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講壇”讓《品三國》的易中天紅了,讓“說論語”的于丹火了,他們的走紅也給中國帶來一場“國學熱”。有人說“國學熱”不必變成一哄而起,也有人說如果不去真正地閱讀國學經典,也就沒有意義了。但我覺得“國學熱”總比“不熱”好。至少易中天、于丹在“百家講壇”的一花獨放,引來了百花爭春,至少是繼承和發展了傳統國學,我們應該將“國學熱”進行到底。
一個具有良好社會風氣的時代,必然重視經典閱讀。俄羅斯曾經是一個充滿書香的國度,即使是戰爭年代,人們仍然不放棄經典閱讀。老一輩俄羅斯人,都是靠著高爾基、普希金、屠格涅夫、果戈里、列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提供的精神食糧成長起來的。甚至集體農莊的農婦都可以背上一段普希金的詩,因此俄羅斯人民有著堅強、宏大、高尚的心靈和良好的國民素質。然而進入后工業文明時代后,日漸式微的經典閱讀漸漸被流行閱讀所取代。結果不言而喻,人們的精神狀態日趨萎靡,社會風氣也逐漸敗壞,這個教訓不能說不慘痛。
中國國學經典是華夏民族的文脈,是華夏民族智慧的結晶,是華夏五千年文明史的積淀,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文化遺產。國學是時間的產物,沒有歷史也就無所謂國學;國學是實踐的產物,沒有創造的磨礪也就無所謂國學。由于歷史的久遠、創造領域的寬泛,使國學具有了強大的包容性——天文地理、秦磚漢瓦、鐘鼎甲骨、諸子百家、經史子集等無所不有。可是由于眾所周知的歷史原因和經濟超常規高速發展,我們的國學經典閱讀教育的先天不足,早已在各個方面顯現。來自臺灣的知名人士謝啟大女士曾在大陸做過一項調查:72個中學校長竟然沒有一人完整地讀過《論語》,100個在校大學生也只有一人讀完《論語》。這樣的結果真的令人汗顏!《論語》里并沒有什么高深的學問,講的全是做人的基本道理,闡釋的是中華民族傳承了幾千年的傳統美德。當今社會殺人越貨、坑蒙拐騙、貪贓枉法之事層出不窮,與傳統美德的喪失不無關系。
復旦大學哲學系教授張汝倫說:“沒有深厚文化底蘊的人,談不上真正有價值的創新,而拒絕經典的人根本談不上什么文化底蘊。真正的創造者總是從經典中汲取充分的資源與養料,作為自己創新的源泉。”現在,且不說小孩子電腦打得飛快,卻寫不好漢字,就是許多青年人,問他非典型肺炎的“肺”字、感情充沛的“沛”字右面是什么字,冒險精神的“冒”字上頭是什么字,恐怕十有八九得不了滿分。不要輕易說是文字游戲,漢字一筆一畫,一招一式,足以彰顯一個人的“童子功”,馬虎不得。弄不好要在崇尚中華文化的外國人面前丟臉的。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孕育了偉大的民族精神,只有打好國學功底,充分汲取傳統文化精華,才能有所創新。現在很多國學研究者提倡閱讀經典,我很贊成,接受經典,珍惜經典,是文明的標志,也是創新的開始。
或許有人會問:在當前“閱讀危機”之際,是不是應該首先加強一般性閱讀,然后才是加強“經典閱讀”?我們認為,所謂的“閱讀危機”,其實就是“經典閱讀”的危機。如果當前加強閱讀的活動,不是以加強“經典閱讀”為核心,“閱讀危機”就會進一步惡化。自從“知識就是力量”這一觀點被提出來,“力量”自身的高度誘惑性和功利性在世界彌漫開來,人們便在不斷的知識速成之中疲于奔命。而且,人們對科學知識無比重視,逐漸忽略了文史知識、藝術知識和道德知識。從某種意義上講,文史知識、道德知識對于提升人生智慧有著更大的意義,特別是在以人的發展為中心的時代。
而且隨著時尚的“讀圖時代”的到來,閱讀的目的已經不再是為了讓思想進入大腦,沉淀于心,對某些人來說,而僅僅成為一種感官上的放松,淺層次的享樂。為了掏人腰包,有的不惜以尊嚴甚至隱私為代價。這些格調不高的作品,雖然暢銷一時,但速朽,毫無生命力可言。如果讀書淪落到為了滿足感官的地步,那么,書將被其他媒介所取代。當這樣的速食快餐充斥著我們大腦的時候,我們在耗費光陰的同時,獲得的也只能是空虛。美國教育部門曾為高中生列出二十幾部必讀經典書目:如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柏拉圖的《理想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惠特曼的《草葉集》、愛默生的《演講集》……并規定,這些書目數十年不變。美國之所以強盛,這些經典閱讀書目功不可沒。
盡管有人覺得國學令人望而生畏,國學大師令人高山仰止,但是國學中一些最經典的著作讀來卻讓人感到無比親切。如《論語·里仁》中的“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是說人要謙虛內省,不可張狂;《孟子·滕文公》中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是說不管處境如何,做人都要講原則,有骨氣。四書五經是科舉時代每個讀書人的必修課,凝聚了中華民族的古老智慧,在“左”傾錯誤時代卻被統統斥為封建糟粕,沒人敢碰,結果使今天4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沒有幾個知道國學為何物。年輕一代的學子又不幸成了應試教育的受害者,除了念過語文課本上的幾篇古文,哪有時間去讀那些與考試不相干的古書呢?
一個人有兩種精神必不可少,一個是民族精神,一個是時代精神。作為一個中國人,如果接受了比較系統的教育,他就應該對民族精神有深刻的理解和掌握。對于我們民族精神的精華部分,即使不能如數家珍,也應該是耳熟能詳。比如說,對中國歷史上重要的歷史人物、文化人物、文學著作、著名的篇章等應該非常了解,這應該是起碼的要求。我們愛母親,是因為我們非常熟悉母親;我們熟悉祖國文化,才能熱愛祖國。一個不熟悉祖國文化,不能有效地傳播這種文化的人,就不可能真正在國際舞臺上受到尊重。我的一個大學同學曾經告訴我,到美國學習的時候,他的老師就曾讓他講一講中國享譽世界的名著《紅樓夢》。可是他沒有好好閱讀過《紅樓夢》,這讓他覺得非常難堪。任何人,對于本民族的精神財富都有繼承的責任。
有一次,我看鳳凰衛視的節目,主持人問一位來自臺灣的年輕嘉賓,假如看到前面一女孩的裙子脫落時該怎么辦,年輕人脫口而出:“非禮勿視。”而宋楚瑜先生在大陸訪問時多次提到要“慎終追遠”。這兩個詞都出自《論語》,可是在生活中,我從未聽人使用過這兩個詞,可見臺灣在傳統文化的教育方面要比大陸做得好。這不能不令人反思,一個有著五千年歷史的文明古國,如果丟掉了自己的根,還有什么資格自稱文明古國呢?
好在終于有有識之士看到了問題的癥結,提倡重讀國學經典,要繼承和弘揚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比如江蘇和廣東等地區部分學校已在開展小學生讀經活動,而家長們普遍反映效果良好。小孩子并不能全部理解《弟子規》《論語》《孟子》中那些詞句的含義,這不要緊,小時候背下來的東西會對他們的一生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對他們成年后價值觀的形成和為人處世會有積極的意義。
當然,倡導國學經典閱讀要有一個科學的態度,要以科學的精神對待國學。中國歷史上,尤其是新文化運動以來,關于國學就有兩種對立的觀念,一種是全盤否定,一種是抱殘守缺。歷史上最為極端的全盤否定是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后來在新文化運動中,在高揚起“德先生”和“賽先生”的旗幟的同時,也有人借助“打倒孔家店”的口號提出“全盤西化”的主張。好在國學的根基植根于民族的血脈,全盤否定只能是一廂情愿,否則真的就是“臟水連同嬰兒一齊潑掉了”。其實,一廂情愿又何止全盤否定者,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以來,國粹派把抱殘守缺者的夢想發揮到極致,但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陳腐的泥潭淹沒的是“復古者”自身。究竟如何對待國學?毛澤東同志的批判態度是一個科學的標桿——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取其精華,棄其糟粕。
我們重提國學經典閱讀,應該避免走以前的老路子,應該把眼界放寬,站在一個更高的層面。學國學不只是有助于青少年學生了解民族文化傳統、擴大知識領域,更重要的是有助于他們在古今聯系、中外對比中培養辯證思維。比如說,中國古代思維是強調“和”,“和為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表明國學思維層面的精華是強調對立雙方的統一,這從理論上對社會上流行的斗爭哲學和片面的追求對抗,有著補救意義。可見,國學中所體現的綜合思維具有巨大的現實意義,所以,只有青年人放開眼界看國學,才能讓學習國學和學習西方文化互補,創造嶄新的、更高的文明,這是學習國學的主旨所在。
倡導國學不是考究訓詁,不是鉆故紙堆,國學興旺的一個很好的起點就是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面向現代化。這樣就能吐故納新、激濁揚清,就能與時俱進、激發生機。鄧小平同志當年高瞻遠矚,倡導國學“要從娃娃抓起”,但同時也看到計算機技術與未來社會發展的緊密關系,提出計算機教育要早抓、快抓。倡導國學抓好教師是前提,練好國學“童子功”,師資是目前亟待解決的難題。
學國學并不與學電腦、學外語、學自然科學相悖,相反還能為其提供全新的思維方式。古人說“大匠授人以規矩,而不能使人巧”,作為學校,不應該只把學國學的活動停留在辦幾場講座、開幾堂課的層面上,應該引導青年人實實在在讀幾本書,從人格的層面閱讀國學經典,吸取古代文化的精華,學習辯證的思維方式。
我們閱讀經典,目的是解決今天的問題。經典對于我們還有意義,也是因為它能夠解決我們今天遇到的問題。倡導閱讀國學經典能厚積人文底蘊,激發民族精神,這是社會的大事,是民族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