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的生活中已經(jīng)漸漸離不開茶了。
每當(dāng)我靜靜地守候著那一方竹茶海,一把紫泥小壺,用沸水將茶葉澆灌,看茶葉在壺里浮浮沉沉,掙扎著,舒展著。霎時,一種特有的清香漫上鼻息,苦澀感強(qiáng)烈,瞬間布滿整個舌面,然后又似乎瞬間消退,無聲無息。又抿一口。一股甘冽之味又瞬間涌來,潮起潮落,回味無窮。
呆坐著,在綿綿的細(xì)雨里品茶。
雨從天上落下,而且不定落在誰的身上。雨聲在聽覺上總是一種美感,疏雨滴梧桐也好,霏雨打荷葉也罷,韻律都清脆可聽。潮濕的桃花乃有胭脂的顏色,重復(fù)地傾訴水的柔情。將墨綠的精靈放入杯中,隨著那由低到高的水聲,整個房間就溢滿了那清幽的茶香。伴著那落在窗戶上的點點滴滴細(xì)雨,在這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里卻給人一種“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蕭瑟。迎著窗前燈光,折射出濕濕的流光。在迷離的雨氣和氤氳的茶香之后,輕啜一口,一股清香沁入暖暖的心房,自己就仿佛置身于那美麗的江南水鄉(xiāng),望著那柔情似水的江南姑娘頂著斗笠背著籮筐在茶山上踏歌而行……
漸漸的,雨小了,緩了,變成了南宋女詞人的淺吟低唱。“梧桐更兼細(xì)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它打落了枝頭的黃花,柔柔的花瓣堆積在地上。時而被風(fēng)吹起,時而隨雨水一片一片飄向遠(yuǎn)方。
人走了,茶涼了,滿腹的愁怨化著唱不盡的小調(diào),輕輕的,悠悠的……
遙遠(yuǎn)的江南此刻也在下雨嗎?又抿一小口茶水,頓感舌尖苦味涌動……
長久以來,我習(xí)慣一個人在很深很深的夜里點一支南普陀香,手把一個精致的小紫砂壺,品陽羨紅茶,陪伴我的,還有一碗讀書燈。累了,就擁著被子,呆坐著。沒有人音,沒有雜聲。任思緒飄呀飄,常常會覺得很冷,渾身麻木。倦了,困了,打一個盹兒,夢見你就靠在我的身邊。牽著我的手。醒了,我的淚便是滿頰。于是,無眠。窗外,“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更苦”,綿綿不斷的雨絲,思緒也像雨水一樣融入茫茫的天地間,空曠中,只剩下蒙蒙的天,蒙蒙的雨,蒙蒙的地,蒙蒙的茶,蒙蒙的我的一個影子……
曾經(jīng),那個清秋的黃昏,那個熟悉的車站,你還記得嗎?離別的瞬間,淚迷糊了我的雙眼,回頭,你揮一揮手,一臉的茫然。車從站臺駛出來,右拐,紅燈,透過汽車玻璃窗,你的汽車尾牌號正對我的眼。幾秒鐘過后,綠燈,你左轉(zhuǎn)。我右轉(zhuǎn)。各自走不同的路。想想一刻前,我就在你的身邊,像個任性的孩子,撒嬌,耍賴,盡管你答應(yīng)我從此以后不會再分離,但彼此之間的路卻越走越遠(yuǎn)……怎么一分手竟是魂牽夢縈起來?
記得有一次,我牙疼,想吃的東西都不能吃,痛苦的神情讓你愛憐。你陪我去口腔醫(yī)院看醫(yī)生,我躺在治療椅上,張大嘴巴,你站在醫(yī)生邊上,眉頭緊皺著,嘴里一再低吟著:“堅強(qiáng)點,不會疼的?!蹦且凰查g,我感覺有些淚濕。還有的。就是麻木。也許纏繞在記憶里很久的許多前因后果,是非曲直,已經(jīng)不會再讓我在一個又一個很深的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從醫(yī)院出來,你我十指交纏,面對面凝望了一會兒,好像要將彼此的生命都握進(jìn)永恒。
低頭,又抿一小口茶。涼了,茶意如斯。
淚,卻成了水源,自天而落。哦,清明過后,又是一個雨季。
雨,你懂嗎?你是我春閨夢中相思又相思的淚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