧。”她說。
他正在衛生間刷牙,他聽見她這么說。但是他繼續在刷牙。他開始洗臉,他只簡單地用水敷了一下臉,然后取下自己的毛巾,開始慢騰騰地擦臉。他的毛巾有藍白相間的條紋,比較大一些,已經用了半年多了,現在看起來已經是黃藍相間的條紋。他在手里折了一下毛巾,又折了一下,直到把它折成四方的,然后才開始擦臉。毛巾上幾乎沒有水。這條毛巾是她買的。有一次他們坐了很久的公交車,他們對面坐著沒有說話,沿河的公路邊已經開了很多黃色的迎春花。是的,當時他們很像一對陌生人。他們坐公交車走這么長的路去一家超市,是因為這家新近開業的超市在打折,她從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消息。他們看起來像陌生人一樣,下車的時候,她輕聲要求他把腰挺直起來。她走在他前面,因為春天不時的小風沙,豎起來的衣領幾乎遮住了臉。
現在他看著鏡子,鏡子里的人非常模糊,他只能看清楚他的輪廓。毫無疑問,那就是他自己。
從衛生間走出來要經過客廳,他看了她一眼,她扭著身子坐在茶幾旁邊查閱電話本。茶幾上有一瓶香水百合假花,此刻依然十分鮮亮,但是大半部分連同花瓶被她的頭和上半身擋住了。她沒有抬頭看他。陽光已經照進來了,站在陰影里,他看到電視機上有很厚的一層灰塵,灰塵上站著一匹馬。那是一匹青銅的馬,高9厘米。這匹馬似乎要飛起來,所以他叫飛馬。在飛馬右側的灰塵上散放著幾片創可貼。
他打算穿過客廳,走到陽臺上去取一下晾在那里的汗衫,那一刻他盯著汗衫,汗衫在陰影里,似乎在隨著早晨靜止的空氣晃動著,也許是窗戶里吹進了一些微風。比鄰他的汗衫,同樣掛著她的文胸和一雙大約一尺長的襪子,而在更高的高處,則掛著一只娃娃臉的風箏。他在客廳站了一會兒,決定不去取回汗衫,這時候他覺得他在客廳站得有些久,于是回到臥室里去。他沒有關上臥室的門。事實上臥室的門幾乎從來沒有關上過。
他坐在椅子上,頭緒紊亂地點了一支海洋煙。許多年他都在抽這種制造于中國蘭州的叫“海洋”的煙,價值人民幣五元錢。習慣于抽一種煙毫無道理,僅僅因為這是習慣而已。當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的時候他想到了這個,于是也就想到了習慣。在這藍色的盒子上,有一個顏色更深的藍色圓圈,里面有一個人在駕著帆板,是沖浪的樣子。顯然它是某個沖浪者的剪影。當然,他習慣于抽海洋煙跟這個圖案沒有任何關系,完全是因為他生活在中國蘭州,而他的消費水平允許他長期地抽這種煙并且成為習慣。他點著了這支煙,然后起身,再次回到了客廳。他知道煙灰缸在紫木茶幾下面,他幾乎毫不猶豫地走向茶幾,并且彎下腰去取茶幾第二個格子里的煙灰缸。她動了一下自己并攏的腿讓了讓。他又回到了臥室,把煙灰缸放在桌子上?,F在,這張有著玻璃面的桌子上除了一包煙和一個煙灰缸,別的什么都沒有。甚至沒有一本書和他們的照片小相框之類的東西。按照他們的約定,誰也不允許把書帶到臥室里來,即使在床頭也不行。如果稍有判斷,應該能猜出來,這個約定來自她的意見。首先她不喜歡在臥室里看書,更確切地說,不喜歡在臥室里談論關于書本以及電視和報紙上的事情。鑒于顯而易見的原因,屋子里到處都是她的氣味。這種氣味由來已久,幾乎從未改變,因此似乎也沒有了改變的可能。
通常,每天的這個時候,他自然已經去做些別的事情了,至少他需要去工作,做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但是今天是星期六。他聽見她在撥電話。但是顯然沒有撥通,于是她又撥下一個號碼,但她很快就放下了電話,咔啦——掛機的聲音很純粹。他聽見她起身在地上走動,從腳步聲的來回可以判斷,她是在冰箱里拿了一罐飲料或別的什么。是飲料。拿到飲料后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覺得應該到客廳去跟她談點什么,但是他沒有動,因為他頭緒很紊亂,不知道要談什么,他甚至想著建議他們一起出去走走,哪怕是去看看她的父母。但是他沒有動,因為他覺得這個想法很沒有來由和意義。他難以提出這個建議,而且他非常清楚她會拒絕這個建議。
他知道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此刻,他聽到掛壁上鐘表清晰凸顯的答答聲,并不僅僅因為分針和秒針都足夠長,表盤也足夠大,因此一秒鐘的時間等于真實的一秒鐘。
水箱里的水咕咚響了一下。他起身拉開了窗簾,過于明亮的陽光撲閃了進來,他立刻看到了大街和大街上鮮艷的景色。早晨許多向各個方向走動的人和緩慢移動的車。這時候他看到放在窗臺上的一個照片夾,里面有一張他們的照片。照片中的她故意比他矮了一頭,以便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照這張照片的時候她瞇著眼睛,并且頭發是直的,剛好蓋住耳朵,在一件淡藍色的外套上,她圍著紅色的圍巾。他不覺地挪了一下照片架子,發現窗臺上的灰塵能夠明顯地反映出動過的痕跡,他又照著灰塵的痕跡用心地擺放了一下,直到看到它在那里一動不動。衣服架子上掛著她的一件圓領襯衣和一條白色的褲子,上面有一個金屬的商標。當然,同時也有一件他的藍色純棉的休閑襯衣。
床已經被她收拾整齊了。事實上他連著三天晚上沒有睡在這張床上了,昨天晚上他看完電視里的球賽和一期談話節目就已經快兩點了,他覺得那個叫李蕾的談話節目主持人不錯。之后他裹了一條毛巾被在沙發上睡了。
他聽見她又在撥電話。這次她撥通了,她說,喂,在干么?。空季€這么長時間,是不是乘老公不在偷著給別人打電話?接著她嘻嘻笑了起來,提高聲音說,好了好了,你回你媽那兒去嗎?哦,那干么?找你當然有事了,你陪我一起去買衣服吧?啊,你這自私鬼,我請你喝東西不行嗎????他啊,他不在。不知道,沒說。好不好?你別推辭了求你了,好了就這樣,說好了,百盛門口見。
他聽見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起身捏了一下飲料罐在地上走動,大概走了三圈,最后她終于走到臥室里面。她挺著脖子直接走到衣服架子旁邊,取下那件圓領襯衣,站在床邊換衣服。他看了她一眼。他看到她緊閉嘴唇,眼簾一直垂著。她換衣服的動作很快,當然,她一向這樣。
她出門的時候他起身到客廳里去,在飲水機旁倒了一杯開水,然后打開冰箱看了看。當他打開冰箱的時候,她打開門出去了。她在樓道里的腳步聲很響,多年來一直如此,一只腳重一只腳輕,但是她沒有半點殘疾。
他在樓下的小餐館吃了一些東西,一碗酸湯面和一碟牛肉,一共八塊錢。坐在他對面吃飯的是一個大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她有一個白色的金屬邊的小手提包放在桌子里面,她一直低著頭,在仔細地吃一盤麻辣燙。他看見她臉上有一道劃痕,女人撥頭發的時候他看見的。這女人在吃完飯用餐巾紙擦嘴的時候才看了他一眼,也許因為這是不可避免的。女人起身的時候他才發現她個子很高。她抓起自己的白色小手提包付錢,把幾張鈔票展開來給老板,之后一跳一跳地低著頭出了門,很快就消失在飄滿陽光的大街上。吃完飯后他發現自己沒有帶煙,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使他急忙在旁邊的小賣部里買了一包海洋煙,那煙盒上面便是一個正在揚帆或者沖浪的人。
太陽不錯。他站在灰白色里布滿花花綠綠的街口看了看,空氣已經開始發熱。街道對面的樹已經完全綠了,其中的一棵樹上掛著一只破了的風箏和半片殘破的紅色橫幅布片。灑水車在沿街灑水,發白的街道馬上濕漉漉地發暗。
這個上午沒有一個電話打來,要知道,在此前的幾個月里他忙得要死,可是今天沒有一個電話打過來。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好像一個預定的慶祝活動的前奏。他們住在這里已經有三年了。太熟悉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你幾乎一件都想不起來。此刻他真的想不起來在這條街上發生過什么事情,如果有,就只有一次,他晚上約了朋友要出去的時候她幾乎毫無來由地一直追到街口。他回頭看著她追過來,然后擋在他面前。他問她怎么了,她說她來給他送些錢,一共是三百塊。為了表示一種感動的狀態,他拿了其中的一張。她問他身上還有多少錢,他告訴她有一百多。她要求他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一斤鐵路新村夜市上的炒螃蟹。晚上我不吃飯了,等你回來!她看著他說。他走過街口的時候看見她站在那里。之后她轉身往回走。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只發生過那么一次。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上面顯示著2002年4月16日,星期六。
他有一個關系很不錯的朋友,但是此人已經去了北京。兩年前他們經常在黃河邊的水車園喝茶,不過這也只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兩年前,他似乎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星期六,一些看似散淡,實際上比較快樂的活動。也就是說,星期六的時候她有時候會回家,有時候當然和她的朋友一起去玩,因此他可以和朋友在黃河邊喝茶或干點別的什么。后來這個不錯的朋友去了北京。他的手機上有他的號碼,他們彼此有時也通電話,對方告訴他一切還好,其實他一直認為這個朋友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他發現自己確實應該有這樣一個朋友。
這朋友是個小說家,然而她很反感他這個朋友。以前他們經常見面,他們說話的時候她在一邊聽著,有時候起身就走了。我覺得你這個朋友有問題,后來她說,他肯定是受女人刺激了,對女人偏見那么多,說話刻薄惡毒,我最瞧不起這種男人。他沒有反駁她,他認為她完全不了解他的這個朋友。事實上的確如此。他的這個朋友在蘭州,無論哪方面都沒有得到過別人的肯定,但是這朋友不是一個傷感的人,他覺得他甚至有些過于自負,永遠都試圖走來走去,毫無建設性的目標。
他沿路邊一直走著,偶爾經過一個公園或自選市場。這時候有一個人給他打電話,他接了,是一個以前認識的男人,似乎是他同學的一個朋友。他告訴對方他正在處理一件事情,也就是說暫時沒有空。廣場附近有個很大的書店,但他很少去。在大學的時候他很喜歡看書,幾乎兩年前他依然很喜歡看書。他的朋友以前跟他談起過一本書,很有意思。是關于塔希提島上的故事,應該是一本熱帶風情或者人類學的書,但是他一直沒有看過。
他在書店門口站了一會,決定進去找找這本書。書店里面人很多,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平時并不來書店,根據去超市和商場的經驗,應該是周末的原因。他向書店的服務員咨詢了關于這本書的信息,然后一直向里面走,很快在社會學的書架上找到了這本關于塔希提人的書。這是一個畫家寫的旅游札記,應該說并不完全是游記,因為作者本人在那里生活過一段時間。他用一個下午看完了這本書,覺得人類的生活真是千奇百怪,各種可能的生活方式都有。由此他想到,至少,目前他的這種生活是一種糟糕的生活,盡管他找不出一點問題所在。關鍵是生活根本上出了問題。他覺得自己的精力一直在下降,而且腦子也慢慢比較遲鈍,老是頭緒紊亂,心里老有很多事情,以至于很多時候看著她就感到煩躁。
坐在凳子上看這本關于塔希提島人的書的時候,有許多晚春時節的大腿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這些腿一直在移動,并且最終離開他的周圍。
他想把這本書買下來,可是他已經把它看完了。
走出書店的時候已經五點二十分了。空氣很溫熱,似乎大街上的人們都生動起來了。他一個人沿街走,正好碰見一個大學的同學,這個同學已經很胖了,他挺著胸脯和肚子站在街道邊跟他說話。你最近在忙什么?同學問他。前一段時間比較忙,單位搞評估。他說。同學說,你還在辦公室嗎?他說,我調到研究室了。同學抬了一下眼鏡,胖臉笑了一下說,你怎么會調到研究室去?那個地方不能待太久。他說,去年后半年才去的。同學伸過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怎么樣,你一個人出來?他說,到書店找一本書。同學說,你還那么愛看書?我早都不看書了。他笑了笑,說,我也是隨便看看。同學說,到我家去坐坐?我老婆回娘家去了。怎么樣?好久不見了,聊聊?同學的家就在廣場后面的一棟樓上。這個城市很小。
他看了看四周亮起來的燈火,說,要不一起吃個飯吧?同學接受了他的建議。他們一起走進了一家燒烤店,要了一些羊肉、兔子肉。同學建議他多吃點羊腰子。不行了,老伙計,同學抬了一下眼鏡,感慨地說,精力越來越不行了,老是流汗,搞不動了,你怎么樣?我看你精神挺好的。他笑著說,我還可以吧。同學說,沒結婚你不知道,結婚你就知道了,這女人啊一結婚就野了,沒個夠。他呵呵笑了一下,看到胖同學在吃的時候果然一直在流汗。同學說,你也該結婚了吧,在一起有兩年了?他說,兩年多了。他們喝了一些啤酒,順便說起了其他大學同學的一些事情。他們在一起一共花了一個多小時。走出小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大街上人還是很多,空氣中似乎有了一些濕乎乎的微風。同學說,上我家去坐坐吧,反正我一個人,要不再約幾個人來打牌怎么樣?他說,改天吧,反正今天也沒提前約人,晚上了突然叫大家出來不太好。同學呵呵地說,你是越來越小心了啊,她沒回家嗎?他說,沒有。同學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你他娘的有艷福,這么漂亮一個姑娘,你趕快回家吧。他想起有一次他和她在街上的時候碰見過這個同學。
他回到家里的時候她已經回來了,屋子里沒有開燈,他看到她在客廳里,坐在電腦前,手指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大概在網上跟什么人聊天。他打開了燈,她沒有抬頭,臉一直對著屏幕。他換了拖鞋,坐在沙發上,看見她的手指還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飛動,電腦顯示屏上的QQ小頭在不斷地閃動。在不時切換過來的QQ界面之外,是一個打開的關于女性生活的網頁和星座的網頁。她偶爾停下來,伸手端起鼠標旁邊的玻璃杯子喝水。她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之后手指又在鍵盤上飛動。她的頭發扎了起來,露出白脖子,大約她已經回來很長時間了,甚至已經洗過澡,而且頭發都已經干了。因為手上在用力,頭發翹起來的部分在一抖一抖地動。
他從后面一直看著她,在外衣下面是近三年來對他來說幾乎熟悉到有些異樣的身體。她坐在凳子上,身子依然那么直,這跟她十三歲以來長期的職業體形訓練有關系。這是一個相對嬌小的女人的身體,高一米六二。她已經二十四歲了。是的,這個女人以前經??奁?,別的女性朋友告訴他,哭是女人的拿手好戲。但她現在不哭了,因此,他認為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了什么拿手好戲,或者她已經不必演戲了。他突然心里有些難受,甚至有些可憐她,畢竟她曾經是多么喜歡他;而他對她,也是長久地充滿感情。至于現在情況如何,他全然不知道。他希望她已經完全對他沒有感情,可是他仍然覺得很難受。他覺得他有這種難受是正常的,甚至他開始覺得自己有些下流。
他起身走到臥室里,看見黑暗中的桌子上煙灰缸依然放在那里。他拿起它來到客廳,把它放在茶幾上,然后再一次坐在沙發上,開始靠在茶幾旁邊抽煙。上午的時候她坐在那里。他從口袋里拿出那盒名叫“海洋”的煙,取出一支,然后點上。他順手拿起她放在茶幾邊上的電話本,沒有打開又放下了,因為他覺得似乎不妥。他起身在熱水器旁邊接了一杯水,順便喝了一口。他看見她再次伸手端起玻璃杯子喝水。
他看見她放下了水杯,然后他說:“我想過了?!?/p>
他看見她的手在鍵盤上停了下來,開始不由地抖動,毫無著落,她的這個動作確實讓他猶豫了一下。之后他看見她關了QQ界面,手推了一下鍵盤,坐直了身子,手就垂下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她背對著他,沒有動。
他說:“我想過了,我同意。”
之后他在煙灰缸邊彈了彈煙灰,又喝了一口水。這時候她轉過身來,嘴角笑了一下,說:“很好?!?/p>
他看見她的確笑得很難看,她還缺乏掩飾的良好本領。她站了起來,直著身子從他面前走了過去,她去了衛生間。他坐在沙發上,繼續說,其他的事情我們可以繼續談談。他聽見一陣抽水的聲音,于是停了下來沒有說話。大約三分鐘后她出來了,直接走到了沙發邊,坐了下來,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側著臉看他。她的臉型比較長,從她的角度來說,現在她看到的應該是一張極其陌生的臉。他說:“我過兩天就搬回宿舍去,這樣可以吧?”
她說:“不用了,我打算回家去住?!?/p>
他說:“那是你的事情?!?/p>
他們沉默了一會,之后她說:“還有別的事兒嗎?”
他沒有說話。她極快地起身直接向臥室走去,沒有開那邊的燈。
他看著電視,電視沒有打開,飛馬站在電視上。電腦還開著,占據顯示屏的是那個女性網頁。他說:“6月份我就會離開?!?/p>
臥室里沒有動靜。他起身走到臥室,打開燈,看見她躺在床上,朝著墻壁蜷縮在被子里。被子一直蒙到了她的額頭,露出來的兩只手抓著被角,她似乎連呼吸都沒有。地上放著她的一雙圓頭皮鞋,似乎像兩只很小的小動物睜著眼睛可憐巴巴地蹲在地上。
他關上臥室的燈,來到了客廳。
責任編輯 趙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