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遇賊有驚無險
年關歲末,王二農好不容易擠上了長途客車,他將包往過道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赡苁峭醵r的動作有些大,鄰座的大媽幾次抬眼看他,像是有話要說。王二農坐下之后就開始閉目眼神,仿佛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
車駛出不久,突然有個乘客發現自己的錢被偷了,那是他辛辛苦苦打了一年的工存下來的,說著說著就傷心地哭了??粗@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車上的人不禁同情起他來,都罵那沒良心的小偷。這時,一位乘客的話提醒了大家:“這小偷會不會還在車上?”
人們開始緊緊看護自己的行李,并用狐疑的眼光觀察舉止異常的人。王二農只是睜開眼瞄了瞄,之后又閉上眼睛繼續睡覺。這時,鄰座的大媽再也按捺不住了,捅了捅王二農說:“大兄弟,看你也是個出門打工的老實人,你也看看你自己的行李吧?!?/p>
王二農這時才迷糊著坐起身,隨手拉了下放在過道腳邊的行李,說聲謝謝又睡了過去。大媽覺得這人還真渾,就直接對他說:“你瞧你的包都被人劃破了,看看丟了什么吧?”王二農這才“喲”了一聲,一看自己的包,果然有好幾道口子,明顯是刀片劃的,看來真的有小偷光顧了。
王二農并沒有打開包檢查,而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里面沒啥值錢的東西?!贝髬屢幌胍矊?,這人看上去渾,可能心卻很細,早將錢放在安全隱蔽的地方了,也就沒再說什么。
王二農這才坐起身,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單說這王二農,下了車就背起破包往家奔,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媳婦秀芳早準備好了酒菜等著他回來呢。
王二農愜意地喝了一口酒,長長地吁了口氣說:“還是家里好哇,要不是娃缺錢讀書,就是打死我也不愿意出去打工啊。唉,你看大農和三農他們還在拼命不回來哩?!?/p>
秀芳見王二農說起了錢,就問:“那你今年打工的錢呢?”
王二農對著放在一邊的包努了下嘴,秀芳忙過去打開包,接著就聽見秀芳哇地叫道:“錢被人偷了!”
王二農也趕緊湊過來大呼:“不好?!?/p>
王二農只好勸秀芳,錢丟了就丟了,犯不著和自己生氣,明年一定掙雙倍的錢回來。
話是這么說,可秀芳還是心疼,還是和王二農生悶氣。她沒再罵小偷,反而一個勁地罵王二農沒用,錢都看不住,怎么不把人也丟了呢。
夜里,王二農上床不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披衣起身去了院外,用他那破手機也不知和誰不停地說起話來。
妯娌反目眾叛親離
第二天,秀芳開始和王二農大吵特吵。秀芳質問王二農把錢到底弄哪去了?昨晚半夜到院子里打電話給誰?
王二農覺得秀芳不可理喻,可是秀芳卻不管不顧。這么多年的夫妻,她太了解他了,二農不是個粗心的人,這錢還指不定給了城里哪個小狐貍精呢。
正鬧得不可開交,大農和三農的媳婦就進了門。一看這陣勢,大農媳婦就說:“老二,這剛回來吵什么吵???”
王二農低頭沒作聲,秀芳像突然見著娘家人似的哭訴起來。兩個女人一聽,臉就變了。三媳婦忍不住偷偷將王二農拉到一邊問:“二哥,我家老三說過年加班不回來,他沒叫你捎什么東西回來吧?”
王二農抬了一下布滿血絲的眼,又低下頭:“老大和老三的錢都被小偷一并順走了?!?/p>
三媳婦一聽這話,立馬炸了,大罵還沒回家的三農。大媳婦一聽,也加入了三媳婦的隊伍,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罵著。反而讓王二農夫婦倆面面相覷。
罵著罵著,倆媳婦的罵聲就變了味,傻子都能聽出來,她們是在罵王二農呢。她們罵自家的丈夫瞎了狗眼,自己不回來過年也就算了,還把一年的辛苦錢就這么敗了。給誰敗了?狗屁兄弟二農唄,指不定被二農吞了呢。
畢竟是夫妻,秀芳一聽這話不干了,幫著王二農反駁她們倆的猜測,可漸漸地卻演變成了對罵。
王二農沒法止住這場爭吵,只能揪著頭發蹲在墻邊,一根接著一根地吸煙。
當晚,秀芳打開了一瓶一直留在家里準備過年招待人的好酒,給王二農滿滿地斟了一杯,然后腆著笑問:“二農,你和我說實話,這錢……”
王二農端起酒杯正準備喝,一聽秀芳的問話,突然像瘋了一樣掀翻了桌子大罵:“你這婆娘良心給狗吃了,自家兄弟的錢我能吞得下去嗎?”
又是一場家庭大戰。
就像王二農自己說的一樣:“早知道這樣就和大農三農一起在城里不回來了?!?/p>
秀芳哭著道:“你滾,滾到城里你那狐貍精那去,把錢全給了她你還回來做什么?這個家沒你這個男人還不是一樣?”
王二農看著傷心欲絕的秀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像是從皮球里放出來的,人都癟了。
兄弟同謀有苦難言
草草地過完了年,王二農就又背起行李,返回城里去了。一路上,王二農總覺得有個年輕后生老是盯著自己,但一想,剛出門打工的后生不都是這個樣嘛。
下了車,王二農坐上公交車,那后生也擠了上來。公交車上人挺多,王二農就特地往里擠了擠,給后生讓出點空間,那后生卻趕忙轉過臉去,看向別處。王二農理解這種防備心理,就笑著搖了搖頭,也沒往心里去。
王二農下了公交,就沒心情再去看那后生,急匆匆地向街角的一個小醫院跑去。進了住院部,王二農推開了病房的門。大農還是睡在床上,胳膊上打著繃帶。三農歪著頭坐在一邊。
大農一見二農回來了,忙問:“老二,家里都還好吧?”
二農看了看大農的胳膊,說:“我回家前就說這樣不行,大嫂、弟妹她們倆和我家秀芳吵得不可開交呢?!?/p>
大農嘆了口氣說:“這樣也比她們在家里擔驚受怕強?!?/p>
三農摸了摸頭上的傷疤,有些委屈地罵道:“這些孫子,不給工錢就不給,也不至于把咱哥倆打成這樣,你看這事鬧得,還不能和家里人說,還得瞞著。”
大農對二農說:“暫時委屈你和秀芳一年吧,等今年的工錢一并接了回家再說清楚,咱一家人在一塊兒過個好年?!?/p>
三農嚷道:“還要在這兒白干一年?”
大農狠狠地白了三農一眼:“不干?去年一年的工錢不要了?再說,這醫藥費呢?人家不是已經答應再干一年就清賬嗎?”
三農不再吱聲。
二農把那個破包拖了過來,從里面拿出一些家鄉自制的炒米糖,紅著臉說:“你看這年過的。唉,啥也沒帶,就弄了點這個帶來了?!?/p>
大農笑著嘗了塊,點頭說香,就叫三農過來也嘗一塊。
三農起身踢了一下那個破包:“毀了一個包不說,還可惜了我的刀片。”
兄弟三人咯吱咯吱地咬著炒米糖,都不再言語。
二農起身拿熱水瓶去打水,打開房門,一個人一溜煙兒跑了,看背影倒有點像剛才那個后生。
媳婦討薪辛酸自知
大農出院了,兄弟三人又到工地上給人干活。
這天,工地的辦公室突然傳出幾個女人的哭罵聲。王二農尋聲看去,發現壞了,是自家媳婦和她的倆妯娌,還有好幾個不認識的婦女,看來她們是知道了自己男人的遭遇,到這兒鬧事來了。
王二農趕緊叫上大農、三農一道過去看看。人是越聚越多,不一會兒,工地上的男人都趕緊過去拉自家的女人離開。大家都明白,不能讓老板再叫打手打這些手無寸鐵的婆娘,那可真是自討苦吃了。
果然,老板兇神惡煞一樣拿起電話,對著電話叫道:“對,人越多越好,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們!”
不一會兒,一個后生帶著一幫人就到了。二農一看,這后生有點眼熟,難道他也是打手?
后生帶來的人,紛紛拿出相機和攝像機不停地拍著這幫打滾哭鬧的婆娘,大伙兒才明白這幫人是記者。有的記者還掏出電話報了警。
一見這陣勢,大伙兒覺得發工錢可能有戲,就全放下了工具。
老板這下可怕了,趕緊打電話說:“人不要來了,事情已經處理了?!辈χ浾叩溺R頭許諾盡快發放工錢。
隔日,媒體爭相報道了這支“媳婦討薪隊”。
接著,市婦聯也介入了此事,正式組織成立了“媳婦討薪隊”,并無償地為她們在勞動仲裁部門奔走,直到民工拿到工錢。
討薪隊伍不斷壯大,很多民工都得到了工錢。這天,大媳婦對二農說:“老二啊,我和三妹的事你可別往心里去啊?!?/p>
王二農搖著頭說:“嫂子,哪能呢?這事多虧你們了,我們一定得給你們好好慶功呀!”
大媳婦又介紹了那后生給王二農。后來是她遠房的一個表侄子,這次多虧了他。王二農突然想起來,這后生就是那次一直和自己一路回城的人,原來是大嫂安排的。那后生對王二農叫了聲叔,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王二農也嘿嘿地笑著,心里卻感到異常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