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軾風波”依然余波未了,魏英杰先生的文章干脆叫大家去尋找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其實,任何人真正的“利益代言人”就是自己,另一位“別的人”也不一定靠得住,因為蕓蕓眾生生活在不同的“視覺級差”里。
不同層面、不同認知水平的人,看問題是有很大的“視覺級差”的。茅于軾先生的“富人窮人”說、“大學學費提高”說,都引起那么大的爭議,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存在“視覺級差”。 “視覺級差”是我新近“發明”的語詞,通俗地說,就是有人看見腦袋,有人看見胸脯,有人看見大腿,有人則看見腳脖子;大家看到的不同側面,都是真實的,這不像瞎子摸象,但是“視覺級差”里的認知者,通常都拿局部真實來替代全部真實,謬誤從此產生。
同是經濟學家,張維迎和茅于軾都贊成提高大學學費,這就是“學者”眼中的視覺對象;而普通老百姓特別是網友一片反對聲,這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另一種對象、另一種結果。同樣,茅先生所見的我國高校窮學生的比例,“只占”到10%20%,他顯然是看見一個“少”字,而我卻看見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貧窮學生占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太多了,太可怕了,用上“窮人的教育學”這一理論都難以對付這么龐大的群體。這也是不同的“視覺級差”。
我國的學費已經不低了,但“視覺級差”中的茅先生看到的卻是“不高”。而少收少補也好,多收多補也罷,不管是哪種方法,都是對學費資源進行配置的一種方式、一種路徑。不同的路徑,所要抵達的終極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幫助貧困學生能上得起學。所以茅先生的理論本質也是良性的,絕非劫窮濟富,不應該受到那么多的謾罵。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努力消除“視覺級差”,看到事物的“全身”,找到可操作性強的恰當路徑。
哈佛大學的做法,可能是我們借鑒的一個重要坐標系。為了幫助寒門子弟“減負”,哈佛在去年12月10日宣布,出臺新的財政計劃,大幅減少學費,幅度從數干到上萬美元不等(《報刊文摘》2007年12月17日報道)。過高的學雜費,已經讓美國一些貧寒子弟望而卻步了。根據新規定,年收入在12萬到18萬美元之間的家庭,學生支付的學費僅為年收入的10%;6至12萬的,拿出低于10%的收入用作學費即可;而收入低于6萬美元的家庭,則免除學生所有學雜費。這總體上就是直接減免、分類對待,而不是“先交后補”,這與我們茅先生的設想是不同的方向與路徑。
茅先生“先交后補” “多收多補”的構想,須有很多的外設條件,才有望“兌換”成現實。比如,大學環境是法治的,資源配置是公平的,教育體制是非官場化的,而我們難就難在這些方面。在法治化程度不高的地方,資源配置多一道環節,流失就多一分可能。美國是法治很健全的國家,要說哈佛采用資源重新配置的方式,必定會公平得多,但他們也沒有采用,而是來直接的減免。
我們要進行“先交后補”,必然就產生雙重難度:“先交”高學費,這是第一重難度,對許多貧困家庭來說就已經難于上青天了,要借、要討、要貸、要欠、要慈善救助,哪個都是難事;“后補”同樣不容易,因為我們的高校早已嚴重官場化,官場對資源向來是“利己化”配置,高收入得來的學費,第一要務就是用于建樓房發獎金之類,極難保證拿出更多的錢來直接補助貧困生:一兩所學校、在一兩個開明領導手上,完全可能做得到,但全國那么多高校、那么多官員化的領導,天曉得他們會怎么著。要監督督促他們對貧困生進行“十全大補”,不知道要化上多大的成本。
所以,如今征收高學費,最后的受益者很大可能就不是貧困生,反而樂壞高校的“高官”。“視覺級差”中的權力方,看到的對象大抵就是這“自肥”的“好處”;所以他們聽了茅于軾先生的建議,恐怕早就三把鑰匙掛胸口——開心開心再開心了。理論與現實總是有很大差距的,三十年之后適合的方法,今天可能就不適用,因為我們還沒有抵達“三十年河西”。
(本欄主持:孫 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