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寫寫我的女兒
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可以放棄的,我都可以學會放棄。
我寫下這些句子時,春天這永恒的詩劇已向我們徐徐展開。香格里的花草有著相同的感受。
我的女兒今年只有十二歲,她在春天來臨的日子呼呼大睡,她因為年輕往往忽略光陰有時候也是一種物質,質地豐潤,像她脖子上掛的和田玉,太多的時候她一翻身,和田玉也翻了一個身。
她今年只有十二歲。香格里是她放學后長期生活的據(jù)點,空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電視機或者MP4陪她玩耍,她知道“超女”、“粉絲”和“緋聞”。她說的名詞《新華字典》里找不到正確的解釋。
她自以為是,家庭作業(yè)太多,占用她的娛樂時間,她會罵老師的苛刻,但仍自覺完成作業(yè);她心地善良,新聞里有兒童落難。她會捐出零用錢,有時劇情里曲折的辛酸。她會貢獻一把同情的淚。濕紙巾扔了一地:她顯得很孤獨,布娃娃和福娃填滿她不太大的臥室,這些不發(fā)出響動的朋友。經(jīng)??梢悦赓M看她自編自導的獨角戲。那時候。我們夫妻倆還在單位里上班。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十二歲,她習慣這樣的生活。
生活本就沒有開始和結束。
寫給我幸福的妻子
十二年前。我認識我的妻子。十二年來。我們像兩根互相生長的青藤。相互糾纏,有些分不出你我。
十二年前,我們的幸福很簡單,騎著單車去街角吃一碗二元錢的餛飩。然后相互依偎取暖。熱氣經(jīng)常將鏡片模糊,以至坐在眼前的姑娘都看不清了。那時候。我們的幸??偸窍訒r間過得太快。一年又一年。
女兒的光臨,我們的幸福是希望在城市的屋檐。有一間可以放下?lián)u籃和書桌的房子,最好帶衛(wèi)生間。女兒漸漸長大了。家里的擺放顯得擁擠。搬家不再是幸福的享受。搬一次家閃一次腰,房租也像女兒的個子,止不住地往上躥。女兒的笑聲。抵擋塵世的煩惱,幸福就像女兒的微笑。
香格里的生活。我們終于不再搬家。清靜的夜里。我們開始想象大雜院的熱鬧,懷念大雜院艱苦而充實的歲月。這就是我十二年認識的一個女子幸福的十二年。她是我女兒的母親!
最后的篇章留給我的母親
一直以來,我不敢想象母親的幸福是什么。開始寫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六十有五了,她養(yǎng)育了五個子女,四個活著,一個夭折。夭折的是我的大姐。我叫不出她的名字,母親不肯到我居住的城市來,是因為心里有一個痛,大姐最后就死在這個城市的中心醫(yī)院,因為大姐的病她來過這個城市好多遍,最后還是讓她傷心地離開。
時間如果可以收藏,這個病到現(xiàn)在根本不算是病。兒女健康地活著,吃穿不愁,我推測這一定是母親早年的幸福標準。一年四季在田野里奔走的母親,威嚴總比笑臉多很多。
四十多歲的母親,突然因為父親的去世,蒼老了很多。天都塌下來了。母親在冬日里仰望天上星星時,她一定這樣想過。我遠遠地站在她的身后,沒有言語。我漸漸習慣,一覺醒來的黑夜,母親還在燈下忙碌著,白發(fā)像銀絲一顫一顫。有一天,我懷揣干糧和期望,到北京去上大學,汽車從田野上開過,母親彎腰插下新年的水稻。她沒有看到我。
母親現(xiàn)在可以不下地干活了,平時也就種點蔬果。待土地里的植物熟了,她會招呼我們回家一趟,母親顯得很安詳。最小的妹妹,今年也做了母親。母親晚年的微笑,是對生活的寬容,子女的平安是她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