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場景

A

今年春天，一條河流已經改變，

猶如晨光一閃而過，一條河流照亮所有熱愛

者的傷口。

遠處，一個人捂著胸口，捂住夸張的心跳

和隱秘的心情，他看到遙遠的故鄉一閃而過。

這是春天，這是一條河流的消息在蜿蜒，

在流過骯臟的城市之后，為什么還這樣輕快?

為什么還能聽到醉人的旋律?春天的樹葉、

春天的花朵、春天的蜜蜂只是春天善良的愿望。

一條改變的河流，多么囂張，多么虛妄啊，

像一棵盲目生長的大樹，一股黑暗中冒出的

噴泉，

在這渾身是嘴的時代，塵世在嘆息中搖晃，

春天的花籃盛下了那么多熟悉的淚水。

B

一場大雨來晚了，一些疼更近了，

就像靈魂走了，只留下身體，

一條河流要去什么地方，拿什么快樂?

一些彎曲的思想怎樣才能找到新歡?

孤獨這個詞很美，一條改變的河流

沒有停住步伐向它致敬，也沒有去

守候母親、情人、孩子和心靈，一條河流

在生活的跑道上，我們能看到的只是它的背影。

在它留下的瑣碎、繁盛而且平淡的時光中，

只有詩人在悄悄工作，和心靈交談，

說出那些復習了一萬遍的話語，

他說：“道路漫長?！彼f：“生命短暫。”

C

今年春天，一條河流已經改變，

它容納了多少生活的泥沙，都沒有回頭，

正像它從不關心它胃里魚蝦的命運，

一條河流的改變，也不是胖和瘦的改變。

現在看來，這個春天的笑容是假的，是美容院

長出來的，

這條河流如這個時代最早熔融的詞匯，

沒有自己的聲音、思慕和懺悔，也沒有傾訴與

諦聽，

它在變輕，似乎很幸福，但幸福得讓人心酸。

一條河流已經改變，包括愛情、淚珠、幻想，

包括一間屋子，一張簡單的床、書架，一盆碳火和樸素的妻子，

哦，這是往事，這意味著生活，

這一切只有詩歌懂得，生活已經不存在了。

D

那么多歌唱、美、愛惜、歡樂，甚至病痛，

在一個叫做春天的好日子里被集體刪除、拋

棄……

這的的確確是一場使我的眼睛發疼的較量，

一條河流的改變毀滅了這么多激動，這么多

美夢。

但一條改變的河流，動搖不了詩歌清澈的照耀，

仿佛一把緘默的樂器，要扶住生活的秩序，

要帶著空想的力量守在精神的大堤，要流下

鮮血，

要把人類的每一道傷口都變成孩子的笑臉!

一條河流的改變，是無恥的，暖昧的，而春天

是不幸的，

這無疑是一場危險的游戲。那些在個體記憶中

消失的理想，某個時辰終會在生活的歷史中

呈現，

如果它幸運，如果還能走回故鄉，它必將已經

老態龍鐘。

E

今年春天，一條河流已經改變，

一條河流一點都不覺得它流經的年代

咬緊了牙關。這一點兒也不好玩，

就像瞎了之后才看見黑暗，一點兒都不是滋味。

一條已經改變的河流，沒有與人間告別，

而生活似乎也紋絲未動，那些多余的人群、

車輛、燈光，以及企求的虛榮需要慢慢揮霍，

靈魂的秘密，一條改變的河流不可能把它寫出。

這是春天，是啊，一條改變的河流讓無辜的春

天弄懂了

塵世的幸福總是遠方的幸福。它把一些人放下，

再帶走另一些，讓許多人的一生遠遠地看著，

想象著與它共存的一天，而命運無足輕重。

F

這么貴的光明，一條改變的河流把它消磨掉了，

這么精致的愛，一條改變的河流不讓夢與現

實廝守，

這么白的紙，一條改變的河流把它隨意刪改、

涂抹，

這么美好的詩，這么多的生命，一點兒也不讓

人愉快。

一條改變的河流讓春天虛弱，成為擺設，并不

斷縮小，

吃下時間的灰燼，滾進這條河流之中，

從污泥濁水中爬起來的將是夏天、秋天和冬天，

它們總是拖著一個骯臟的長尾巴。

世界漸漸虛偽，心跳漸漸模糊，

今年春天，一條改變的河流讓詩人回到塵埃，

盡情地吻著，去擁抱生活中的一切……

他說：“我的愛在深情里，在痛苦里……”

G

今年春天，一條河流已經改變，

但沒有發芽，生存的道路像刀刃一樣窄，

月光和雨都是細的，一條河流，

它的改變，不是一個春天能夠拯救的。

現在它醒著，在一些詩篇上醒著，

但已經改變，它是否會即將干涸?

它那干涸的河床將能生長出些什么?

春天也醒著，但它是否還年輕，還健康?

這個春天的河流上，漂浮的是將要接受的

或者試圖改變的事情，在街道與街道之間，

在樓群之間，在樹木之間，人們還在熟睡，

還在翻著身說著夢話，在生活之間。

H

一個春天，一條河流，一個人間的小場景

或課堂，一個藝術與生活經久不變的背景，

一個給歲月留下黑和暗映襯的生活和心靈，

在這里，你會看到整個世界的暮色如此空曠。

一個人不會有更多的熱愛和無私，

一個春天無法依賴一條已經改變的河流，

如果有幸，筆下得到喊叫或啜泣的事物就是詩，

但你得忍住，忍住事物的缺陷和寒冷。

今年春天，我止不住的愛，出自真實，

比如一次家庭生活，比如一次短暫的愛情，

今年春天，一條河流已經改變，

也允許一條河流漸漸干涸，而后消失。