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相逢相知時

新編粵劇《蝴蝶公主》，挾著“動漫真人秀”的名頭而來。

看戲前，人們普遍有兩種猜想：一是實在難以想象“動漫真人秀”的粵劇究竟為何物；二是擔心粵劇的“動漫真人秀”會不會走得太遠了些?

全劇起首，就以一段Flash開場，漫天飛舞的蝶群中疊映出一個個為劇中人精心設計的動漫造型。隨著劇情展開，“真人”也紛紛從舞臺深處走來——蝴蝶公主、文仲、苗王、苗寨巫師……

戲落幕，有人松了一口氣：“還好，‘動漫真人秀’的粵劇畢竟還是粵劇，演員演的還是一臺完整的戲。”也有人似乎覺得“動漫真人秀”還不過癮：“只是在開頭和結尾處以Flash點綴了一下，難以稱得上一場名副其實的‘動漫真人秀’。”

新編粵劇《蝴蝶公主》并非一出簡單的動漫+粵劇。導演龍俊杰的藝術創作，一直追求“一戲一格”、“一戲一品”，而《蝴蝶公主》這一浪漫傳奇故事正好給了他營造“美、驚、奇、特”的機會和空間。戲曲要追求美，而動漫則具有圖像時代的視覺沖擊力，在此處，兩者找到了審美的契合點。為此，龍俊杰將動漫元素融入戲曲之中，并從色彩、造型和某些場面處理上予以呈現出來。

動漫元素使整部戲的服裝“輕”了起來。角色的化妝造型一律不貼片，不包頭，選用的材料質地皆有飄逸感，人物如同從畫中翩然而出。

動漫元素使整部戲的色彩“麗”了起來。大色塊的光與景，有一種夢幻縹緲的意境。

動漫元素使整部戲的音樂“雜”了起來。在不改變戲曲唱腔的前提下，全劇盡量減少鑼鼓的使用，而是以電聲演奏的氣氛性音樂使其與動漫風格相呼應。

所以說，動漫元素在劇中的運用，并不在于到底穿插了多少段Flash，也不在于是否將COSPLAY原封不動地搬上了戲曲舞臺，而是體現為一種藝術創作思路～一讓動漫元素與戲曲敘述方式共同營造一種詩性。這其中，當然含有吸引眼球的動機，正如羅懷臻所說：“《蝴蝶公主》的創新，開辟了動漫與傳統戲曲結合的先河，能爭取更多年輕人前來觀賞戲曲。”

當人們聚焦于《蝴蝶公主》的“動漫真人秀”時，說不定會忽略該劇絢爛外表下體現的一種文化沖突。蝴蝶公主千里迢迢從苗山趕到廣州為文仲解去盅毒，本以為兩人可以遠走高飛、終成眷屬，不想明代名士文仲因不愿降清而自焚于火海之中。蝴蝶公主尊重文伸的生命選擇，卻又深深為之嘆息。與其去創一個已經覆滅的王朝，倒不如與紅粉知己攜手“共創苗寨美好的明天”更有價值，畢竟那是一片適合他的自由天地。“花之靈，草之魂，天生自由身，風輕云淡任漫舞，十里山谷十里春”，也許這才是創作者潛在的價值取向。既然贊賞的是“花之靈，草之魂，天生自由身”，那在創作手法上自由些、奔放些，也就無可厚非了。

動漫思維不僅是當下戲曲爭取年輕觀眾的一種嘗試，也是當前文藝創作演出頻繁“跨界”現象的一種反映。所謂“跨界”，體現的是一種創意思維的力量，其主旨是把不同的元素整合在一起。這種力量，打破了藝術門類的界限，打破了傳統與現代的界限，也打破了虛擬與真實的界限。歷史上，戲曲也曾多次借鑒其他門類藝術精華，如今“植入”動漫思維，也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真可謂“千差萬別，總有相逢相知時”。

當然，這種“跨界”也有許多值得深思的問題。《蝴蝶公主》的題材本身具有詩意與傳奇性，可以容納動漫思維加以演繹，而由同一班底打造的《小周后》則不能，依然沿用了傳統粵劇的特色。步子邁得太大，或許效果會適得其反。所謂創意，并不是破壞，也不是做天翻地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