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義利觀與律師專業倫理原則

[摘 要]隨著經濟發展與現代化進程的邁進，律師行業競爭愈加激烈，律師行業從業人員面臨著謀求自身生存發展還是遵循律師專業倫理要求的兩難困境。本文擬從義利關系入手，解答律師執業者利益與良心選擇的困惑，分析律師行業從業人員義利觀的現狀，并初步提出律師行業應當遵循的專業倫理原則。

[關鍵詞]義利之辨；律師；專業倫理原則

[中圖分類號]D91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2-0073-02

隨著我國改革開放與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不斷邁進，社會進入了急劇變遷與激烈競爭的時代，人的思想觀念處于空前的變動中。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律師行業面臨著謀求自身生存與發展還是遵循內心正義和律師專業倫理要求的兩難困境。越來越多的律師在利益與社會公義之間迷失了追尋的方向，混亂了自我的價值，陷入了“道德的迷宮”。本文擬從義利關系入手，為律師行業從業人員利益與良心的選擇做出初步的解答，并提出律師行業所應當遵行的專業倫理原則。

一、義利之辨：是兩難困境還是兩者兼得?

“義”者，道義、道德、規范也，“利”者，功利、利益、利己也。義與利兩者的關系問題，實際上就是利益行為與道德行為的關系問題。律師專業倫理中所面臨的兩難困境，實際上就是“義”利”兩者孰輕孰重的問題，

義利之辨古已有之。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孔夫子就提出尚義排利。他言道：“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孟子沿襲了孔子的義利觀，主張去利懷義：“何必言利，唯有能義而矣。”荀子則提出“好義欲利，人之所兩有。”主張“以義制利”，“先義而后利”。董仲舒繼承與發展了儒家義利觀之學說，提出了“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的貴義賤利的主張，而在封建社會后期影響最大的程朱理學，更將義利的對立演繹到了極端的地步，提出“存天理，滅人欲”，義利勢不兩立。總的而言，傳統儒家義利觀是將義利對立，主張“重義輕利”的。

然而，“義”“利”真的是互相對立，不可兼得的嗎?

首先，從辯證法的角度來看，任何對立的事物都有其同一的一面。墨子認為；“義者，利也”。義利關系的矛盾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對立關系，而是可以通過融合而達到統一，一方面，利是義的基礎與前提。生存是人類的第一需要，對于個人來說，追求利益和自身發展是人的天性。“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荀子)。有“恒產”，才能有“恒心”，只有“制民之產”，才能“驅而從善”，生存與發展的基本要求得到滿足，才談得上倫理道德；另一方面，對于個人，利要在義的前提下取得。個人的求利行為要遵循法律法規、行業自律以及社會公德等等的要求。否則會造成對社會公利的危害，受到社會唾棄與法律制裁，并反過來使其喪失可取得的個人利益。反過來說，如果個人的求利行為遵循義的要求，在長期積累下樹立良好口碑，即使不能在短期內獲得大量經濟利益，也能夠在長期中達到維護社會公利與促進個人經濟效益的雙贏局面，從而達到以義生利的效果。

其次，從利的自身涵義來看，利與義并不矛盾。利應當包含“自利”“效率”兩個層面。所謂自利，即相對于公利而存在的個人利益以及為取得個人利益而為的行為，傳統的義利觀將利理解為“自私”，由此認為利會導致損人利己的心態，與社會公利矛盾抵觸。但是，如果將利理解為自利，則自利與公利可以說是相容不悖的。一方面，只要遵循道德規范的要求而行，“利己達人”是完全可行的。這種利人利己的行為既不需要犧牲個人利益，也不需要不擇手段，違背道德良心；另一方面，所謂公利，乃是個人利益之集合。沒有私利，公利也就不復存在。因此，達到“義”的基本要求是滿足與發展“私利”，而個體的自利行為也要以不損害公利為前提。此外，從廣義上理解，利應當指為“效率”，而非僅局限于“私利”。合乎“義”的行為應當是行為的結果能夠產生最多人的“利”的行為。換句話說，一個行為是否是“義”的，要看其是否對人民的“利”達到了最廣泛、最大化滿足，“義”實際上體現了社會發展協調利益需要的客觀要求，早在1995年，就有學者提出，在公平與效率中“似應側重效率，這就是把重點放在把蛋糕做得大一些，每個人分得多一些，而不是放在把小蛋糕分得更平均一些。因為目前大多數中國人更關心的是提高物質生活水平，而不是提高分配的平均程度，否則人們就會要求退回到公平程度高于效率的計劃體制中去”。“利”在這個時候可以說是判斷一個行為是否滿足“義”的要求的準則。

二、現狀；重利、重義以及義利并重

目前，隨著市場經濟的蓬勃發展，法律服務市場相當活躍，律師行業的競爭也異常激烈，樹立正確的義利觀不僅是律師專業倫理的基本要求，也關系著律師行業的信譽與發展。目前，我國律師行業主要存在著以下幾種典型的義利觀：

1 重利輕義型

這種義利觀片面追求個人利益，為了獲得個人私利不惜損害國家、人民的利益，是一種建立在人性自私論基礎上的利己主義。持有這種義利觀的律師，往往將服務視為手段，而將獲取報酬為唯一目標。他們遇到委托案件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是否有利可圖，為了掙錢，明知道沒有“理”仍然空許愿，包打贏。為了獲得直接的經濟利益，這些律師遇到委托案件，往往想盡辦法提高收費標準，使用種種借口理由轉嫁自己應付的開支，并且在案件受理過程中以各種理由附加高額費用，甚至私下收取當事人的財物。有的律師為了獲得案源、贏得官司，采取種種不正當競爭手段拉人情、通關系，甚至不惜賄賂，使得律師在老百姓的眼中成為了“三陪”的另一種代表——“陪吃，陪喝，陪桑拿”，打官司則變為了打關系，打人情，打金錢。以至于有人將此類律師稱為法律屆的“痞子”，并對其“痞子氣”作了如下歸納：“拉客戶賣嘴皮子油嘴滑舌的流氣；吹噓自己包贏官司的牛氣；向對方當事人耍弄派頭的，霸氣；在法官和書記員面前的憋氣；跟法官勾兌搞腐敗共同體的沆瀣一氣”。這種重利輕義的義利觀從短期看達到了增加收入的目的，但是卻違背了法律對律師的要求以及律師專業倫理的規范，不僅對自身的信譽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也不利于律師行業的整體發展，并且反過來影響了自身長遠的經濟利益。

2 重義輕利型

理論上說，律師以自己的服務獲取報酬是完全合理并可行的。但是由于經濟發展不平衡，在我國，尤其是在西部廣大地區，貧窮現象是客觀存在不容忽視的，需要律師幫助來解決疑難法律問題卻無力繳納相關費用的當事人占到了相當的比例。面對這種情況，不少律師本著個人良心與道德責任感，減少費用甚至無償的為貧困的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盡管他們得到的經濟報酬微不足道，但是他們的義舉使得貧困人群能夠有機會獲得法律救濟，從而更加接近公平與正義。重義輕利的義利觀為他們無私奉獻的行為提供了強大的情感支撐和力量源泉。但是我們也應當認識到，律師作為一種特殊職業，講義的過程中，必然涉及到利。“不講多勞多得，不重視物質利益，對于少數先進分子可以，對廣大群眾不行，一段時間可以，長期不行。革命精神是非常寶貴的，設有革命精神就沒有革命行動。但是，革命是在物質利益基礎上產生的，如果只講犧牲精神，不講物質利益，那就是唯心論。”我們應當認識到，重義輕利型的義利觀是值得鼓勵與提倡的，但是不應當苛求每一個律師都能夠做到，對于律師對物質利益的合理要求應當予以肯定、予以支持。

3 義利并重型

義利并重，指得是要等量齊觀地看待義與利。精神與物質，兩者之間無主次、輕重之分。這種“正義謀其利明道計其功”(顏元)的辯證的義利觀是順應歷史潮流的。我們應當認識到，律師作為一種職業，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的同時收取合理的費用，不僅是完全正當的，而且也是律師自身生存與發展的需要。合理費用的界限應當以所提供的服務的大小與質量為標準。在收取合理費用的同時，盡職盡責做好本職工作，自覺履行對社會、對國家、對他人、對職業的道德責任，這是物質利益與專業倫理的有機結合與辯證統一。持有這種義利觀的律師是我國律師中的主流，他們“正義謀利，，義利并重”的義利觀符合時代需要，是值得提倡的。

三、律師專業倫理原則：律師、當事人以及社會

所謂專業倫理(Profcssion cthics)，是指在專門的職業范圍內，以專業知識和技術為依據的公認且嚴格的倫理規范，專業倫理與職業道德不同，一方面，專業倫理與特殊的專業知識與技能緊密相連，并且由于這種聯系性而將專業倫理與與其他一般職業道德明確區別開來；另一方面，專業倫理更強調從業人員的自律。它要求在明確的專業范圍內，在服務供求及雙方責任關系的基礎上，自覺的遵守專業的行為規范，以維持與發展專業人員與雇方的的關系。職業道德則是自律與他律的統一，并且由于專業性不強，易于認識與監督，更加容易為他律所約束。律師——作為一種具有極高專業性的行業，其專業倫理意識的強弱與自我約束力的高低具有更為巨大的意義。律師專業倫理使得律師職業有了靈魂與方向，是律師職業的支撐點。

義利的辯證統一正是當代“專業”與“倫理”的辯證統一。“專業”以“利”為重心，“倫理”以“義”為重心，兩者是并行不悖辯證相容的。筆者認為，律師專業倫理原則應當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從律師本身來看：律師是一個以法為業、以律為師的專業。自律與自重是對律師最基本的要求。律師行業對自我的自覺約束應當遵循以下幾條原則；

1 以獨立彰示律師之尊嚴與自治，不受金錢的誘惑與強權的控制。2 以理性彰示律師之專業與素養，不捏造事實或扭曲真相。3 以信仰彰示律師之品質與良知，維護社會公平與法律尊嚴。4 以求知彰示律師之才能與發展，不斷充實與提高自我水平。5 以和諧彰示律師之并存與共容，不攻擊排擠或采用其他不正當手段干擾同行合法的執業活動。

總之，律師應當遵循獨立、理性、信仰、求知、和諧的原則，維護律師職業的專業精神，維護律師職業的專業聲譽，

其次，從律師與當事人的關系來看：律師是以自己的專業技能與知識獨立的向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的職業。律師與服務對象間是一種平等合作，共生共存的關系。在律師向服務對象提供專業服務的過程中，應當遵循以下原則：

1 以尊重獲得服務對象的理解，而非一味討好或欺壓。2 以忠誠獲得服務對象的信賴，誠實信用、盡職盡責。3 以溝通獲得服務對象的合作，而非自做主張或一味附和。4 以品質獲得服務對象的認同，提供高質服務，同時保障其告知、隱私等權益。5 以關懷獲得服務對象的支持，以法為繩、以人為本。

換言之，律師應當以尊重、忠誠、溝通、品質、關懷的原則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維護當事人的利益。

最后，從律師與社會的關系來看，律師職業作為社會中具有較高地位的一環，其行為具有相當的社會影響，對社會風氣與良性發展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律師與社會的互動中，應當遵循以下原則：

1 律師應當以自律自重的良好形象與聲譽，提供社會學習的榜樣。2 律師應當以保障公民的基本人權為己任，維護弱勢群體的利益，促進社會和諧發展。3 律師應當以實現社會正義為目標，維護法律的正確實施，促進民主法治。4 律師應當秉持批判與自我批判的精神，反思、慎獨、知恥、改過，在不良的外部環境中保持自身的人品與廉潔，并促進社會的良性發展。5 律師應當具有對人的關懷精神與責任感，以造福人群與社會。

總之，義利并重原則正是專業與倫理統一的體現，律師專業倫理原則應當從律師本身、律師與當事人、律師與社會三個方面進行歸類與分析。當然，律師專業倫理原則的實現絕非一蹴而就，它需要以律師行業內部相關機制的建立、相關法律法規的配套實施以及一定社會價值觀的形成的內外部配合，以形成一個良性的專業發展走向，造就義利統一，專業與倫理雙贏的局面。

[責任編輯：張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