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與奮進：新世紀山東作家創作論

摘要：新世紀已經悄然走過了八年，面對著喧囂、浮躁、焦慮、困惑、以“功利主義”為價值核心和信仰意識危機嚴重的商業社會文化語境，山東作家以積極進去的姿態迎接挑戰，力主追求自我的生存權力并營造出良好的創作生態環境，創作中顯示了良好的成績。山東老中青作家群在新世紀堅持了表現時代精神、關注底層百姓、倡導人文精神、培養文學新軍，進行藝術創新的創作特色，在審美藝術表現與文化精神內蘊方面都得到了突破與超越。

關鍵詞：文學語境；山東作家；默然耕耘；審美意蘊；

今天，一些專家學者對山東文學進入新世紀以后的狀態有些擔心和焦慮，一些評論者甚至發出了“山東作家怎么啦？”的疑問供大家探討，①認為縱觀新世紀以來，再也不會有上個世紀80，90年代山東文學的熱烈的轟動效應，甚至認為找不出一個新作家能夠再次掀起東岳齊魯文壇在全國的轟動聲勢。那么，我們應該以怎樣的文學批評視野看待今天的山東文學生存與發展的時代語境？山東文學在新世紀以來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山東文學未來發展的前景趨勢怎樣？本文將以客觀冷靜的態度審視當下山東文學的發展狀態、創作追求、審美風貌及未來發展趨勢。

一、時代文化語境的變奏與挑戰

在當今求新、求變的文化語境下，中國“時代精神”與“時代的精神精華”全部表現為對現代性生活世界意義的感知與把握，精英文化過去所追求的“崇高與終極關懷”早已退位于大眾文化的“快適與享樂”。文學，作為時代精神的最好象征與體現，在“崇高主義”與“英雄主義”隱退的時代，自然而然將重心轉向世俗的一面。在這種時代哲學與文化背景之下，我們對中國整個文學的發展及山東文學有何苛求呢？我們不能自作多情地依然迷戀文學閃爍的美麗光環，不能再以為自己是啟蒙大眾的文化精英，不能再超然于世俗之外而寂然于形而上之內。不是我們拋棄了文學，而是時代在拋棄我們。所以我們應該以非常超然冷靜的態度對待中國文學及山東文學創作的當下境況。

中國文學在倒退，在迷失，在消弭甚至在死亡，實質上很多批評家都已曾宣判了中國當代文學、甚至整個二十世紀文學的死亡且立寫了一份份悼詞。也許，看看文學刊物的生存狀態，就知道整個當代文學目前的狀態。上世紀80年代初期，無數人將文學當作最美好的理想和精神追求，文學在讀者心目中顯得何等崇高與神圣，多少文學期刊創下100多萬的發行量，令無數編輯欣喜自豪，身感中國是一個古老文明的國度，一個充滿詩意浪漫的文學國度。可是，今天中國人口已經達到了十三億之多，每年大學畢業生是四百多萬，人們的物質文化與經濟收入大力提高，可是，我們的熱愛的文學呢？我們欣賞的文學刊物呢？文學刊物從過去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猶如雪崩般突然暴跌到幾萬，“文學期刊的發行量都在往下掉，現在比的不過是誰掉得慢一點。”《十月》副主編陳東捷直率地說。如今，像《十月》這樣能達到10萬冊以上的文學期刊已經沒有幾家，《收獲》發行量13萬冊左右，《當代》大約8－10萬冊，只有選刊類的《小說月報》發行量最大約40萬冊。代表中國詩歌藝術最高水平的《詩刊》，發行量僅4萬冊左右。多年來，該社一直靠拉贊助、辦學、組織詩歌活動維持，為了生存下去。《人民文學》，這個在中國曾最具權威的文學期刊，如今不僅風光不再，也不得不面對生存問題。《小說月報》主編馬津海說一份文學期刊，只要有每期5萬冊左右的訂閱量，就能自負盈虧，能突破5萬冊這一“生死線”的文學期刊，全國加起來也沒有幾家，5萬冊如今成了文學期刊的“理想目標”。多數期刊將5萬冊成為一個追求的理想目標。②各種文學的主編們對當下文學狀態深知其味。他們從過去的神圣驕傲的文學圣壇不得不轉向銅臭熏天的俗世，為自己及文學捏一把汗，文學生存本身已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沒有讀者，何有作家？沒有作家，何有文學？之所以出現目前文學發展的衰微，因為整個中國都是處在沒有理想激情，沒有激烈變革，沒有崇高追求的“熱也好冷也好活著就好”的、以“功利主義”與“工具實用主義”為核心價值，以“金錢”作為杠桿量化個人能力、人生意義和社會價值的時代。今天的中國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加“資本化”與“物化”，“后社會主義”時期，市場資本、現代信息與大眾文化在已經融為“三位一體”，“人已經創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人造的物的世界。” ③科學技術的加速更替、物質消費的急速享受，審美時尚的快速流行，大眾文化的迅速變異，大眾媒體的高速炒作……人們在現代化的節奏中又過去“對人的依賴性”存在方式已經轉化為“對物的依賴性”生存。人們的生存觀念由過去的“我愛故我在”、“我思故我在”轉化為“我欲故我在”。可以說，從物的欲望出發，人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當下中國的最普遍的生存哲學是以功利原則為價值核心的民族集體意識的“功利主義”與“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④ 在這樣的時代文化語境下，中國的社會在劇烈的變遷之中，中國的文學發展也在變化之中，天的文學客體不再是1990年代甚至1980年代的文學客體；今天的創作主體至少大多數不是象過去那樣在創作之外進行創作的主體；文學文本也不再是簡單的“革命文學”、“文學革命”、“傷痕”、“反思”、“改革”、“先鋒”、“新寫實”……文本的接受主體更是進行了一次脫胎換骨的審美欲求轉換，對純文學作品幾乎是以“藐視”或“視而不見”的態度，而一本《鬼吹燈》卻讓他們愛不釋手。作為創作與文學批評，在商業霸權主義掌控的一切文化語境中，不可能違背社會本身內在的變動規律，只能在商業霸權的擠壓下默默堅持與耕耘，默默等待與守望，當整個社會不再浮躁之時，相信21世紀中國未來文學會走向世紀頂峰，山東文學會不斷遞進與超越騰飛。

二、良好的創作生態與創作實績

客觀地說，山東文學一直在全國文學發展的領先地位，底蘊深厚齊魯文化讓山東人在任何時期都有一種堅忍不拔的抗爭精神。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山東文學有著非常優秀的傳統，一大批著名的作家顯示了山東文學強勁的實力，王統照、楊振聲、王思玷、李廣田、臧克家、王亞平、吳伯簫、孟超、劉一夢、耶林、王希堅、包干夫、苗得雨、田仲濟、劉知俠、馮德英、王安友、李心田、蕭平等著名作家為山東后來者奠定了良好的文學基礎，并激勵著當代中青年作家。在全球文化語境及時代“精神萎縮”的氛圍中爭，山東文學各個方面采取措施，力主追求自我的生存權力并營造良好的創作生態。山東文學各種雜志和文學社團，各地作家協會，各種文學活動十分活躍。山東的文學刊物有《山東文學》《時代文學》《當代小說》《青島文學》及文學選刊等文學期刊，發表了大量優秀的作品，扶持了很多優秀的年輕作家，并取得了良好的聲譽。山東作家協會及地方分會舉辦了各種文學創作會、研討會、學習班、齊魯文學獎；積極主動與國家作家協會及其它兄弟省市作家進行交流與互訪；及時發現新人和鼓勵新生代作家創作。良好的文學創作生態，使山東文學在新世紀整個中國文學滑坡的情況下仍然取得了不凡的成績。

山東作家在新世紀的創作無論是老作家、中年作家、青年新生代作家，都在繼續努力，老作家群中，李心田、叢正里、薛壽先三位杰出軍事文學家最近剛獲得政府頒發的“從事軍事文學創作榮譽紀念證書”。山東省在軍事文學創作方面有著優良的傳統和非凡的業績，劉知俠的《鐵道游擊隊》、馮德英的《苦菜花》、李心田的《閃閃的紅星》、叢正里的《濟南戰役》、薛壽先的《車輪滾滾》以及欒紀曾等人的軍旅詩、軍旅散文在全國產生過廣泛影響，是軍事文學百花園里的奇葩。進入新世紀以來，軍事文學創作繼續呈現出繁榮發展的良好態勢，廣大軍事文學作家繼承老一輩的光榮傳統，深入生活，刻苦創作，勇于創新，不斷取得新的成績，苗長水的《超越攻擊》、瞿旋的《偵察連》、方南江的《中國近衛軍》等在社會上引起熱烈反響。

中年作家是山東文學最中堅力量，是山東文學在新時期及新世紀文學的代表，以張煒和莫言為代表的“魯軍”，不僅顯示了山東文學的崛起，也是整個中國當代文學的驕傲。新世紀以來，一批中年作家張煒、莫言、趙德發、尤鳳偉、左建明、劉玉堂等。張煒推出的長篇小說《能不憶蜀葵》、《外省書》、《刺猬》《你在高原·西郊》及《丑行或浪漫》、一次次次引起了人們的關注.；莫言新作言的《生死疲勞》、《四十一炮》仍是農村題材，與以往的作品相比，甚至更具備某種史詩性；趙德發在《長篇小說選刊》精選的《烏爾禾》《雙手合十》《夜涼如水》三部長篇小說，，讓我們對自然、生命以及人生種種命題不得不作出深沉而嚴肅的探究和思考；鳳偉繼《中國1957》后推出的極具震撼力的作品《泥鰍》體現出作家對城市底層生活的深切關注和博大的悲憫情懷； 劉玉堂的《劉玉堂文集》系列長篇卷《鄉村溫柔》，中篇卷《縣城意識》《鄉村情結》，短篇卷《一頭六四年的豬》，隨筆卷《好人似曾相識》。小說中既有膾炙人口的《鄉村溫柔》《最后一個生產隊》等重要作品，以其特有的農人生活、鄉土氣息、喜劇風格和幽默趣味使他是中國作家中樸實與詭譎并存的風格大家和著名 “沂蒙靈手”。中年著名作家作品還有張海迪的最新長篇小說《天長地久》，《絕頂》王濤長篇小說《夜風》《夜雨》《人民關切》《心情在別處》，令峻的長篇小說《夜霧》，孟慶龍長篇小說《感覺》等都在全國得到了好評。陳全倫、徐承倫來自山東威海市。兩人多年來一直系心于文學創作，扎根于本土現實和文化，創作和發表了大量鄉土題材的小說，顯示了一定的創作實力。特別是近幾年來，兩人的小說創作呈現出良好的上升勢頭，陳全倫以城鎮手工業作坊為題材的中長篇小說、徐承倫的鄉村題材系列中篇小說，發表后被多家報刊轉載，有些被改編為影視作品，得到了專家和讀者的好評。中篇小說集《磨坊油坊粉坊》、《重重的山路》有著1980年代的文化尋根小說的韻味。

青年及新生代作家也呈現了比較好的創作態勢，在中國文壇影響很深，王方晨、劉玉棟、劉照如、李登建、蘇葵等都陸續寫出了很有影響力的作品。山東文藝界推出的“新魯軍”張繼、凌可新、、盧金地、李亦、老虎、路也、宋蕭凌、馬枋、韓青、瓦當、王黎明、陳原、王開嶺、王黎明、王秀梅、張銳強、王夫剛、江非、寒煙、閔凡利、趙月斌……這一連串的名字意味著迅速崛起的山東文學強大的新生力量。王方晨、劉玉棟是他們中最具有特色和成就突出的作家。王方晨如此年輕，卻已發表中短篇小說100多部（篇），共計350余萬字，并出版長篇小說《榆樹靈》、長篇紀實文學《天使的聲音》、中短篇小說集《王樹的大叫》、《背著愛情走天涯》、《祭奠清水》等多部，其作品題材廣泛，想象豐富，寓意深刻，特別善于表達社會生活中“個人”生存所經受的慘痛考驗和人性尊嚴所面臨的嚴峻挑戰，同時也以高度的概括力真實反映了中國當代社會的精神風貌，由于人文文化因素的激活，他的作品也便具有了當下中國文壇相當罕見的“中國性”。他發現了鄉間世界的豐富內質，那種情緒憤怒的現實主義引起了廣泛關注，他的《鄉村火焰》、《王樹的大叫》、《說著玩兒的》等作品開創了一種引人注目的“鄉土先鋒”的敘述風格，他以先鋒派的姿態開拓鄉土小說的寫作范式，把鄉土體驗、現實批判、先鋒意識等“雜糅”在一起，使得鄉土小說具有典型的“先鋒”特征，被評論界稱為“山野間的先鋒”，有著“鋒利的審視批判眼光”、“開創了一種引人注目的‘鄉土先鋒’的敘述風格”。 劉玉棟作為一個七十年代作家，他以童年視角關注社會人生、寫鄉村往事現實的小說在當今的中國文壇上可以說獨樹一幟。《給馬蘭姑姑押車》登上“2002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2006年，《幸福的一天》又榮登排行榜短篇小說前三名。《鋒刃與刀疤》、《我們分到了土地》等小說集是非常優秀的佳作，散發出濃烈地域氣息的“新鄉土小說”。

山東“五少將”作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生的年輕作家，其創作顯示了有一定的分量，普遍受到讀者歡迎。 作為接近“80后”的作家，雖然沒有北京、上海“80后”那樣被媒體熱捧，但他們創作的生活功底、敘事姿態與文化底蘊決不在那些人水平之下。喬洪濤是80年出生的“80后”，其中篇小說《西北望蒲葦》通過沉靜的敘述，展示了廣闊的個時代背景，帶著“80后”孩子特有的喜悅、無奈與思考，表現出對生活過早成熟的感受。他的《藍藍的天上白云飄》、《大樹殺人》、《天上有個月亮》、《火柴的夏天》、《狼種》、《尋找同學楊紅梅》及散文《雨一直下》、《蘆葦》等，對生活的感受都有獨特的視角，文筆清新而細膩。

三、厚重的文化底色與審美創新

山東可以說是中華文化發展的搖籃之一，孔子、孟子、荀子、管子、王禹稱、辛棄疾、李清照、蒲松齡等等一位位文化文學大師都誕生在這片儒風濃郁的土地上；當代文學作家充分展示了山東凝重的傳統文化與現代時代氣息的交織、沖突與融合。新世紀的山東文學具有以下方面的特點：首先，從題材和內容方面看，多層面體現了時代精神，反映了山東在現代化進程中城市與鄉村的各種錯綜復雜現實生活，透過作品傳達出的傳統與現代、理想與現實、物質與文明、道德與墮落的各種沖突，真實地展現了時代情景與時代精。通過塑造不同個性、不同特色與不同意義的新人形象，文學形象畫廊的藝術感染力大大增加。其次，新世紀山東文學大多數作品是“底層文學”，堅持文學是“人的文學”、“平民文學”的新寫實主義道路，以作家的良知與憂國憂民的情懷，更加關注人本身，關注生命的價值和尊嚴，關注人的生存環境和生存狀態，尤其是關注平民百姓、弱勢群體的命運，并給予崇高的人文關懷，顯示了山東作家思想境界的提升和社會責任的加強。再次，山東作家一直矜持不斷地進行藝術創新和探索，突破與超越過去的寫作范式。將現實主義、新寫實主義、現代主義、傳統尋根文化派小說與先鋒主義融為一起，進行創新，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創作傾向與風格。譬如王方晨的小說，他是山東新生代小說的創作數量最多的一位，以先鋒派的姿態開拓鄉土小說的新寫作模式，把鄉土體驗、現實批判、先鋒意識等“雜糅”一起，賦予鄉土小說 “新先鋒”特質；劉玉棟對鄉土與時代的觀照和敘述十分圓熟，注重以民間話語的立場和自然幽默的語言刻畫和把握蕓蕓眾生的心靈歷程。關注和剖析復雜的社會心態，樸實睿智，清新自然。總之，山東文學在繼承民族文化傳統與吸收外來優秀文化基礎上，產生了許多突破舊有的模式和格局，具有嶄新藝術風格的作品，山東文學藝術上呈現出多樣化與多元化的可喜局面。第四，新世紀注重培養新人，“新魯軍”正在茁壯成長，特別是青年作家踏實刻苦，樸素穩重，內心平靜，毫不浮躁的創作氣質和修養讓全國讀者對他們充滿了尊重與信任。這批“新魯軍”作家繼承了山東文學創作的優良傳統，大多數創作是以山東文學創作中關注的“鄉村”文化作為文學景觀，呈現出一種鄉村記憶和鄉村現實的交織、鄉村生命和鄉村情感的凝結，樸素而不張揚，扎實而不浮泛，并在創作手法上不斷創新和超越。

總之，在浮躁喧囂的時代，山東文學其實一直在艱苦地尋找發展之路，穩重堅實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文學生態環境與文學創作成績都已經不錯，至少說在全國文學的創作中走在前列。有些評論家非得讓山東文學的發展與北京、上海作比較，并希望“山東的文學界和期刊雜志也應積極配合為山東作家重新定位。山東文學界推出自己作家的力度和氣魄還太小，這也是山東文學界對于山東文學缺乏應有信心的一個體現。”⑤并且建議學習江蘇《鐘山》對年輕作家予以鼓吹，好讓他們一跑走紅，這種建議是否妥當值得考慮，但可以相信江蘇作家蘇童、葉兆言、周梅森、朱蘇進決不是靠“吹紅”或“捧紅”的，希望山東作家依然堅持走自己的路，不畏浮云遮望眼，心平靜氣地默默耕耘，默默守望，該收獲的時候，中國世紀文學園地里，山東文學一定會果實累累。

參考文獻:

[1]山東文青年在網絡及博客上進行熱烈的討論和爭鳴，一些文學專家也參與到怎樣看待當下山東文學的發展狀態的對話之中。

[2]《在幻想鎖鏈的彼岸》，弗洛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0—11頁。

[3]《文學期刊浮沉錄》，李福瑩 2007年 7月 3日《深圳晚報》。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本，第104頁。

[5]《現狀與問題：１９９０年代山東文學》，吳義勤，《文藝爭鳴》200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