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兒曾和我開玩笑,說她是被“騙”來的。一晃我們結(jié)婚已有51年了,我的確虧欠她太多了。
1947年,我入伍當了兵,后又經(jīng)過3年抗美援朝戰(zhàn)爭,直到1955年,我才有機會第一次回山東榮成老家探親。那天,我去嬸嬸家吃飯,偶然遇到了一位文靜、秀氣的女青年,一問才知道,她是從縣城分來的小學老師。當時村里的老師是挨家輪流派飯的,這頓正好趕上在嬸嬸家吃,我們才有了這一面之緣。回到部隊,熱心的鄰居就寫信有意撮合我們。我想自己是農(nóng)民出身的軍人,能交上這樣的小學老師,知足了。幾個月后,我被調(diào)到了第一預備師,和她通了幾封信,感覺很滿意。那年我30歲,連級干部可以準予結(jié)婚了,于是1956年,我們把結(jié)婚提上了日程。那時,部隊駐在四川省王通橋,因為我請不了假,她只好千里迢迢地來到我的駐地。還沒等結(jié)婚,師部就來了調(diào)令。戰(zhàn)友們建議我結(jié)完婚再走,但我想躲開就地操辦的那份熱鬧,便推說去師部再辦 想到去師部免不了“鬧騰”一翻,我便突發(fā)奇想,對她說:“咱們走路結(jié)婚吧!”因為路遠,我們中途住了一宿,等到第二天到達師部時,婚禮就算完成了。就這樣,我用現(xiàn)在時髦的“旅行結(jié)婚”,沒花一分錢,便把新娘子娶過了門——這是我虧欠老伴兒最大的地方。
1957年,部隊又調(diào)駐江津。她懷孕時,身邊沒人照料,不得不把遠在老家年近60歲的姨母找來。看到姨母風塵仆仆的樣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1958年2月,自白胖胖的兒子出生了,我特意請假回了趟家。短暫的喜悅之后,我又戀戀不舍地返回了駐地。兩個月后,我轉(zhuǎn)業(yè)來到了北大荒的合江農(nóng)墾局。我左盼右盼,終于盼到了她帶著姨母、兒子和我團聚的那天。誰料,正趕上處長要帶我下場檢查夏鋤,我只好揣著一肚子的不放心走了。她扶老攜小,雇了輛三輪車費盡周折才找到了住處。那時,家里沒暖氣,外面天寒地凍,屋里也跟冰窖一般。兒子被凍得腳上起了很多紫痘子,看得我心生疼。第二年,我們的女兒出生了,老伴兒的負擔更重了。為了生計,她只好狠心把孩子鎖在屋里去上課,1969年,兵團成立,全家人隨我來到密山勞動改造。幸運的是,我被留在了師部宣傳科工作,而她卻不得不改行了。直到1973年,我調(diào)回《兵團戰(zhàn)士報》任副總編,才得以回到佳木斯…多年來,我輾轉(zhuǎn)調(diào)動,沒讓她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是對她的又一大虧欠。
離休后,我終于有時間陪她了。可2000年我卻因重病做了大手術(shù),她沒日沒夜地守在我身邊。在她的精心照顧下,我的身體漸漸有了好轉(zhuǎn)。2006年是我們金婚50周年,我卻粗心地忘到了腦后,她像往常一樣只字未提,平淡地度過了。最細心的要數(shù)我三妹,特意從煙臺給我們捎來了一份禮物,打開一看,我們都開懷大笑起來,禮物竟然是用我們年輕時的照片合成的婚紗照!我想,這張婚紗照也算替我抹去了沒給老伴兒金婚紀念日禮物的遺憾吧!
有人曾問老伴兒和我過了一輩子有何感想,她只說了3個字:“不后悔!”這也恰恰道出了我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