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虛擬財產的法律性質

[摘 要]虛擬財產具有價值，應當屬于財產范疇。虛擬財產具有虛擬性、時間性、價值性及占有、使用的特殊性等特點。虛擬財產是一種物權，我國立法應該采用物權的保護方法對其保護。

[關鍵詞]虛擬財產；保護方式；物權

[中圖分類號]D911.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2-0062-03

近年來隨著計算機網絡游戲產業的迅猛發展，網絡游戲產業對經濟發展的拉動作用變得越來越大。但在游戲產業不斷壯大的同時，也出現了大量關于網絡虛擬財產的民事糾紛，因此網絡虛擬財產逐步走進了法律學者的視野。法律學者們開始研究虛擬財產是否屬于財產的范疇?如屬于財產的范疇，其又屬于哪一種民事權利?應該用何種方式對其進行保護?

一、虛擬財產概念

(一)虛擬財產定義

學界對虛擬財產有不同的定義。“虛擬財產”中的“虛擬”一詞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指不符合或不一定符合事實的，假設的或者是指虛構、憑想象編造的。法律意義上的虛擬空間是指與現實空間相對的網絡空間或者是網絡世界。楊立新教授將網絡虛擬財產定義為“虛擬的網絡本身以及存在于網絡上的具有財產性的電磁記錄，是一種能夠用現有的量度標準度量其價值的數字化的新型財產”。廣義上的虛擬財產包括電子郵件、網友在網站上發表的帖子、照片、游戲帳號和各種游戲裝備、金幣等等。狹義的虛擬財產僅指游戲中的帳號，各種游戲裝備，游戲金幣等。本文中所論述的虛擬財產是指狹義上的虛擬財產。

虛擬財產的取得有以下幾種方式：第一，網絡游戲參與者為了達到使自己升級的目的，參與者玩網絡游戲闖關升級；第二，網絡游戲參與者從網絡游戲運營商那里購買；第三，網絡參與者通過相互之間私下進行交易來取得網絡虛擬財產。

(二)虛擬財產的特征

1 虛擬財產的“非實物性”虛擬財產只存在于網絡之中，是信息技術不斷發展的產物。虛擬財產在網絡游戲中可以表現出來各種各樣的與現實財產相似的形象，但它的本質卻僅僅是存儲在服務器中的一系列電磁記錄，而不占據任何有形物理空間。虛擬財產的虛擬性表現在它只是電磁記錄通過信息技術表現出來的各種在現實生活中存在或者是想象出來的各種視覺、聽覺形象，歸根結底，虛擬財產只是網絡的附屬產物。

2 虛擬財產存續具有“不確定性”

虛擬財產的時間性是指虛擬財產只存在于一定的期限內，虛擬財產存在的最長期限是從網絡游戲運營商開始運營某種游戲到其停止運營該游戲的這段時間，在此期限之前虛擬財產是不存在的，在此期限之后虛擬財產歸于消滅。一般來說，網絡游戲運營期限的長短是由游戲運營商從中獲得的利潤多少或是否盈利決定的。

3 虛擬財產具有“有限的使用價值”

因為虛擬財產能夠滿足網絡游戲參與者特定的需要，對特定的主體來說，虛擬財產是具有使用價值的。但是虛擬財產的使用價值只能體現在上述網絡游戲商家和網絡游戲參與人群中、，這些虛擬財產對于遠離網絡虛擬財產的人來說客觀上沒有任何“使用價值”，而且這類群體在主觀上更無法認可其“使用價值”。

4 虛擬財產占有、使用的特殊性

虛擬財產占有、使用的特殊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網絡游戲參與者形式上并不能直接占有和支配虛擬財產，虛擬財產的所有電磁記錄均被保存在網絡游戲運營商的服務器之中，這與以往對財產的直接占有不同。其次，網絡游戲參與者對虛擬財產的占有是有期限限制的，游戲參與者只能夠在運營商對該種游戲運營期間享有自己的權利，期限過后其權利也將歸于消滅。再次，游戲參與者使用虛擬財產必須得到游戲運營商的配合，否則游戲參與者并不能對其所有的虛擬財產進行使用。最后，網絡游戲運營商會根據與游戲參與者的合同中的約定，在游戲參與者違反約定時，將游戲參與者的虛擬財產進行凍結甚至取消。

二、虛擬財產的本質屬性

(一)虛擬財產的經濟學屬性

虛擬財產經濟學本質屬性為具有商品價值并體現為一定經濟利益。價值通過使用價值來體現。前文已述虛擬財產在網絡游戲商家和網絡游戲參與者中是有使用價值的，獲得虛擬財產會讓網絡游戲參與者實現其某種游戲目的，虛擬財產的使用價值因為能夠滿足這一特定群體的特定需要，因而為虛擬財產的擁有者體現出一定經濟利益。有爭論者認為虛擬財產僅在特定的人群中被承認具有使用價值和價值，因此不能認定其具有通常意義上商品的使用價值和價值。目前，雖然虛擬財產的使用價值和價值僅在特定群體中被承認，但使用價值和價值的存在是一個客觀問題，不以他人的主觀傾向而改變。那些不承認虛擬財產具有價值的人士只是沒有發現虛擬財產的價值或者不愿承認虛擬財產的價值。

(二)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

有了經濟學方面分析做基礎，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定性就較為容易了，其在法律屬性表現為一種具有一定商業價值且應得到法律保護的民事權利。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對現實立法有兩方面要求，一方面要求法律對這種權利明確確認，另一方面要求法律確定其是何種民事權利及其保護方法。但是目前的法律明顯滯后，2007年文化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公安部、信息產業部等14個部委聯合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加強網吧及網絡游戲管理工作的通知》中涉及到了一些關于網絡虛擬財產的規定：“中國人民銀行要加強對網絡游戲中的虛擬貨幣的規范和管理，防范虛擬貨幣沖擊現實經濟金融秩序。要嚴格限制網絡游戲經營單位發行虛擬貨幣的總量以及單個網絡游戲消費者的購買額；嚴格區分虛擬交易和電子商務的實物交易，網絡游戲經營單位發行的虛擬貨幣不能用于購買實物產品，只能用于購買自身提供的網絡游戲等虛擬產品和服務；消費者如需將虛擬貨幣贖回為法定貨幣，其金額不得超過原購買金額；嚴禁倒賣虛擬貨幣。”由此可見，我國現行法律并沒有將網絡虛擬財產明確界定為一種權利，上述行政規定并沒有對虛擬財產加以保護的內容，而更多體現為對虛擬財產的監管。如果我們能明確界定虛擬財產的性質即其屬于哪一種民事權利，那么對虛擬財產進行立法將會有很大促進作用。

三、關于虛擬財產的法律性質四種學說

目前學界對于虛擬財產主要有債權說、知識產權說、物權說以及無形財產權四種學說。

(一)債權說

“債者，指特定當事人之間的請求一定金錢給付的法律關系”。(1)游戲運營商通常要同游戲參與者簽訂一個格式合同。網絡游戲參與者向游戲運營商支付價金，游戲運營商則為網絡游戲參與者提供游戲的平臺并且承擔對游戲相關數據的保管義務。有觀點認為虛擬財產應屬于合同的內容之一，但筆者認為游戲參與者與游戲運營商之間簽訂的格式合同中約定的權利和義務是確定的，運營商對不同的游戲參與者負有相同的義務，不同的游戲參與者根據其在游戲中投入的時間、金錢及智力的不同而取得不同的虛擬財產。游戲參與者如果想要取得其所需要的虛擬財產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因此，筆者認為虛擬財產獨立于游戲運營商與游戲參與者所簽訂的合同。如果將網絡游戲中的虛擬財產歸為游戲運營商向游戲提供者的一種債權，那么無論出現何種風險，游戲參與者僅能夠向游戲運營商主張自己的權利，不能對第三方主張。如果有第三方實施了所謂的侵權行為，權利人只能提供證據向游戲提供者要求確認其權利，或向法院請求確認其對游戲提供者的權利，將虛擬財產界定為債權會使虛擬財產的歸屬發生爭議，并且如果采取這種方法來解決虛擬財產的糾紛是十分不現實的。因此，筆者認為將虛擬財產定義為債權不僅不具有可操作性而且不足以保護虛擬財產這一權利。

(二)知識產權說

本文認為將虛擬財產定義為知識產權也存在缺陷。首先，知識產權是基于創造性智力成果和工商業標記依法產生的權利的統稱。虛擬財產既不是智力成果也不是工商業標記。雖然虛擬財產的取得需要有智力的投入，但智力投入并不是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這其中并沒有網絡游戲參與者的創造。其次，知識產權具有無形、專有性、地域性、時間性、可復制性等特征，虛擬財產不符合知識產權的上述特點。知識產權的專有性決定了特定知識產權只能由特定的權利人享有其權利，而虛擬財產則是向所有的網絡游戲參與者開放的，在相同的游戲中，任何參與者都可以取得與其他人相同的虛擬財產。虛擬財產不具有鮮明的地域性特征，任何一個游戲參與者只要擁有他／她的帳號就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行使對虛擬財產的權利。再次，知識產權要求具有獨創性與新穎性，而虛擬財產只不過是網絡游戲運營商編制的計算機程序，本身不具備獨創性與新穎性的特點。

(三)物權說

物權說主要來源于我國臺灣地區和韓國的立法經驗。我國臺灣地區規定，網絡游戲中的虛擬財產和帳戶都儲存在服務器的“電磁記錄”，在詐騙罪及盜竊罪中均可看作動產，被視為私人財產的一部分。在網絡游戲中竊取他人虛擬財物將被視為犯罪，最高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臺灣法務部曾對于在線游戲交易糾紛案件表示如下意見：“電磁記錄在刑法詐欺及竊盜罪章中均以動產論，有關在線游戲之賬號及道具數據，均系以計算機數據方式儲存于游戲服務器中，該游戲角色及道具雖為虛擬，然于現實世界中均有一定之財產價值，參與者可通過網絡拍賣或交換，與現實世界之財物并無不同，皆屬刑法詐欺及竊盜罪所保護之客體。”

網絡游戲產業最繁榮的韓國規定，網絡游戲中的虛擬角色和虛擬物品獨立于服務商而具有財產價值。服務商只是為游戲參與者的這些私有財產提供一個存在的場所，而物權對其肆意進行修改和刪除，網絡財物的性質與銀行賬號中的錢財并無本質的區別。

(四)無形財產權說

學界有人認為虛擬財產權是無形財產權的一種。“無形財產權是有別于傳統財產權的一項新型民事權利，是近代商品經濟和科學技術發展的產物。”最早提出“無形財產權”概念的是德國學者科拉，他批判了以往學說將無形物品的權利說成是一種所有權的錯誤，而將其概括為區別與有形財產所有權的另類權利，即“無形財產權”。知識產權是無形財產權的一種，通常認為知識產權包括智力成果與經營標記，但無形財產權的范圍要比知識產權更加寬廣。對于一些新出現的權利，我們完全可以將它們歸入無形財產權之中，隨著網絡信息技術的不斷深入發展，會有更多以前不為人所知的權利出現。將這些新型權利歸入無形財產權可以使這些權利更加系統化。虛擬財產屬于無形財產權主要有兩方面理由：第一虛擬財產是無形的。虛擬財產無論其外型表現為何種現實存在的物體的形象，但它終究是虛擬的。虛擬財產的存在必須要依靠網絡游戲運營商為網絡游戲參與者提供的游戲平臺。虛擬財產是一系列電磁數據通過網絡信息技術在游戲參與者眼前的呈現，游戲參與者只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但卻不能觸摸它，因此，將虛擬財產歸人無形財產是合理的；第二虛擬財產具有時間性。虛擬財產的時間性在前面已經有所論述。無形財產同樣具有時間性。“時間性特點是無形財產權與所有權的主要區別之一”一般來說無形財產權只能在法律規定的時間內受到法律的保護，這一點與所有權不同，所有權的客體只要沒有滅失所有權就受到法律的保護。

四、虛擬財產法律性質界定之最佳選擇

首先，虛擬財產不屬于債權和知識產權，個中原由前文已述。其次，本文同樣不贊成近期學界支持率較高的“無形財產權學說”。因為虛擬財產屬于無形財產權的主要理由是無法成立的。第一，虛擬財產并非無形，虛擬財產在物理學方面表現為電磁記錄，首先它是客觀存在的，其次它雖然不占據有形物理空間，不能被我們觸覺所感知，但他能被我們的視覺、聽覺所感知，因此虛擬財產不同于“無形財產”。第二，虛擬財產的存在具有時間性雖然是其與一般物所有權的不同之處，但是這一理由并不是決定其不是物權的根本理由。因此主張虛擬財產屬于“無形財產權”的上述理由并不充分。

本文認為虛擬財產是一種物權。反對虛擬財產屬物權論者的主要理由，第一，物權的客體為物，通說認為要成為民法上的物，需要滿足的要件有“須可為權利客體；須為有體物‘須為人力所能支配；須獨立為一體；須能滿足人們生活的需要”。物權法上的物通常講的是有體物，而虛擬財產一個典型的特征就是它的非實物性，也就是說虛擬財產屬于與有體物相對的無體物。如果將虛擬財產視為物權進行保護必將會引起物權法體系的混亂。第二，物權是一種支配的、排他性的權利，我國2007年通過的《物權法》第二條規定“本法所稱物權，是指權利人依法對特定的物享有直接支配和排他的權利，包括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此外物權必須具備“排他效力，系指在同一標的物上，不能同時成立二個以上內容互不相容的物權”。“物權，系指對物的權利，即將某物歸于某特定主體，由其直接支配，享受其利益。”但在現實中，網絡游戲參與者對于虛擬財產的占有和使用必須需要網絡游戲運營商的配合，如果僅僅憑借游戲參與者的個人力量不可能完成對虛擬財產的使用和占有。

針對虛擬財產不是物權的反對論者，本文認為：第一，將虛擬財產界定為物權，那么必然會引起物權法體系的混亂這一理由并不存在。因為21世紀的飛速發展，客觀世界日新月異決定法學理論者必須根據客觀世界的變化調整自身的理論學說，即理論不應成為制約客觀世界發展變化的束縛者。當現實法律關系需要時，傳統的法學理論必須調整。此外，從實際立法來看，同為大陸法系的臺灣地區通過自己的司法實踐把虛擬財產界定為物權后也沒有發生物權法體系混亂的結果，而且我國《物權法》第二條規定“本法所稱物，包括不動產和動產，法律規定權利作為物權客體的，依照其規定。”如果把虛擬財產列為物權法保護的客體，非但不能造成物權體系的混亂，而且就現有的物權法體系看，只須立法明確規定虛擬財產為物權即可。第二，“僅僅憑借游戲參與者的個人力量是不可能完成對虛擬財產的使用和占有的”是虛擬財產不屬于物權的第二點理由，筆者對此同樣不能贊成，虛擬財產本身的現實特征已決定其具備物權的“排他效力”和“直接支配的權利”。網絡游戲的供應商和服務商與游戲參與者之間的契約已經明確了游戲參與者獨自適用虛擬財產的權利，而且游戲參與者也享有“直接支配虛擬財產的權利”。如果說以“游戲參與者對于虛擬財產的占有和使用必須需要網絡游戲運營商的配合”為由否認游戲參與者對虛擬財產享有“直接支配的權利”，那么發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保管財務法律關系時，財務所有人對財產的占有和使用也同樣需要保管人的配合，難道財務所有人就不具備直接支配自己財產的權利嗎?顯然這是不成立的。因此游戲的參與者在取得使用和轉讓虛擬財產的權利時都是獨立做出決定和直接支配的，網絡游戲運營商沒有任何獨立的意思表示，完全按照虛擬財產所有人的指示行事。

最后，由于虛擬財產本身的特性決定界定虛擬財產的法律性質時，必須考慮不同性質的法律關系導致不同的保護方式。對虛擬財產法律性質的界定目的是解決司法實踐問題’而不是純粹理論上的邏輯推理。很顯然無論是債權的保護方法，還是無形財產權的保護方法都不能在實際生活中最好的保護虛擬財產。因此從這一角度出發，虛擬財產法律性質的最佳選擇是將其界定為物權法律關系，并把其納入到物權法律關系中用物權保護方法加以保護，綜上本文認為虛擬財產屬于物權主要有四點理由：第一、虛擬財產能夠滿足人們參與網絡游戲的需要，具有商品的價值和使用價值，第二、它是一種應該由法律保護的民事權利，第三、雖然不占有有形物理空間，但能夠被所有人直接占有和支配，第四、只有用物權的保護方法才能夠最全面的對其進行保護。

[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